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个人进了村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家都点起了油灯,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这也是个小山村,也就散居着二三十户人家,都是从关里家过来的。头台子老于家是大户,大多数人家都是于姓的后代。于家第一代人来自于保定府,闯关东时老于头只是一根扁担,夫妻二人,抱了个孩子。到了头台子后繁衍了儿孙十几户,于老根属于第二代人,于小屁是于家第三代人。于老根是于家的大儿子,人们都传说他并不是老于头夫妇的亲生骨肉,是在半路上捡来的。老于头死了之后,于老二争抢长子的名份闹的很凶,于老四歪脖嘴也不服那个劲,于老根在亲戚中很受孤立。于家大院虽说分了家,还都住在左邻右舍,都是于家的兄弟姐妹。 二人路过歪脖嘴家,这是于小屁的四叔,是一个三十六七岁的老光棍。歪脖嘴有了钱就吃喝嫖赌,没了钱就坑崩拐骗,不干正经事。吃了晚饭之后,歪脖嘴正在大门口石头上闲坐,嘴里叼了个长烟袋。这一阵子手气不顺,歪脖嘴欠下了一屁股赌债,不敢出门,在家里憋的难受,坐在屋外散散心,见谁过来都撩拨几句,相互之间骂一骂解一解闷。农村人的脏口是三句话不离脐下三寸的,什么下流话都可以说,只是不能跟未出阁的大姑娘乱闹。只要女人一出嫁,就如同在所有男人面前脱光了衣服一样,什么样的笑话都敢说,女人们也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在山村里,人们常年累月不洗澡,连脸都不洗,手足更是无所谓了。每一家屋里都有一股子怪味,是一股特别的酸臭味。在夏季,已婚的女人们敞胸露乳,怀里抱着个脏猴似的孩崽子,见了男人们并无羞愧之感。夜间敞开窗户睡觉,男女都是一丝不挂,跟关里家的情况大不相同。 歪脖嘴大惊小怪的说笑道;’哎呀呀,我这二侄能耐不小,出了门就拐个大姑娘回来了。看这个姑娘连嫁妆都带来了,有个花包袱,还有头毛驴,你这臭子子这一下可美坏了。’ 于小屁;’四叔别闹了,这是刘璃猫家的二丫,到她大姐家回来走错路了,刚巧碰到了我。天色已晚,今夜只能在咱村凑合住下了。好在我哥嫂都不在家,等会儿我到四叔这儿借住一宿,明个一大早把刘二丫送回去就是了。’ 歪脖嘴;’一会儿你过来吧,西屋有的是地方,你那打呼噜声我可受不了。这姑娘一个人睡不害怕么?不用我那二侄小子陪一陪?我这个屋跟个狗窝似的,谁不嫌乎愿意住就住。’ 歪脖嘴仔细端详着刘二丫,看的刘二丫有些害羞。一看歪脖嘴就不是个正经人,满脸露着淫邪之气,打量女人的目光很是放肆。歪脖嘴没钱娶媳妇,却很臊性,见了老娘们就挑逗几句,什么脏话都敢说。人们都说歪脖嘴驴性霸道的,没有人味。平时于小屁跟这个四叔很少往来,如今必须找个借住的地方,在这位光棍四叔家正好合适。 歪脖嘴见刘二丫长的俊秀,显得有些兴奋,站起来凑到跟前,假装帮着刘二丫下驴背,借机会摸了摸肘和腰,把刘二丫羞的满脸通红。歪脖嘴两眼不离开刘二丫的身上跟脸上,仔仔细细打量个遍,露出了好色的嘴脸。歪脖嘴并不掩饰自己强烈的欲望,他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 歪脖嘴;’都说刘家三朵花,这二丫长的比大丫还水灵。可惜了大丫了,嫁了个痨病鬼,谁都知道活不长,这换亲是真害人。