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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自述瓦格纳的音乐是病态艺术


  颓废的艺术家。对,颓废,就是这个词。在这个颓废者破坏了我们的健康和音乐时,我不能袖手旁观。瓦格纳是个男人吗?难道他不是更像一种疾病吗?所有他接触的东西都被败坏了。他让音乐成为病态。他是一个典型的颓废者,他自以为品位很高,实则低俗不堪,还想把这些拔高到一种音乐的规范,却没有人来阻止他。他很有诱惑力,头上有着光环, 人们把他当神一样供着,他的信徒当然并不都是神经衰弱病患者。我不得不开开窗户透透气了。在瓦格纳问题上,德国人是在自我欺骗,这一点都不让我感到奇怪,如果情况相反,那我才会莫名其妙。
  最重要的是,瓦格纳的艺术是病态的艺术。他放在舞台上的一切都表现出歇斯底里的问题;情感痉挛,过于敏感,越来越强烈的刺激,动作怪异漂浮;他对男女主角的选择也显示出毛病(简直就像一个病房里的人物)。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病态的图画。瓦格纳是一个女神经病患者。这里,堕落被伪装成艺术和艺术家。在瓦格纳身上,我们的医生和生理学家可以看到一个最有意思的病例,或者至少是一个完整的病例。实际上,没有任何东西比神经系统的恶化、滞后和过分刺激更富有现代气息了,瓦格纳就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现代艺术大师,现代的大江湖骗子。如今人们最需要的东西,或者神经衰弱病患者的三大诱惑:残忍、做作和无知,在他的艺术中以最有吸引力的方式结合在一起。瓦格纳是一个了不起的音乐破坏者。他找到了用音乐来刺激疲乏神经的方法,并以此让音乐成为病态。在刺激衰朽者兴奋起来、让半死不活的人缓过劲来方面,瓦格纳有着非常强的创造性。瓦格纳在神经方面取得的成功,因此也是在女人身上取得的成功,使得他可以把所有富有野心的音乐家收罗门下,甚至还包括那些十分聪明的艺术家。现在只有那些病态的音乐可以赚钱,那些大剧院都是靠瓦格纳为生。
  我还要更大胆、更随便地谈一谈。假设瓦格纳穿得整整齐齐,表情亲切可掬,在年轻的艺术家中来回走动,他会怎样表达自己呢?他会说,我的朋友,让我们私下说说吧:创作坏音乐要比创作好音乐容易。但是,如果此外坏音乐比好音乐更有效用、更有影响、更征服人、更随心所欲、更安全稳妥、更瓦格纳呢?
  瓦格纳正在变成一个演员,他的艺术也越来越成为一种说谎的工具。他并非人们所宣称的那个有缺陷、命运多磨难、充满矛盾的天才。瓦格纳是一种完整的存在,他完全没有自由意志,只有一种一贯性,一种严重的生理疾病,并藉此慢慢地转变为一种方法和模式,改变了所有准则,造成了艺术风格的危机。
  在瓦格纳的作品中,我们注意到,这里只有一些幻象,担不是音调的幻象,而是态度和认识的幻象。他先有了后者,再去寻找各种音调符号。如果我们想尊崇他,就应该看他是怎样工作的:他是怎样区分那些小的个体,然后又怎样刺激它们、强调它们并使之突出。这就让他心力耗尽,不能再做别的事情。他展开音乐主题的方式、试图调和那些难以配置部分的努力,都显得是那样低级、业余、毫无价值。瓦格纳拿原则当掩护,掩盖了他在创作有机联系的作品之无能;他居然能够在这种无能中产生一种"戏剧风格",这跟他一生中敢作敢为的习惯是一致的,也就是在能力达不到的地方建立起一种原则。应该再次说明的是,瓦格纳之所以被尊崇为第一流的大师,只是因为他在小事上能够创新,在细节上善于雕琢。我们称他为最伟大的微缩音乐家,这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把大量寓意和情感都压缩到最小的空间。他大量使用强烈的颜色对比和神秘的死光,弄坏了我们的感官,并使得以后所有的音乐家照此办理。如果人们愿意听听我的话,就不会认为瓦格纳是完美的,即使现在他能让他们满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用来征服大众的,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却会退回去,就像从一幅过于鲜艳的壁画前退回去一样。
