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一次极限体验

　　我的母亲也曾经坐在草地上远远地看着我爬行吧？现在，母亲的手背上布满了老人斑，那只曾经牵过我、抚过我头发的手。生命的来处和去处，我突然明白了，不透过书本和思考，透过那正在爬的孩子。
　　—— 龙应台
　　我们只想通过我们的孩子在我们自己身上发现爱和温柔，但这或许仅仅是一种幻象。我们有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故事，幸福或者悲伤。我们的家庭关系、职业状态或许并不理想。我们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去爱：害怕、愤怒、沮丧等各种情绪都影响着我们对爱的表达。然而作为父母，我们应该意识到，过分的负罪感会使我们远离孩子。
　　为人父母是一场伟大的探险，如此神奇却又让人如此焦虑不安。这场与孩子的相遇，也是与我们自己、与亲人的相遇。事实上，育儿的过程关系到父母、祖父母和存在于父母心中的那个孩子，也会涉及我们的童年：所有被抑制的情绪，所有没有被表达出来的痛苦，都会影响我们对待孩子的态度。有时候面对孩子做的傻事、说的谎话、违抗父母的举动，我们感到无能为力：愤怒、哭泣、受伤、感到耻辱、逃避……这本书并非意在责备那些＂不好＂的父母，而是让我们很好地理解，为什么我们没有成为我们期望成为的那个样子。同时，我也想通过这本书给父母指出可以前进的方向，让每位父母从孩子出生那一刻直到成为青少年这段时期都能够掌控自己的行为，直面孩子的需求。
　　—— 伊莎贝拉·费利奥沙
　　当女人们说起她们爱孩子的困难时，通常会提到自己的分娩。生产是一次让人难以置信的体验，父母即将与他们的宝宝第一次见面。一般情况下，这是人生中极为幸福的时刻，但这一刻有时也会被其他一些情感所干扰。这是诞生，也是分娩，伴随它而来的是一些创伤——疼痛、剖腹、产钳……生孩子不一定是准父母们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母亲在感受到幸福的同时，还会体会到她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并不需要的各种情感：无法言说的压力、失落甚至恐惧和愤怒……这些情感混杂在一起向她袭来，使她不安。事实上，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她自己出生时的潜意识记忆似乎被激活了。尤其是她自己是难产出生时，则更是如此。另外，如果她遭受过强暴，即便是发生在很久以前，阴道中的血流和大量刺激也会唤醒她被强暴的那段回忆。画面可能是无意识的，但阴道的收缩使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一个女人在幼时应该有理由喊叫、哭泣，能够说出生活的不公，诉说她的恐惧、痛苦和愤怒，还应该有人陪伴她释放随时爆发的情感；否则，她可能会被她无法控制的这些情感所占据，导致将来无法满怀欣喜地迎接她自己的孩子的到来。
　　玛丽经历了一次非常困难、痛苦并让人焦虑的分娩。她的丈夫不在场，助产士态度恶劣，言语中甚至带有羞辱的意味……玛丽什么都不敢说。当人们把她的小女儿抱给她看时，她当然很高兴，但是她觉得把女儿抱在怀里很不自然。这个孩子让她有一种陌生感和距离感，这距离其实是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玛丽必须把涌上心头的情感克制住，不能崩溃，不能感觉，不能哭泣……她的精力几乎全部被用来克制情感了，以致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让爱的情感真正发展。她不能也不敢在她的婴儿面前放声哭泣。她拥抱、爱抚她的女儿，但她的心没有打开，为此她假装了很多年。她当然依恋这个孩子，绝对不希望她的女儿出什么事，但她体会不到心中诉说着＂我爱你＂的略带苦涩的情感。玛丽不敢对自己承认这一点，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对待女儿的方式比她所希望的样子更加严厉和生硬。她什么也没有传给女儿，她找不到她们之间的联系，并因此隐隐地怨恨女儿……
　　这是她的错吗？我们应该把她看作坏母亲而攻击她吗？她仅仅是缺乏母爱吗？不，情感的压抑阻碍了她爱自己的孩子。当我们被其他的情感所笼罩，感到愤怒、失落和恐惧的时候，我们如何能体会到爱呢？当我们觉得自己受到配偶、医生或者护士不公正评价的时候，我们如何能让爱意变得更浓呢？