等我那傻大哥回来我跟他说说,牵条黄牛把这刘二丫娶回来,给我这二侄做媳妇。’ 于小屁;’四叔别瞎说了,看把人家给吓坏了。我可没那个心,咱这个狗窝里盛不下个金凤凰。一会儿跟我老姑言语一声,咱这个地方也没外人来,也没啥可担心的。’ 来到了于小屁家门前,听见了动静,于小屁的老姑小财迷从邻院连忙跑了出来。这是个不到三十多的女人,眼珠乱转,眼神落在了刘二丫抱着的包袱上面。小财迷说话总是皮笑肉不笑的,显得有些个奸诈。 小财迷;’刚把你嫂子送走就又领回来一个?这是谁家的闺女,长的这么俊俏?’ 于小屁介绍道;’这是我老姑,就住在西院。这位是刘璃猫家的二丫,王老狠家的大毛不是病死了么?她跟哥哥到刘大丫那儿,回来就走差道了。天太晚了,先安排在我嫂子屋里住下,明早我送她回去。’ 小财迷不怀好意的挑事道;’那今晚可便宜了你这坏小子了,你得堵上你老姑这张烂嘴。送到嘴边的肥肉还不吃?这姑娘拿了点啥好东西?要是值钱的可得加点小心。’ 小财迷不怀好意的瞅着那个花包袱,露出了贪婪的样子。刘二丫连忙把包袱抱的紧紧的,心里有些发慌。歪脖嘴跟小财迷兄妹俩个的大名她早就听说过,都没什么好名声。小财迷的丈夫跟于小屁的父亲于老根出门贩洋布,有挺长时间了。小财迷一个人在家里,手脚挺不老实,经常做些小偷小摸之事,连亲戚邻里之间也不放过。人是按习惯生活的,于小屁也看出来老姑对那个花包袱动了心。于小屁有些话不好明说,只好嘱咐几句,打消小财迷的念头。 于小屁;’等一会儿我到四叔家借个宿,这屋里老姑帮着照应点。这个也不是什么外人,在我嫂子房里将就住一宿,明天一早我就送她回三台子。睡觉时门窗都关严实点,有事喊我老姑,咱这个地方没出过什么偷盗的事。’ 小财迷皮笑肉不笑的;’好说好说,也不是外人,出不了什么事。’ 于小屁拴上了两头驴,刘二丫无可奈何的随他进了屋。这是于小屁兄嫂的房间,比较整洁。墙角有个木头的洗猪盆,在地上倒扣着,墙上挂着屠户的刀具绳索等,于大虎是个杀猪的。于小屁摸着洋火,点燃了油灯之后,屋子里有了光亮。屋子很宽敞,是径里丈二的大间屋子。这是东北农村常见的土坯房,两边是住人的屋子,中间是灶台,做饭烧火的地方。可以看出;东屋是于大虎夫妻的房间,西屋是于老根与于小屁爷俩个的住屋。于老根跟于大虎一离开家里,就剩下大虎妻跟于小屁两个孤男寡女了。 于小屁;’别听我四叔跟老姑瞎说,我可没那个坏心眼。我嫂子的行李干净,你自己安排一下。锅里有现成的干粮,缸里有水,捞块咸菜就是顿饭。驴我先喂上草料,我就不在这屋里多呆了,村里嘴杂,看别弄出什么闲话来。’ 刘二丫很感激的说道;’看得出来,你心眼挺好使的。’ 于小屁;’我妈死的早,我爹拉扯我们哥俩不容易。好不容易挣扎着给我哥娶上了媳妇,村里的闲话就起来了,逼得我爹在家里呆不下。出门与西院老姑夫合伙做生意,不过年都不回来。这些人又往我嫂子跟我身上泼脏水,我四叔与我老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二丫;’听说了,都管你爹叫‘于掏灰’,管你四叔叫‘歪脖嘴’,你老姑叫‘小财迷’,咱这地方几乎都有外号,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于小屁;’我四叔与我老姑就因为个鸡蛋兄妹俩就闹翻了,多少年不说话。亲戚之间就是那么回事。我老姑也总到我家大酱缸里偷大酱,我也就当没看见。倒是被我虎哥骂了两次,都是没法子的事。老姑夫与我爹合伙在外面贩洋布,也都是小本生意,三分利抬的钱,赔赚还不好说?