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深了是湖,看浅了是潭,殊不知他们都是水。 我以为,作我的母亲,她一定,一定很绝望吧。 她看着我从二十名掉到八十名,八十名掉到一百四十名。从我能和她浅吟轻笑到一说话就是无休止的争吵。从十二月的风雪望到四月的莺啼。她看着我迷茫,直到自己也快变得力不从心。 月考的卷子发下后,她没有打我,也没骂我,而是趴在桌上哭得像个孩子,泪湿了衣袖,她起伏的肩膀,让我觉得她不过是只笨重的獾。 我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间空荡荡,烧水的壶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浓淡不一的白色水气在上空翻涌。 她抬起头,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因泪水的浸满变得浮肿,再无一丝美感。"我觉得,我这十几年的教育是失败的。"她说的清晰有力,扯着浓重的哭音,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 她知道我在学校受很多因素干扰,压力、情感、极大的负能量和令人疲惫的鸡血,也没办法不对我丧失信心。在巨大的现实压力里,她没法去逃避,她怕我随波逐流,更怕我逆反逆逃。 但那时我不懂,我几乎同时吼了回去:"你觉得,你这句话对你的孩子说,合适吗?"她怔怔的望着我,苦笑了一下,眼睛里的泪积得多得要溢出来。"好吧,对不起。"她趿着拖鞋回了房间,我听到她想极力掩藏的啜泣。那丝苦笑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巨大的悲伤像兽在我心中升腾而起。 我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也还年轻,她也爱笑,一笑起来那单纯的快乐仿佛就是满世界。不像今天的笑,却好像容纳了这满世界的悲伤。 窗外有蛙鸣。 屋内有哭泣。 我只知道她一定很绝望。她亲眼看到我的心与她越行越远,却力不从心无法挽回。她也愿我有前途光明,殊不知自己的焦虑铸造了她的暴躁,只将我越推越远。 但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伤痕累累的日子啊。我和她,也算是两败俱伤。 "看深了是湖,看浅了是谭,殊不知他们都是水。"这是梭罗所写。而所谓的伤痕累累,也不过是一种更另类的更刻苦铭心的成长方式。殊不知他们都是必经之路。 而更重要的,是她亲自教会我的。 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