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

　　 跌进，潜出，我瞥见高墙外殷红色合欢开的茂盛到诡异！
　　 空气中弥漫的陌生味道是什么，竟令我惶惶不可终日。
　　 老许头身上散发出的腐烂气味不禁让我嗤鼻。
　　 ＂来这多长时间了了？＂他用发黄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土制旱烟问道。
　　 ＂两个月零7天。＂一个腔调地回答……
　　 烟点着他使劲吸了一口，呛人的烟味把我从刚才不安的情绪中拉回到现实。
　　 操场，对面412室5个人还在继续做着俯卧撑，500下可是有她们受的了……
　　 ＂哦，那又是为什么进来的？＂和大多数老人一样他的眼睛也是浑浊的，唯一不同的是我却在里面看到异常坚定的东西。
　　 ＂抢劫＂。还是一贯简洁。
　　 一阵莫名的沉默……
　　 ＂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吧？＂很意外他竟猜对了。
　　 我从地上捏起一只蚂蚁，把这小东西放到手心上让它来回爬……
　　 ＂孩子，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瞥了我一眼问道，
　　 我有点诧异这老头会给我冠上这样的称呼。＂孩子＂我在心底一直咀嚼着这个名字。想想不禁觉得滑稽，离这个陌生字眼差不多也有七、八年了吧。
　　 我停止拨弄那只蚂蚁，饶有兴趣对老头说：＂你就说说看吧。＂
　　 老头对我的回答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索性拿着烟竿在地上使劲磕出一堆烟蒂来。我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大概想象不出三十年前的我是什么人，知道六国饭店吗？它以前可不是这个名字，它以前叫荣祥，是我的店。＂
　　 我希望他说的不是市区里的那个六国饭店，可在我的记忆中也只有那个六国饭店以前的名字叫荣祥。显然我对身旁这身高不足160的褴褛老头表示怀疑，他没有回应只是颤颤巍巍地从裤兜掏出一旧损的身份证，＂许荣祥＂三个大字赫然显现。我开始相信这个老头的话。
　　 ＂之前我有个女儿是我前妻生的，和许多离异家庭一样我在女儿14岁那年就娶了第二任妻子，在那之前我拼命工作却忽略了孩子的感受。一次又一次拒绝女儿希望我多陪她的请求。和她继母突然结婚后，我怕女儿一时接受不了她，便隐瞒爸爸再婚的事情，而是定期带她新妈到家里和她接触。刚开始我女儿并没有很拒绝这个陌生人，我以为事情会按我预期的那样发展下去，只要不是有发生在那天晚上……＂
　　 说到这里老头的眼神暗了下去，我知道事情该有所变化……
　　 ＂12月8日是我女儿十五岁的生日，我答应晚上会早回来给她带礼物并陪她一起过的，出门时女儿对我说一定会留门直到我回来。我那一天仍像往常一样忙碌着，那个时候我的事业正是在最高峰我不能允许有一丝懈怠，我要给唯一的女儿最好的生活。然而那天晚上我身边正好有一件棘手的工程要自己亲手拿下，理所当然我坐在了宽敞的会议厅而不是家里的客厅。时间就这样飞快走着，秘书在我耳边提醒着时间我索性让他在外面等着，要是我那时让他往家里打个电话就好了……等我接到警察电话发疯般赶到家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因为女儿说好给我留着门所以招进来三个抢劫犯，他们打伤保姆抢走了家里的财物，还好我女儿没有受到伤害，除了……＂这时老头微驼的背在傍晚袭光的映衬下好似一座隆起的山丘。
　　 ＂事发当时我女儿在二楼目睹了当时的一切，包括我心急如焚赶回家的情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一句话都不说了。我开始带她去看医生，可是……虽然我知道她这样做都是因为我，我对她十分愧疚所以不再强迫她做任何事，纵容她的任性。我甚至傻到以为这样子就能让女儿重新说话，我想错了。她已经不在是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我忘了她已经15岁了，我更忘了我有多残忍伤害到她的心！刚开始她在学校打架，后来演变成东西。我记不清有多少次把她从公安局领出来。于是我让她退学在家给她请家教，同意她带她的那些朋友到家里玩。我好象只能为她做这些，可她并不领情还是偷跑到外面，理所当然的我会替她收拾残局……如果不是那天我想着这样的日子会继续吧……＂
