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色暗了下来,月亮升了起来,银白色的月光照得屋里很是明亮,窗户外的树影晃动,隔着窗户纸如同鬼影一般,吓得银姑连大气都不敢喘。银姑从小到大从未在外人家里过夜,这是头一次。她的心里如同装了一窝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无论怎么样也难以入睡。夜已经很深了,屋里静得能听到蟋蟀的鸣叫声,就是掉地上一根针的声音银姑也能够听得到。她的心中充满了惧怕,仿佛预感到将要大祸临头,随时做着逃命的准备。刘银姑翻身爬了起来,打量着整个屋子,前面的两扇窗户她插的很严实,屋门也用棍子顶住了。靠墙边的洗猪盆很大,她试了试,刚好能把自己全身都罩住,才多少有些放心,又上炕蒙上了被。 她听到后墙外有动静,动静虽然不大,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刘银姑将身子缩进了被窝之中,蒙上了脑袋,还是吓得全身直颤动。听见来人正在掀动后山墙的小窗户,动作很是熟练,看起来这不是外人,而是熟悉这家情况的坏心人。刘银姑的第一反应窗外的就是于小屁,果然要对自己下手了。有些农村小伙子家里条件不好,就琢磨着霸王硬上弓,将生米做成熟饭,女方不嫁也得嫁。歪脖嘴和小财迷说的话刘二丫记忆犹新,她翻身而起,快速的钻进了洗猪盆,将洗猪盆倒扣在自己的身上。透过木盆的缝隙,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月光是越来越明亮了。 后窗被悄无声息的掀开了,看起来这不是第一次,动作很是熟练。一只脚伸了进来,是只女人的脚。接着来人的头部钻了进来,打量着屋里的情况,原来是于小屁的老姑小财迷。刚才听于小屁讲究他老姑就是贪小便宜,连他家的大酱都偷。如今知道于小屁不住在家里,又看到了那个花包袱,准是冲那个花包袱而来的。刘银姑后悔没把花包袱带在身上,想要取也是来不及了。刘二丫透过缝隙看外面的动静。在朦胧的月光中,隐约看得到小财迷悄悄的摸向了那个包袱。把包袱解开拿了件新衣服套在了身上,显出很满意的样子。 小财迷拿起了玉手琢,顺手套在了手腕上。又摸索着包袱里其它的东西,后墙外却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小财迷神色大变。显得惊慌失措,伸手摸着被子里没人,连忙钻进了被子,蒙上了全身,吓得全身颤抖。小财迷是做贼心虚,以为是房主回来了,想要逃避也是来不及了。在木盆里,银姑紧张的窥视着。只见一个男人的脚从后窗外伸了进来,然后就是头部,也是先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是于小屁的四叔歪脖嘴,也是小财迷的四哥,兄妹二人没一个好东西。 歪脖嘴这一阵子尝到了跳窗户,窜被窝的甜头,这一阵子经常性的流窜作案。天气很热,人们都开着窗户睡觉,男女都光着身子一丝不挂,起初歪脖嘴只是在窗户外面偷窥,后来胆子就越来越大了。歪脖嘴把全身的衣服脱的溜光,挂在外面的树枝上,光着身子就跳进了屋子,也就是炕上。东北农村都是南北大炕,窗户里就是火炕,人们从来不挂什么窗帘。歪脖嘴总是一声不吭,把女人扳过来就进行奸淫,女人的丈夫就在旁边呼呼大睡。往往完事之后女方也觉察不出来对方是谁?还以为身上的就是自己的男人。有的警觉了,歪脖嘴跳起身来跃出窗外,女人只能自认倒霉,到外面连说都不敢说。 歪脖嘴见到了刘二丫之后,本来就没安好心,心里早就惦记上了。于小屁和他的一顿打斗,更激起了歪脖嘴邪恶的欲望,他对这个院子的情况是非常熟悉的。后窗户没有木划,小时候顽皮时他是经常在后窗户出出入入的。今夜漂亮的大姑娘送到了嘴边,歪脖嘴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就是女方吃了亏,打掉牙只能往肚里咽,丢不起那个人,也得把帐记到于小屁的头上,让她有苦都说不出来。歪脖嘴全身脱的一丝不挂,钻进了屋子里,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见炕上有女人蒙头睡觉,歪脖嘴一头钻进棉被里,一件件女人的衣服被扔出来,被子里折腾不已。刘二丫在洗猪盆里吓得直发抖,不敢出声。 正在此时,另外一个男子也从后窗户钻了进来,这是个陌生的男子,满脸都是凶气,刘银姑并不认识,这是于小屁的哥哥于大虎,他出河工是假装的,回来捉奸才是真的。他早就疑心兄弟暗地里偷嫂子,自己做了活王八。于大虎是杀猪的出身,有些个虎气。他越是小心眼人们越是逗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仿佛自己的媳妇真的被兄弟给偷了,这口气于大虎是无论如何也是咽不下去的。捉贼见赃,捉奸见双。按大清律;奸夫淫妇被女人的丈夫捉奸在床,将二人杀死,是不受惩处的。于大虎也是受了乡亲们的怂恿,虎劲就上来了。最起劲的不是别人,而是身为甲长的能耐王,能耐王可是这一带挺懂得法律的头面人物。 果然不出所料,于大虎一钻进屋子里就看到了丑陋的一幕,一对狗男女正在炕上翻云覆雨,对于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在意。于大虎气不可遏,从墙上操起了大砍刀,向炕上扑了过去。嘴里恨恨的骂道;’你这两个畜牲不如的东西,我早就知道这回事。我今天就宰了你们,到阴间做露水夫妻去吧。’ 