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最不愿理发,或者说最不愿进发廊更合适些。有一次,他头发长了,去常去的理发店准备理发,没想到店主不在。他在返回时,看到路边有个理发店,便推门走了进去,迎接他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很甜的小姑娘。理发店店面不大,理发台前凌乱进放着一些理发工具,案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好久都没有动过了,玉书正想走人,小姑娘拉住他,说:"先生,到房里吧。" "到房里?" "是啊,你不是洗头吗?"小姑娘笑得很甜。 玉书随她进了房间,房间不大,与门面只隔了一堵木墙,光线有些昏暗,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先生,你是干洗,还是水洗?" "干洗吧!"玉书想起有一次在一家理发店干洗过时,加有头部按摩,很受用的。想必这里也是一样,随即问道:"干洗多少钱,做不做头部按摩?" 小姑娘吃吃地笑,从兜里摸出一物,递到玉书面前,说:"什么都包括,一百块,不贵的。" "一百块?"玉书重复了一句,不过是问她。 "是啊,咱们开始吧,我帮你戴上。" 玉书这才看清,小姑娘手里拿的是安全套。到这时玉书才明白,自己无意间闯进了鸡下。当下忙不迭地退了出来。身后传来小姑娘的笑骂声。 后来,他把这件事当笑话告诉了朋友,朋友笑着说:"靠,这都不懂,干洗水洗是她们的暗语,她们说的洗头,是你下边的那个小头,干洗当然要带套了,水洗就不用了,你啊,老土了!" 自从有了那么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之后,他选择理发店时就格外小心,能固定下来时,就固定下来。但是好的理发店不是那么好找的。大多数理发店的年轻理发师,手艺让玉书不放心,毕竟发型也是一个人的脸面。有时候他也会想起那个笑得很甜的小姑娘,想起她时,他就会想起陈巧,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陈巧时的场景。陈巧跟玉书没什么关系,若说有,也只是同村邻居加小学同学。 玉书最后一次见到陈巧是大四那年放寒假回家。由于家里没有打井,村里更没有自来水了,所以吃水还必须到村西的井里打水。那天下午,玉书帮母亲去村西打水,不没到井边,他就看见一个穿粉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在井边洗菜。玉书走到井台上时,那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迎上玉书的目光,她眼神有点慌乱,赶紧低下了头,胡乱进洗着手上的莲菜,手却有些不听使唤,显得有些笨拙,怎么也握不牢了。 虽然只是对视了一眼,玉书还是不得不惊叹:女孩太美了!简直与小村不相符。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庞,眉如新月,长长的睫毛嵌在水汪汪的眼睛里,五官匀称地分布在白皙光洁的瓜子脸上,很是撩人。玉书只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也就在他打满了两桶水,准备挑着离开时,答案出现了。 陈秀一溜小跑到了井边,径直走到女孩面前,说:"姐,咱妈叫你回去,这儿太冷了,你干吗非要在这儿洗?"玉书听了这话,怔了怔,又看了那女孩一眼,心中好不惊异:她是陈巧,怎么可能? 他挑起水,也没听姐妹俩说些什么,却想起了小学时的陈巧。 那个时候,陈巧留着一头烂毛草似的头发,不但乱,而且细黄,还脏。脸上也总是脏兮兮的,好像从来都没洗过,眼神总显得有些呆滞,一点灵气都不见。一年四季,身上都罩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肥大衣服,那是她母亲穿旧了的,宽大的衣服罩在她瘦小的身上,活像戏台上的小丑,滑稽极了。女生们没人愿意理她,更别说在一块玩了,有几个女生从她旁边经过,还故意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快步而行,好像她是一堆臭狗屎。男生们总是肆意的凌辱她,她不哭,她骂人,然而回报她的往往是男生们的拳头和脚踢。玉书那时叫她小疯子。 陈巧家里很穷,她妈妈林梅一连生了四个丫头,她爸爸陈志广兀自不死心,一意做着传宗接代的活儿,林梅倒也积极配合,第四个丫头刚八个月大,她的肚子又鼓了起来。