  《汤豪瑟》中那让人难受的粗野序曲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女武神》中杂耍式的表演又有什么意义?瓦格纳艺术中那些风行一时的东西,包括那些在剧院之外也大受欢迎的东西,其品位极差。《汤豪瑟》中长途旅行类似小市民的把戏;《漂泊的荷兰人》的前奏一派瞎忙乎;《罗恩格林》的序曲用音乐来催眠,很成功,也很恶毒(我对那些除了能满足感官、并不能对人有任何启发的音乐十分厌恶)。但是,除了那个能画壁画、玩魔术的瓦格纳外,还有另一个瓦格纳,手中有一些小小的绝招:他是音乐史上最伟大的忧郁病患者,顾盼有神,善于甜言蜜语,能暖人心房,在这一方面无人可比;他是创造忧郁和催眠的甜蜜旋律的大师。瓦格纳最为擅长的音乐短句是5到15小节。瓦格纳具有一个颓废者所可能有的美德,太可怜了。
  有人会说:"你说得很好,但如果听众不是一个音乐家,或者也不是一个颓废者,那么瓦格纳的这种颓废怎么可能毁坏一个人的欣赏品位呢?"我的回答是,怎么不可能呢?你可以试试看!你可能还不知道瓦格纳,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演员。在舞台上没有人比他更能产生深厚影响了。不信你只要看看那些年轻人就可以了。他们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几乎要失去知觉,他们都是瓦格纳的追随者;他们并不怎么懂音乐,瓦格纳却能控制他们。瓦格纳的艺术就像强大的气压挤压着人们,除了服从没有别的选择。
  我之所以反对瓦格纳,是从病理学的角度考虑。那么,我为什么要用美学公式来表达呢?其实美学不过是病理学的运用。我要描述一下"真实的自我":当瓦格纳的音乐在我身上起作用时,我就不能舒畅地呼吸,我的腿脚也开始不自在起来,因为这一音乐要求一个人长时间的蹦跳,即使是年轻的罗马帝国皇帝也跟不上瓦格纳帝国的脚步,而我的腿脚对音乐的要求是散步,是舞步中让人陶醉的欣喜。此外,我的肠胃、心脏和血液系统就不表示抗议了吗?我的喉咙不是也突然变得嘶哑了吗?我自问,我的整个身体是要从音乐中得到什么呢?世界上并没有灵魂,因此,我认为自己的身体一定是要求放松,就像其它所有动物那样,听到自由、奔放、轻快、流畅的韵律时,其活动也会加快,就像一个厚重阴沉的生命会由于细腻轻柔的旋律而让自己的重量有所减轻。我的忧郁也会化解在一种完美的幽深之处,这就是我需要音乐的原因。
  然而瓦格纳的音乐却让人的生病:我为什么要留意于那些剧院?我为什么要留意于那些庸人为之欢呼的种种痉挛般的道德狂热?现在还有谁不是庸人呢?我为什么要留意于那些演员哑剧式的欺骗和愚弄呢?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在根本上是一个反戏剧者。对这个舞台,特别是对这种庸人艺术,我是怀着深深的蔑视,这是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都能够感受到的。一个在舞台上获得成功的男人会渐渐失去我的注意,并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而他的失败却可能引起我的关注。但对于瓦格纳,情况却不一样。因为除了那个创作了独特音乐的瓦格纳,还有另一个瓦格纳,一个舞台人,一个演员,一个以音乐家的面貌出现、独一无二、最富激情的哑剧演员。瓦格纳的理论是"戏剧是目的,音乐只是手段",他的实践一直是按照这一理论来进行的,他还说,"态度才是目的,戏剧甚至音乐都只是手段。"音乐只是一种突出、加深一系列戏剧造型以及刺激演员感官的手段。瓦格纳的戏剧旨在展示一些有趣的态度。瓦格纳有一种伟大演员的独裁本性,而作为一个音乐家,他也有同样的本性。
  ——尼采反对瓦格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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