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东晨的窗外,少有人影,只有起伏的车声,间或听到谁家膳食的劳作,和那只熟悉的鸟儿的鸣。掩被在床,明暗神秘的光阴中,一人读书遐想,却于恍惚之间,反复出现的是炎夏的那些夜晚。这很奇怪,有暖气而拥被的自得自由时光,为什么会想到十几年前的夏夜?那夏夜能给我带来什么激情与愉悦呢? 晨间徘徊在心的,是一种冲动,又不是冲动,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冲动一样无法阻止,终将发生的力量。想想这些力量应该如暖水中的一粒种子,终于要发芽的情形,无论是在冬晨还是盛夏的夜晚;再看看大团大团花印的丝棉暖被,又觉的是蚕破茧的那种力量;难道是我的生命中要开始新的一轮变化? 找来今年完成的小说原稿的余页,在上面推演我近45年的足迹和季节,那些数字和年月蕴含的景象和情形,并无任何的伤感与徘徊,他们只是静静的躺着,或者在我的心底,在我未来的月夜中,可以回想,或者说这些数目是我往昔黑夜中的星辰,一颗一颗把来路照亮,我寻找着这些宝石一样闪烁的颗粒之间的轨迹,希望可以揣测,希望可以看到未来还有多少星辰,可以照亮更远的去路。 更多的是猜测目前,还是因为这蚕这种子冲动的一样的满怀的力,正在迸发,仿佛听到了起伏的那些行动的谁家的车辆声音,和窗外的鸟鸣一样翔实,真切也好像我理解那十几年前的夏夜,总于此晨不时的闪动。 我们结婚五载没要孩子,陋室之内的电扇无以祛除暑热,和妻子拿了铺席,是的,是铺席——竹席于当时的我们竟是奢侈的——拿了铺席到街道的旁边纳凉。那时我们并不忌讳别人什么,也许在邻席和路人看来,只是一对甜甜的小夫妻。我们却不觉他们的存在,一张铺席,就是我和妻子的世界。 我在妻子的旁边,舒展的躺下,像仰泳在无人的河流,两岸堤柳,柳外的百里千户,一切瞬间消失,仰泳者只看到天空而融化,在那天空里,那隐蔽在铺席之上,如今见到的也只有夜空,街头的灯火,来去的行人,邻席的妇言孩啼,咸为另域,剩下的只有自己,仿佛只有夜空和自己,不,是只有我们,只有爱情爱妻。一切应该那样,静谧安详,自由而自在。 妻子是准备好美点的,尽管不过是一军壶的水,煮了两枚鲜鲜的鸡蛋,鸡蛋是散着热的那种,热在炎夏之中,却如我拥此被读书的温暖,那点心是刻骨铭心的,是无意中的雕刻和定格,总此回忆的那些微微的风,那夜色中妻子依然闪亮的容颜和眼睛。 纵览颠沛而广阔的生路和来路,如今廓清,屡屡浮现在我眼前的景象,眼前的景致,为何是那夏夜了,因为那时的我们是那么淡定,平静在习惯了发配到最远的小学执教两年半之后,我们容耐了那样的生活,而且平淡的和美的生活之里,有一种力正在觉醒,是我的工作出现了转机,还有星辰一样闪烁的,是我们的孩子开始孕育。 在那样和这样的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一粒生命要萌发的力量更为巨大?更为真诚?更为美好呢?不管这粒生命是我们的孩子,还是人生道路上忽然开悟的心思的萌发,或者造化变异的神奇;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