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形单影孤的人竟能造成这样非同寻常的结果,这可能吗?他竟能将零散的个体和家庭聚合成一个民族,竟能给他们烙上性格的印记,并决定其命运数千年。承认有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让我们回到那种造物主神话和英雄崇拜的思维方式去了吗?难道不是回到写历史就是写一个人、写一个统治者或征服者的行为和命运的时代去了吗? 这里涉及到"伟人"问题。在什么条件下,我们才会给予某人"伟人"称号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很容易。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一个人具有我们高度重视的了不起的性质,我们就称他为伟人。但这一说法很难成立。例如,一个人有不同常人的美貌,或者有非凡的力气,无论这些品质有多么了不起,我们都不会称之为伟大。由此可见,属于伟大的品质应该是心理方面的,也就是精神和理智的品质。但对于这方面的品质,我们仍然有一些保留,某人在某一特殊领域中有卓越成就,我们不一定会称之为伟人。例如对一位象棋大师或一位音乐高手,我们不会称呼他们是伟人;而对于一位著名的艺术家或科学家,我们也不太会称为伟人。我们也许会称之为伟大的诗人、画家、数学家或物理学家等等,却不会称为伟人。如果我们把歌德、达。芬奇和贝多芬称为伟人,那一定不是由于他们非凡的创作活动。也许我们可以将伟人的称号给那些实际行动者如征服者、将军、统治者等,他们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有着巨大影响力?但这也不能让我们满意。有些人对当时的世界以及后世有着不容置疑的巨大影响,但他们是卑鄙宵小之徒,当不得伟人的称号。有些被我们称为伟人的人,在世时并没有取得成功,反而死于不幸。可见,在当世的成就并非判断伟人的标准。 因此,就目前而言,我们不必为伟人寻求一个十分明确的定义,它只是一个带有一定随意性的术语,来称谓某些具有超越人类发展水平的品质的人。实际上我们感兴趣的不是伟人的本质,而是他们影响同类的方式。 在我们看来,伟人以两种方式影响其同胞:一个是他的人格,一个是他提出的观念。这种观念可能是强调一种大众所希望的古人形象,也可能是指出一种他们所希望的新目标,或者是其它能够迷惑大众的东西。有时人格的力量起主要作用,而观念的影响则是次要的。一个伟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重要呢?我们知道,人类对于权威有一种强烈需要,人们推崇一个权威,在他面前百依百顺,接受他的统治,还会受他的虐待。在个体心理学中,我们已经知道这种大众需要的根源了:这是我们每个人从童年就有的对父亲的渴望,是对传说中已被英雄打败的父亲的渴望。现在我们开始有些明白,我们赋予伟人的一切特征其实都是父亲的特征,我们一直在探寻的伟人的实质就是这种一致性。思想明确、意志坚定、行动果断,这些都是父亲的形象,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位伟人的自主性和独立性,是神圣的冷漠或冷酷无情。人们崇拜他,信任他,同时也会害怕他。我们都知道这句话:"除了父亲,还有谁是儿童心中的伟人呢?" 摩西无疑也是一个父亲的原型,他成为贫穷犹太人的父亲,向他们作出承诺,视他们为亲爱的孩子。一个唯一、不朽、全能的上帝的观念对他们有着绝对影响,他们愿意与这样的人物订立契约,因为摩西承诺,只要他们忠诚地崇拜他,他就会像父亲般地关怀他们。对这些人来说,很难将摩西这个人的形象同上帝的形象区分开来。他们的感觉是准确的,因为在摩西的性格中确实可以看到上帝的影子:脾气暴躁、冷酷无情。如果有一天他们杀害了自己的伟人,那不过是重犯了古代的罪行,即对当时神圣帝王的反抗,或者是重犯了更为古老的罪行,即儿子们合伙杀了他们的父亲。 如果发现摩西这样的伟人是这样发展为有神性的,我们应该记住的一点是,父亲也曾是一个儿子。在我们看来,摩西所宣讲的宗教教义并非是他自己的,他是从埃赫纳国王那里接受过来的。而作为宗教创立者的埃赫纳所遵循的暗示,又是通过他母亲和其它渠道而得来的。 ——摩西与一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