陈志广盼啊盼啊,掐着指头算计着生产的时间。这回总算没失望,终于盼来了个带把的。那段时间陈志广笑得脸上争纹都增多了不少。 谁知好景不长,老天似乎有意给他开玩笑,高兴劲还没过,他们便觉得这个孩子不大正常,全身发黄。两口子抱起儿子就往医院跑,医生的诊断犹如晴天霹雳:黄疸病。从诊室出来,陈志广一屁股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像个娘们似的不住地抹眼泪,完全顾不得别人惊异的目光。林梅也呆了,傻了,抱着儿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赶紧扶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也难怪两口子会有这般反应,两年前,邻村的暴发户胡大个子的儿媳妇生了一个黄疸病的儿子,北京、上海,不知跑了多少家大医院,终归徒劳,那黄疸病儿子还是一命归西了。有了前车之鉴,两口子如何不晓得厉害,再说那可是他们的全部希望,没了儿子,就像被人抽了筋一样。 也就小半年吧,两口子彻底失去了他们的命根子。林梅是不能再生了,他们已是全乡的超生大户,最终拗不过计生办的工作人员,不得已做了结扎手术。 自此之后,陈志广总是阴沉着脸,嘴边常挂着一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那声音凄凉哀怨,你就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起恻隐之心。但林梅却正好相反,不用再受生育之苦了吧,悲伤劲还没过呢,就时常梳妆打扮,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对四个年幼的女儿却懒得管,任凭她们像小乞丐,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她们跟她全没关系,陈志广呢,还不得不顺着她。 如此,对陈巧小时候的尊容就不难理解了。至于陈巧的成绩,更是糟糕得透顶,几乎没及格过,勉强混了个小学毕业。 玉书升了初中之后,有时候星期天回家也会碰上陈巧,她那时的光景比上学时更差,要么见她背着她最小的妹妹,领着老三,在村子里转悠,要么见她背着竹筐,拿着镰刀到后山上给猪打草。依旧穿着肥大的衣服,只不过眼里多一份迷茫。村里的女孩儿还是没人理她,仿佛一旦理了她,就会被染上什么可怕的温疫一样。 陈志广见传家无望,下地干活时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怎么也提不起干活的劲头。一有空闲,便和同村里的一帮闲人搓麻将,一块两块的,可能算不上赌,但麻将桌上涨得快,跌得也快,那就得看谁玩得高明,谁的运气好了。陈巧那个时候最怕陈志广搓麻将了,他的技术实在太臭,十有八九都是输,输了钱的陈志广心里是极不痛快的。回家看到脏兮兮的陈巧,更不顺眼,经常旧揪住就打,一边打一边骂:"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个陪钱货。"声音高亢,村里人每每叹息,却也只顾得自家门前雪。 再后来,玉书升了高中,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家了,也很少见到陈巧了。那时陈巧家是全村最好找的,村里人基本上都迁到新修的公路边上了,大多数都盖起了时兴的两层小平楼。最不济也是四间高大平房。陈巧家却像一个顽固分子,死守卓村,依旧是土墙泥瓦,且南墙泥土已脱落不少。实在穷啊。陪伴他们是村里的几个孤寡老人。 二
"哥,姐打电话回来了,她说她赶在小年之前回来和我们过年,我很想姐,她去年回来连十天都没过完又走了,今年说什么也不让她走那么早了。"玉书挑着水刚进门,妹妹玉秋就高兴地说个不停。 姐姐玉慧五年前就去了南方,她高中毕业后,自愿放弃了学业,为了玉书和玉秋,父母实在无力承受三人的学费。玉慧到了南方后,工作之余,参加了自学考试,现在早已修完本科,深得公司领导的器重,现在是她所供职的那家公司的总会计师。玉书和姐姐妹妹的关系都很好,听说姐姐回来,自然高兴。 吃过晚饭,说着玉慧要回家的事,母亲说:"这几年多亏了你姐,你姐打小就懂事,要不是她,咱家还指不定啥样呢!" "是啊,别人见了我老远就给我打招呼,热火着呢,我知道那都是咱家玉慧给我挣的面子。"父亲说完,在鞋底敲了敲旱烟锅儿。 "还有我呢,爸就是偏心。"玉秋的嘴揪得老高。 "你?