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太阳落下,叶春把老太太搀到阳台上去乘凉。老太太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叶春坐在旁边看书。这一时刻,叶春经常看到在平行的右侧阳台上,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的姑娘。他们俩在一起总是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叶春偶尔侧目打量他们,见他们也在注视自己。叶春猜想他们一定是爷孙关系。 后来,从齐教授和他女儿的谈话中,叶春才知道,原来隔壁阳台上的一老一少,并不是爷孙关系,老头是韩教授,那个女孩也和自己一样,是保姆。知道了隔壁女孩的身份,叶春就有意无意地留意她。有几次,在下午去服务社取牛奶的路上,她们迎面相遇,互相打量,然后又默默地走了过去。 几天以后,当叶春走在取牛奶的路上,又遇上韩教授家的保姆,她们迎面相对走来。校内居住区的林荫小道上,很清静,因为是暑假期间,行人很少。空荡的小道上,前后无人,只有她们俩。她们走到一起,不约而同地相视微笑了。韩教授家的保姆先开口,带着微笑,说道:"我叫李雪。木子李,雪花的雪。"叶春也向她报了姓名。俩人互相询问家乡住址,原来她们是同县不同的公社。俩人说了几句话,就分手了。叶春继续往校服务社方向走,她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边走边回想着李雪的笑脸,心里觉得温暖,好象是久违的朋友。 叶春取回牛奶,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一会儿书,然后去厨房做饭。晚饭很简单,只是焖上米饭,炒一个素菜。荤菜是齐老师送过来的。齐教授在国外生活多年,把国外的吃肉方式带回来了。他从不吃切碎的肉,肉一律是整块地炖。吃的时候再切。吃多少切多少。 吃饭的时候,叶春先喂老太太吃。老太太的手臂无力,她自己吃的话,手颤巍巍的,总是把饭撒了。 饭后,叶春收拾完碗筷,就给老太太打水洗脸洗脚。洗完以后,老俩口看电视。白天,老俩口基本不看电视,有时,齐教授偶尔打开收音机,听国外电台的华语节目。他们晚上睡得早,看完电视,八点就进卧室了。 老俩口进屋休息了,叶春走出门,一个人象幽魂一样,在校园里溜跶。校园里的路灯不太明亮,加上园内树多,显得影影绰绰,朦胧梦幻。 叶春在园内的荷塘边转了一圈,她走过塘边的小径,正往回走,这时,从前面的教学楼那扇亮着灯的窗口,飘荡出优美的吉他曲。和谐的旋律,浪漫的缠绵,悦耳动听。音乐,是个神奇的东西,她超凡脱俗,她象是来自天界的仙女,在空中飞舞,揮动她的衣袂,荡涤凡尘中人的心灵,给予神性的滋养;她又象魔术师,她能把人心中的冰块溶化,化为一泓清泉,清冽甘甜;这个魔术师,她能把人的心里,抽出无数的彩色的丝线,抛撒空中,飘飘荡荡,纷纷扬扬。音乐,她使世间的心灵变得纯净。 叶春象是被如丝般的音乐,牵引着,走向那扇亮着灯的窗口。琴声嘎然而止,只听见窗内的说话声,但却听不清说什么。叶春绕到楼前。楼前有一盏灯,正照亮着墙壁上贴着的吉他班招生布告。叶春看了一遍布告,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一个男生面朝门口,背对着窗户,坐在课桌上,他的怀里抱着吉他。在他面前有六个男生坐在椅子上,面向着抱吉他的男生。叶春进来时,大家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去。坐在桌上的男生,微笑着问:"你是要报名吗?"叶春走到抱吉他的男生跟前,说:"我没有吉他。"抱吉他的男生说:"我还有一把,可以借给你。你要是报名的话,我明晚把吉他带来。"叶春心动了,她说:"我没带钱,我明晚带过来吧。"抱吉他的男生说可以,他说:"我叫王平,物理系的。你是哪个系的?"叶春有些心怯,忙说:"我不是学生。"王平不再多问,他低下头,开始拨弄琴弦。悦耳的旋律,立即浸漫了空间。叶春坐在椅子上听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开了。 叶春不敢回去晚了,她怕老人担心。虽然齐教授不说什么,可他心里一定是有看法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叶春心想:象自己这样不安份的保姆,大概没有哪个雇主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