　　 ＂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老头故做轻松调侃道。
　　 ＂是继母吧？＂很意外我竟然接了他的话。
　　 ＂还是年轻人记性好呀，那个时候为了女儿的事我操碎心，值得欣慰的是我妻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我也相信她同样会是我女儿的好妈妈。所以那段时间我常在她那里过夜，也只有在她那里能给我些须安慰吧……＂
　　 ＂然而却不知从哪天起女儿开始跟踪我了。后来她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也就是那天在我前脚走出妻子那里时我女儿后脚就溜进她屋里……我现在都还在想孩子那时不害怕吗？我女儿竟然用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刀向她捅了过去。哎，大概那时的她一定还是认为父亲能帮她善后，所以才会悠闲地逛超市直到被警察带走她也以为爸爸是会来领她的……我妻子后来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了！＂
　　 说到这里，许老头的眼里似乎噙着些晶莹的液体……
　　 ＂我压抑所有的悲痛动用手上所有的财力物力想救我的孩子，但是在法律面前这一切显得微乎极微，她涉嫌故意杀人罪判刑10年。一夜之间我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那种感觉谁会了解？＂
　　 我惊讶此时的他竟会这么平静，于是等待着下文。同时似乎有什么也在撩动我心底那根弦……
　　 ＂女儿刚入狱那些日子我常去看她会给她聊天，当然只是我在自言自语。我从没见过女儿那么平静，甚至还有几次看到她久违的笑容！我想就照这样好的形式发展下去她会因表现良好而得到假释甚至是提前释放，于是我便开始考虑女儿出来后的生活，我要帮她将一切都打理好，要她开始新的美好生活和我在一起。于是又开始忙碌了。我时常让别人替我去看女儿，我女儿生气了，然而可怕的是没人看出她是在生气。这回我输了……＂
　　 ＂我女儿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刀片在夜里自杀了！一切都完了，在我替她收拾遗物时我才发现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她在一张纸上写到：我只是想让爸注意到我，他现在还没有注意我。以后会的……以后＂
　　 ＂我的傻女儿，这就是她打架，偷钱，杀人，自杀的傻理由啊！这不能怪她，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让她拥有满实的幸福，而她只是想让我注意到她……从那以后我就不再经营生意，因为我没有满足最爱的人的愿望。所以我现在就留在这个地方，这个我女儿依然还在的地方守着她一步都不离开！＂
　　 ＂我都说了那么多，孩子讲讲你的故事吧？＂老头的烟早都灭了于是又重新点着一根。
　　 ＂我没有故事。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于是我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可奇怪的是为何我的眼睛会飚出泪来！我想，是我疯了吧……
　　 故事到这里就算完了？应该是吧。
　　 ＂许教授，这是第几个了？＂新上任的监狱长好奇道。
　　 老许头，不，应该是许教授晃晃手中的黑色笔记本然后放在桌上，抬头道：＂第72个喽。＂
　　 ＂您不愧为青少年犯罪心理研究界的泰斗啊，佩服！＂
　　 ＂你小子少拍我马屁，这回你可要请我喝一杯了吧？＂
　　 ＂当然，当然，后辈应该做的。可您下次的目标定好了吗？＂
　　 ＂呵呵，努，看那里……＂
　　 夕阳下，操场上刚被体罚过的五个年轻女孩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桌子上刚才被翻开的黑色笔记本赫然写着：
　　 穆春，女，18岁，从小父母忙于生意无暇照顾被寄放在爷爷家，性格孤僻，敏感。因2006年4月5日犯抢劫罪入狱，入狱后父母探望几次未果，曾两次尝试自杀未遂。
　　 拯救方案：编造和她相似的故事场景让其产生很深同感，从而帮助治疗。
　　 此时，窗外好闻的稻米香在幽幽地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