还是看看再说吧。"父亲笑着说,顺手又装了一袋烟。 "哼,那咱走着瞧!"玉秋起身往外走。 "咱家小丫头有志气。"母亲笑着说。 "玉秋。"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本来正往院外走的玉秋听到这个声音,反而退了回来,说:"烦死人了,妈,你就跟她说我睡了。" 母亲朝门外扬了一声:"是陈秀吧,玉秋睡了,你明个再来吧。" "她烦透了,不就是她姐给她买了几身新衣裳吗,整天显摆个没玩了。"玉秋有些生气。看看没人接她的话,她又说:"妈,我到雨艳家玩会,一会儿就是回来。"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把头往外探了探,才推门而出。 待玉秋走后,母亲道:"陈志广林梅两口子抖起来了,别说陈秀个小孩子家显摆,他两口子不是吗,整天拿着手机在村里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 玉书想起了下午在井台边看到陈巧的情景,便问:"他们也搬过来了。" "都搬来三个月了,是买贺老三的房,贺老三到城里后,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就三万块给卖给了他。"母亲说。 "他们怎么暴富了?"玉书笑笑问。 "是暴富了,陈巧出去半年就暴富了,一下子寄回来四万多块,林梅两口子瞒着别人说是陈巧在鞋厂打工,其实,谁都知道她那钱不干净,有人说亲眼看到陈巧在那边干那事儿,看她那身打扮就不是正经人。" "你省点吧,说人家干啥?"父亲截住了话头。 "那有啥,村里谁不知道?除了陈巧那东村的婆家,他们要知道了,不定怎样呢,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林梅两口子不是收了人家两万块彩礼吗?不就是欺负人家住得远吗?"母亲说着话,收拾着院里桌上的碗筷。 玉书怔住了,不由脱口问道:"你是说陈巧在外边做小姐?" "私下里,都是这么说的,要不哪有那么高的工资?就说你吧,毕业后一个月能拿多少钱?"父亲叹了口气说。 "你真会拿儿子跟人家比?"母亲不满地说。 玉书觉得父亲的话确实在理,现在社会上唯一过剩的恐怕就是大学生了,本科生当搓脚工都有竞岗,别提什么月薪年薪了,能满足自己一张嘴就很不错了,女生们都希望能嫁个好有钱的老公,做二奶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暗地里做小姐的为数不少。现在的大学是怎么了? 在城里,人们早已不把"贞节"当一回事了,甚至可以说没几个人还记得这两个字了,一夜情,婚外恋,或者为了某种利益而献身,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几千年的贞节观念,说殁就殁了。但城乡观念毕竟有别,,城里人所谓的"性解放",农村人还是很难接受的,如果一个女人和多个男人上过床,农村人会从骨子里瞧不起她,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不知骂了她多少遍破鞋、烂货、卖X的了。 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村里的刘可头天结婚,第二天就离婚了。一开始,村里人都觉得奇怪,新娘子很漂亮啊!闹房时,玉书也赶上了,他当时觉得这新娘子有点反常,别的新娘子虽然娇羞,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初为人妇的那份欢喜,眉梢眼角不难捕捉的。而这位新娘子却极力推说身体不适,且忧郁满面。后来刘可道出了原委:她和她一个什么干爹不清不白的胡搞,不知搞过多少遍了。村里人明白后,便开始骂那女人:"原来是个破鞋,早被人搞过了。"骂完后,又赞刘可有骨气,是爷们儿。刘可也觉得自己有骨气,是爷们儿,他却忘了那个晚上他把新娘狠狠地折磨了一个晚上。 玉书隐隐觉得陈巧今后也不会好过,一个女人被强奸了,还情有可原,确实爱了,也另当别论,但拿肉体去换钱,恐怕没几个人能接受了。在农村人眼中,这种女人就是妓女,也叫"鸡"。他们甚至觉得这种女人叫鸡还不配,鸡是家禽,母鸡还会下蛋呢,"鸡"呢? "玉书,你知道就行了,别到处乱说,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一个月八百块,林梅把别人都当成了不会算帐的傻子了!"母亲说完就洗碗去了。 玉书想:八百块,欲盖弥彰,不折不扣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接着又和父亲聊了些别的事,但早早睡下了。 三