这几亩地与家里的房子都押上了,我琢磨过些日子也随父亲在外面闯荡闯荡,在这个山沟里实在呆够了。’ 刘二丫深有同感的感叹道;’我就是个女的,要不早就出去了。都说外面日子好过,咱这儿一文钱都是钱,听说城里人花钱像流水似的。’ 于小屁;’哪儿都有穷的,都有富的,也不一样。山里的姑娘都惦记着往外嫁,你看哪有往山里嫁的?十个男的七八个打光棍,活着都没劲。偷嫂子,偷儿媳妇的倒是不少,谁叫咱这个地方穷来着?好了,你就自行安排吧,把门窗关紧点,我老姑看见了什么好东西都馋的慌,你没看刚才那个眼神?把那个包袱放在枕头边上,没事防备有事。’ 于小屁说完这几句话,就走了出去。刘二丫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农村姑娘成熟早,刘银姑头一次单独跟陌生青年男子在一起,有些个春潮涌动。歪脖嘴跟小财迷那几句玩笑话,不能不让她有些心动,反倒盼望发生点什么事情来?女人是喜欢在悬崖绝壁之间冒险的,那种感觉令她兴奋,刘二丫陷入了迷惘之中。她啃了一块干粮,没品出什么滋味,两只耳朵警觉的倾听着屋外的动静,她是有些害怕的。 歪脖嘴家里,歪脖嘴与于小屁盘腿坐在炕上。一个小炕桌,上面有几样家常菜,二人正在喝酒,已经有些醉意了。 歪脖嘴;’你今天给四叔打酒,眼里还有这个四叔,我心里高兴。你呀,真是个傻小子。只要今晚把生米做成熟饭,他刘璃猫不认你这个姑爷也得认,多好的机会?女人就是那么回事,当年我爹半路上劫了个哭坟的寡妇,才有了我们兄妹几个。你娘短命,家里穷,连房子都盖不起。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只要今夜得手,村里都是实在亲戚,你这个新郎倌就当成了。’ 于小屁连连摇头道;’人家那么好的姑娘,哪能嫁给我这个穷光蛋?想也别想,乘人之危也不道德,我还怕遭报应呢。’ 歪脖嘴骂道;’你偷嫂子就不怕遭报应?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于小屁勃然大怒;’你说啥?别满嘴喷粪,我跟嫂子清清白白的,都是你们乱扯出来的。’ 歪脖嘴也有些醉意,回敬道;’都是些假正经,谁也别装。你爹掏灰,是小子偷嫂子,一个女人三个人换班用,要多合适有多合适。’ 于小屁本来就有些喝多了,听到这话气不可遏,上去就是一拳,与歪脖嘴滚打到了一起。二人撕打不休,连桌子都打翻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后来都累的不行,分别躺在炕上喘粗气。于小屁平时并不喝酒,酒劲一上头,一会儿工夫于小屁就睡着了,呼噜声大做。歪脖嘴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黑暗里对着于小屁乱踢,于小屁也没什么反应,歪脖嘴对着于小屁大骂。 歪脖嘴;’你个兔崽子,白眼狼,吃我的,住我的,还敢动手打我。好心你当做驴肝肺,跟你嫂子过去吧,看哪天不让大虎把你给剁了?跟我装什么装?你小子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还想放长线叼大鱼呢,美的你吧。我今夜就毁了你的好事,让你有口说不清。你不干我干,白白胖胖的,到口的肥肉哪个不吃?’ 又踢了几下,见于小屁确实睡熟了。黑暗中歪脖嘴脸上浮出淫邪的笑容,拿定了主意,推开房门,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