尼采自述日神和酒神

　　我引入一对美学概念：日神和酒神。它们都是醉的表现，其具体含义是怎样的呢？日神的醉首先是醉眼朦胧，于是眼睛获得幻觉。画家、雕塑家、史诗诗人都是杰出的幻觉者。而在酒神状态中，整个情感都被调动起来，激动亢奋，所有的扮演、模仿、变脸的能力都表现出来。它的本质是变形的敏捷，是不能不作出的反应。处于酒神状态的人不可能不理会任何一种暗示，不会放过任何一种情感标志；正像他具有最高级的表达技巧一样，他还具有最强的领悟和猜想能力。他不断变换自己，以便进入每一个躯体、每一种情感。我们今天所理解的音乐，既是整个情感的爆发，又是整个情感的释放，它是一个完满情感所表现的世界的残痕，是丰硕的酒神戏剧留下的遗迹。为了产生专门的音乐艺术，人们慢慢地取消一些功能的作用，首先是肌肉的功能。这样，人们不再马上就手舞足蹈地模仿和表演他所感受的一切。真正的酒神状态具有原初性，音乐是其逐渐加工的新产品。
　　演员、艺人、舞蹈家、音乐家、抒情诗人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是一体，后来逐渐分化和专门化了，最后甚至彼此冲突起来。而抒情诗人和音乐家的联合、演员和舞蹈家的联合持续的时间最长。在建筑师那里，表现的不仅仅是日神状态，也不仅仅是酒神状态，而是一种伟大的移山倒海的意志行为，是伟大意志渴求艺术的醉。最强大的人总能够给建筑师带来灵感，让他受到力的启发。建筑物应该显示出骄傲、强力意志以及对重力的战胜；建筑风格是强力的语言形式，它有时循循善诱，甚至投人所好，有时疾言厉色，痛下严令。具有伟大风格的建筑表现了最高层次的强力感和安全感。强力是不需要证明的，也不需要迎合它物；它严厉对待一切，对与之作对者毫无所知；它立足于自身；这就是伟大风格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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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就像一种自然强力，借助于日神和酒神两种状态表现在人身上，并支配着他，无论他是否自觉，或驱使他走向幻觉，或驱使他走向放纵。这两种状态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只是没有那么强烈，一个是在梦中，一个是在醉中。梦和醉都释放了我们身上的强力，其种类却不相同：梦释放了视觉、联想、诗意的强力，而醉释放的是姿态、激情、吟诵、舞蹈的强力。
　　对艺术家来说，美之所以是最高的东西，是因为在其中它的对立面被克服了，强力的最高标志就是战胜对立面而没有任何紧张之感：不再需要暴力，一切都轻易地听命于它，而且态度十分友好。这就使得艺术家的强力意志深受鼓舞。
　　——偶像的黄昏、强力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