陈巧是一年前,跟着同村的女孩一块出去的,那是春节刚过不久,女孩们准备返回南方的时候,起初女孩儿们没人愿意带她。虽说陈巧也有十七八了,各方面发育良好,但总也脱不了土气,归根到底女孩儿们还是嫌她。 林梅只好掂着两条腿,一家家地跑,脸上堆满了笑,嘴上说着最动听的话,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女孩们走时带上陈巧。 "那边工作不好找。最低也得是初中毕业,你家陈巧连个初中毕业证都没有,去了咋办?"说话的是孟娟,她是这次领女孩们南下的头儿。 "随便找个活干,啥都行。"林梅艰难地堆砌着脸上的笑。 "娟,可不就带上她吧,乡里乡亲的。"娟的母亲插了一句。 "那你给她买身好一点的衣服吧。"孟娟实在怕林梅纠缠不休。 "我下午就去,娟妹子,你真是个大好人。"林梅心里一乐,把自己降了一辈。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不能怨我!" "不怨,不怨,只要你带她去就行了。"林梅想得很简单,那么多人都能找住活儿,偏俺家陈巧不行,那可做怪。 孟娟答应了,林梅也就屁颠屁颠地回了家。下午就领着陈巧到了街上,花五十块钱给陈巧买了身新衣服,然后又花了三块钱把陈巧那头总也梳不顺的头发给修剪了一番,如此一来,再看她时,也光鲜了不少。 之后,林梅又和女孩们一块去县城联网购票点买了火车票。回家又煮了些鸡蛋,炒了点花生,让陈巧带着路上吃,一切收拾妥当,陈巧便随女孩们南下了。 到了南方,同村的几个女孩,有的进了厂,有的换了厂,总之都很幸运。陈巧虽然也整天跟在她们屁股后面,但人家就是不要她,孟娟有心帮她,可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打工妹,心有余而力来足。幸好她们来时合租的一间小屋,还未到期,陈巧总算有个睡觉地地方。 出来时,林梅给陈巧的路费并不多,毕竟家里还有三个丫头都要上学,陈巧那点钱很快就花完了,孟娟借了她几次后,就显得不耐烦了,毕竟,大家进厂还不满一个月,工资还同领上一分,手中能有多少余钱?孟娟有点后悔带她出来了。陈巧也看出了孟娟的不耐,但她一个人远在他乡,她也实在没办法,事实上,工作无果,她比谁都急,可是急也没用,工作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她只好忍住满肚子的委屈,天天外出找工作,一个厂挨一个厂地问。 转机出现在那个下午。 那个下午陈巧拖着疲惫和身子往回走时(她找工作,由于地段不熟,是不敢到远处的,每天都是依原路返回,徒步行走。),路过一家装饰雅致的发廊时,发廊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张白纸,不,是一张招聘启事:本店由于业务增多,招洗头妹一名,待遇从优。陈巧朝里面张望了一眼,里面的客人确实不少,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孩正给客人洗头、剪发,一张张脸笑盈盈的。 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标准的乡巴佬,陈巧犹豫了,干还是不干,确切地说,进还是不进?想起多日来,疲于奔命,却没能找到工作,加上孟娟经常拉着脸,陈巧想,管它工资高低呢,哪怕只管子吃住,从此受人白眼,不看别人脸色就行了。 要知道,陈巧初入社会,在她的印象中,给人剪一次头发,也不过两三块钱,洗一个头又能有多少钱?陈巧这个时候没想到挣钱,能解决肚子问题就好,毕竟吃喝是一等一的基本生存问题。 所以陈巧硬着头皮推开了门,一个女孩马上迎了上来,满脸假笑地问道:"小姐,剪发还是烫发?" 陈巧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在她心中,小姐先生都是有钱人,她稍稍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双手交叠在一起,脸色赤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喉咙里发出一个蚊子般的声音:"我,我是来应聘的。" 女孩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冷冷地说了句:"跟我来。"说罢转身。 