于大虎拿起大砍刀揭开被子,将里面的男女一刀一个砍下了脑袋,装进了口袋里,犹在恨恨不已。 于大虎;’抓贼见赃,捉奸见双。我今日砍了你这两个狗男女也犯不着王法,给你娘家把脑袋送回去,看还有啥说的?’ 于大虎夺门而去,洗猪盆里的刘二丫吓得瘫软在里面。 月光之下,于大虎如同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的向四台子走去。四台子是媳妇的娘家,行走山路也有个二三十里路,于大虎是啥也不怕的。于大虎浑身是血,走到四台子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鸡叫头遍了。于大虎摸到了岳父家门前,这是四间土坯房,里面的人还没有起来。于大虎抡起拳头将岳父家的大门敲得山响,周围的邻居们都能够听得到。 于大虎;’开门,快开门,看看你家女儿干的好事。’ 屋里当娘的推醒了女儿,这是一铺火炕,娘俩个睡在一个炕上,显然睡的很晚,昨夜总有唠不完的话,到了清晨还是迷迷糊糊的。 岳母;’快起来,听声音是你那虎男人来了。不说是出河工了么,你出去看看是咋回事?’ 大虎妻不大情愿的起身穿鞋,披上了衣服,打着哈欠走出屋外,一面开大门一面埋怨。 大虎妻;’又来的哪阵风?你不是去半个月么,咋刚去就回来了?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好觉,这日子没法过了。’一面埋怨一面打开了房门。 于大虎楞在了外面,妻子一出现,他以为见到了鬼魂,吓得回头便跑,大虎妻满脸疑惑。 大虎妻;’这是咋的了,真的出毛病了,又抽的哪股风?’ 天色大亮,惊惶失措的于大虎奔跑在土路上,手里拎着装人头的袋子。于大虎是真的害怕了,他不怕杀人,而是怕的鬼魂,难道冤魂是来索命不成?人们都是相信鬼神的,最怕的是下十八层地狱,那可是油炸刀割,火烧锯断,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人们在阳间做坏事,却指望死后能够进入极乐世界,这就是人性与兽性共存于一体的人们。于大虎的脑袋昏沉沉的,村子里见过世面的人只有他的四叔歪脖嘴。于大虎跑的很快,也顾不上累,他来到了歪脖嘴窗户前,敲打着窗户,想让歪脖嘴帮他拿个主意。 于大虎;’四叔,四叔,快点起来。我有急事与你商量。’ 屋门打开,于小屁酒意未醒从里面走了出来,于大虎愣在了那里。 于小屁;’大哥啥时候回来的?你一走我就送嫂子回娘家了,咋跑到这儿来了?’ 于大虎呆滞的问道;’四叔呢?’ 于小屁;’一大早谁知道跑哪儿去了?大概上茅房了,哥哥找四叔有啥要紧事?’ 于大虎上前摸了摸于小屁的手和脸,是个活人,不是什么冤魂野鬼。于大虎不由得恍然大悟,楞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于小屁见哥哥浑身上下全是血,有些个莫名其妙,就再三追问倒底出了什么事?于大虎一下子蹲在地上呺啕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诉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铸下了大错,昨夜砍的那一男一女不是兄弟跟自己的媳妇。 于大虎;’兄弟,我对不住你呀。外面人都说你偷嫂子,我不能不信。出河工那是假的,我就是想回来捉奸。昨个半夜时候我从后窗户跳进屋里,见到被子里有一男一女正在被窝里折腾呢,我还当是你与你嫂子呢。你哥就犯了虎劲,一怒之下气不忿就砍下了二个人的脑袋。我拎这两颗人头去四台子,猛然间见到你嫂子吓的我魂都飞了,掉头就跑,以为看见了鬼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想找四叔给拿个主意,猛然间又见到了兄弟你活蹦乱跳的。哥哥真是犯混了,就听外人在那儿瞎编排,干下了糊涂事,闯下了大祸。这可咋办,这可咋办?我杀了人,那不得偿命么?’ 于大虎虽说错杀了人,他更为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他这回是真的害怕了。杀死自家兄弟和媳妇没啥事,杀了别人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人性都是自私自利的,于大虎更是如此,再加上虎气与嗜血性,他首先想到的是逃跑,跑的越快越好。于小屁跟于大虎有些不一样,他是念过几天书的,有些做人的道理是懂得的。于小屁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领来的刘二丫,恐怕是遭了毒手。不由得大惊失色,拉着于大虎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于小屁;’坏了坏了,那女的是刘璃猫家的二丫,大毛死了跟刘二宝前去吊唁,回来时刘二宝拉肚子,刘二丫就走差了路,我安排她在嫂子那屋里住上一宿,明早送她回家。那男的不知道是谁?兴许是谁起了坏心眼,咱们快回去看看。’ 于大虎本不欲去,于小屁把他死死的拉住不肯放手。于大虎心里也是纳闷,也想知道知道自己杀死的倒底是谁?黑天半夜的,谁那么清楚老于家的事,都是从没划子的后窗户跳进去的?可见不是外人。于小屁心里也是奇怪,昨晚上带着刘二丫回来时没碰见谁呀?除了遇见了歪脖嘴,再有就是西院的小财迷了。歪脖嘴跟小财迷兄妹俩个像仇人似的,从来不说话,怎么也琢磨不透昨夜倒底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