　　多米尼克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孩子的父亲极为愤怒，因为他想要一个男孩。他严厉地指责他的妻子，在一种无力的暴怒中离开了诊所。被羞辱了的多米尼克根本无法对她的丈夫生气，因为她是如此虚弱、如此需要他，并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儿而感到内疚。她很难去爱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使丈夫疏远了她，而且这段经历还唤起了她过去的记忆。父母叫她多米尼克这个偏男性化的名字，并不是偶然的，她曾经也因为自己是个女孩而使父母失望。她爱抚、拥抱、喂养女儿，为她裹襁褓，将她抱在怀里……她做了一个好母亲该做的一切，但她身上存在的某个问题还是阻碍了她体验爱的情感。
　　当分娩的过程与母亲的预想有出入的时候，她就会无意识地与她的孩子敌对起来：＂你剥夺了我自然生产的幸福，你令我疼痛，你使我的丈夫疏远我，你伤害了我……＂当然，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母亲很清楚这不是婴儿的错，也不是他的责任。于是，她什么也不说，压抑住邪恶的想法……但是，一段微小的距离悄悄地潜到了她与孩子之间。愤怒是一种冲动，被压抑的情感能通过愤怒充分发泄出来，直到它们完全消失。如果愤怒的发泄被中断了，我们就会处在压力之下，长年带着它，并且给予它使我们远离爱的力量。
　　虽然平安、迅速、轻松地分娩并不是爱的保证，但在这种情况下，本能的依恋过程更容易发生。相反，艰难的分娩会使事情变得复杂，但并不是难产本身妨碍母亲去爱自己的孩子。当分娩异常艰难的时候，母亲需要有人陪伴和支撑，需要一定的空间和安全感来释放她的情感，需要可以毫无顾忌地哭泣和发怒，需要通过身体接触来重建自我。其实只需要用几分钟时间来释放情感的压力就足够了。如果没有这几分钟的时间，机体就会继续处在紧张状态，大脑会停滞，母亲与自己的关系以及与孩子的关系都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越来越糟。所以，不要害怕情感得到释放时的那些泪水！
　　那么父亲们呢？他们同样也经历着一次神圣的历险。分娩的过程也影响着他们对孩子的依恋。除了他们个人的参与意愿，妻子的态度和其他一些事情也起着重要的作用。有些父亲被妻子赶走了：＂生育是我的事情，我分娩的时候不需要你，更别提让你垫尿布了……＂这正是菲利普遇到的情况。在分娩的时候，以及分娩后的几周之内，他的妻子露西和她的母亲一起照顾着婴儿；他被排斥在了女人的世界之外。他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等到儿子大一点儿的时候再照顾他……
　　弗朗索瓦的妻子在剖宫产后得了败血症，但弗朗索瓦坦言自己很幸运。如果孩子的母亲有能力照顾婴儿的话，照顾婴儿的事情就会由她来做了，他绝不会参与这么多的事情。而现在，他的妻子甚至不能自己起身把摇篮里的新生儿抱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替代她。弗朗索瓦从女儿一出生就和她建立起了一种优先的关联。如果他不是必须要这样照顾女儿的话，他就不会与女儿拥有如此融洽的关系了。
　　我们总会有时间缩小自己与孩子之间的距离。不过，我们首先要与自己真诚地交流，然后与婴儿真诚地交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重建与孩子之间亲密的关系。
　　本文摘自法国著名心理学家费利奥沙教授的畅销名著《没有完美的父母》。
　　作者简介：
　　伊莎贝拉•费利奥沙
　　世界级心理学家，著名情感教育专家，心理疗法专家，法国情商管理学院创始人，两个孩子的母亲。20多年来，她的书和她的理论陪伴无数成人和儿童走向他们的自由和幸福之路。
　　作为心理学家和心理疗法专家，20多年来我一直从事人际关系和交流的研究工作。对我来说，人际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它包含了亲子关系、夫妻关系、邻居关系、同事关系或者更广泛的与他人的关系。感觉到和他人相连是一种需要，但这种需要有时是非常复杂的……有人认为处理人际关系很简单，这种想法是不切实际的。事实上，每次解决困难都能帮助我们成长。
　　冲突和人际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但冲突并不是争论，也不是通过争论可以解决的。要解决冲突，我们需要更好地理解自己；要让当天的情绪在当天得到解压和释放；要知道如何真正地倾听；要用非暴力的方式解决冲突；要用有效而平和的方式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