女孩领着陈巧穿过一道帘子门,里面有一楼梯,径通二楼,二楼入口处竖着一块牌子,上面醒目地写着:保健按摩部"五个红色大字,走廊两边是带着编号的按摩室,此刻,每间房间房门紧闭,不闻一点声息。 一直走到二楼尽头,女孩才停下来,敲敲右首那间门,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女孩推开门,站在门口,说:"大姐,有人来应聘。"女人说:"把她带进来?"女孩让站在门口的陈巧进去了,女孩顺手关上了门。陈巧进入房间后,更显得局促不安,房间里布置得富丽堂皇,靠窗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电视摆在靠墙的一个高柜上,下面是一攻玻璃茶几,两边是精美沙发,对着电视的是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此刻,床上半躺着一个女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睡袍,嘴里吐着烟圈。看到陈巧进来,便把电视关了,对那女孩说:"好了,丽丽,你去忙吧!"女孩点点头,走出后,轻轻轩带上了房门。 女人轻轻地弹了弹烟灰,烟灰便如雪花般地飘落在放在床头方柜的烟灰缸里。她把陈巧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指了指茶几旁的沙发,说:"坐吧。" 陈巧坐下后,不由细细打量起女人来,女人一头长发烫成了金色波浪形,松散地披散在肩上,女人脸上只上下了淡淡的妆,微显倦容,长得极美,一张典型的瓜子脸,眉、眼、口、鼻、耳无一不美,而且都恰到好处的镶嵌在那张瓜子脸上。白皙的颈上挂着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那睡袍的质地极好,薄如蝉翼,看上去顺滑得很,由于是低胸的,那深深的乳沟显得很美,隐约能够看到那女人突兀双峰。这样的女人很容易令女人嫉妒,更容易令男人魂不守舍。女人手很白净,手指如嫩葱般地修长,纤细,右手中指优雅地夹着香烟,左手随意地放在身上,中指上戴着一枚熠熠生辉的大钻戒。女人虽然半躺着靠在枕上,依然能看得出女人拥有一副极美身材,一双玉腿白皙修长,丰乳肥臀水蛇腰,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无疑,这女人都具备。如要你是女人,你想不妒忌都不成,如要你是男人,你不想入非非都难。 陈巧看得呆住了。女人吐了一个烟圈,乜斜着眼又把陈巧从上到小地打量了眼,仅一眼,就让陈巧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这一眼扒光了她的衣服一样,或者说就像一个卑微的小偷被警察当场抓住,且人脏俱获一样,陈巧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双的不由得交错叠在一起,拼命地绞着,双腿拼拢,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虽然沙发的极柔极软。 "你多大了?"女人终于发话了,声音极温柔,听起来很舒服。 "十八。"陈巧的声音很轻,但屋里很静,女人足以听清。 "以前干过这个工作吗?" "没有干过。"陈巧害怕这里也要熟手,心里有点慌。 "刚从老家出来?" "嗯。" "有男朋友没有?" "男朋友?"陈巧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男朋友不就是对象吗?陈巧摇了摇头。 女人浅浅地笑了笑,问:"你真的愿意做洗头妹?" 陈巧点了点头说:"愿意。" 女人拿起床头柜上的橘红色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丽丽,你上来一下。" 不一会儿,领陈巧进不的那个女孩敲门进来了。 "你带她去打理一下,明天上午来见我。" "我的东西还在邻居那儿。"陈巧说。 "如果没有重要的东西,就不用去拿了,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你给你老乡打个电话就行了。"女人说着坐起身,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打开床头柜前的抽屉,取出一只极精致的红色钱夹,抽出了十几张百元大钞,薄薄的一叠。陈巧在此以前是绝对没有见过的,女人招丽丽上前,把钱递给她,说:"去吧,尽量做得好一点。" 丽丽接过钱,招呼陈巧:"走吧。"陈巧便站起身跟她走,走到门口又被女人叫住,她问陈巧:"你叫什么名字?" "陈巧。" "陈巧。"女人若有所思,沉吟少顷,又打开烟盒,点燃了一根,暗了个漂亮的烟圈,说:"你以后就叫巧巧吧,这样称呼起来方便一些。" 从此,陈巧就被她们叫做巧巧了。 丽丽先领她去了服装市场,眼睛都不眨地给陈巧买了几套高档服装。而后去了一家美容中心,修了修眉,接长一睫毛,美白了脸蛋儿,拉直了长发,当陈巧坐在镜子前重新审视自己时,着实吃了一惊:那镜子里的那张脸蛋是何等的漂亮,圆圆的脸蛋上白净白净的,柳叶眉,眼睛乌黑水灵,玲珑鼻,樱桃嘴,活脱脱地一个美女。再穿上刚买的高档服装,土气尽脱,完全是一个都市美少女。连丽丽都惊讶不已。 陈巧愣了半天,才确信镜中之人就是自己,心中不由感叹:原来自己打扮起来也可以这样美。高兴过后,心中又开始不安: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可怎么还?丽丽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你不用担心,那些钱对大姐来说,就相当于毛毛雨,你以后好好工作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丽丽领陈巧去见女人时,女人见了焕然一新的陈巧,微微错愕,心中高兴,眼里也满是笑意,人靠衣饰马靠鞍呢! "巧巧,只要你好好干,大姐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女人笑着说。 "我一定好好干。"陈巧说得很认真。 女人点了点头,对丽丽说:"晚上,你领着她学吧。" 出了房门,丽丽告诉陈巧,由于陈巧姿色绝佳,大姐就不让她做洗头妹了,破格让她去学按摩技巧,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晚上,你跟着我学,该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男人都是不老实的,有时候也必须忍忍,他们都是顾客,记住了。" 陈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记下了。" 四
晚上,店里热闹起来了,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陈巧发现,这些人一个个衣着光鲜,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无一例外,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钱,他们拍出钱时,神色各异,或得意洋洋,或不屑一顾,或…… 丽丽领着陈巧进了207号房,里面除了一张按摩床外,还有间小小的换衣间,换衣间是半透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极具挑逗性的春宫图。 此时,按摩床上趴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老头极瘦,瘦得像猪排,皮下的肋骨,让人感觉稍有不慎,就会破皮而出。老头腰间裹着浴巾,眼睛死死地盯着换衣章,换衣间里,丽丽正在换衣服,那美丽的胴体,曲线毕呈,透过半透明玻璃窗,显得朦朦胧胧,老头的眼睛睁得很大,看样子是想把换衣间看穿,眼神里充满了淫欲,嘴角挂着一丝细长的口水兀自不觉。 丽丽出来,穿着洁白大褂,没有扣子,只是用一根带子拦腰松松地束了,大半个酥胸露了出来,丽丽戴的是红色蕾丝花边加少许镂空的乳罩,乳罩似乎有些小,要不怎么裹不住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呢,乳沟深深,多么迷人,丽丽的腿匀称修长,洁白如玉,大腿根部一点紫色在白衣下若隐若现。 丽丽走路时,是扭着腰的,扭动的幅度很大,老头直担心她的细腰会扭断,幸好没有,那两片肥臀似乎不安屈居裙吓,随着腰肢的扭动,也拼命地扭着。 陈巧看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仿佛穿得这般暴露的不是丽丽而是她自己。正觉难堪,丽丽招呼她上前,让她看她怎么做,跟着学。 丽丽的手在老头背上敲敲打打,自己骑在老头的胯间,敲打一遍后,丽丽起身,让老头正面朝上,丽丽再坐回去,这回不再敲打,双手如灵蛇般地游走在老头的胸腹间,老头瘦小的脸上显得十分惬意。丽丽的手慢慢伸向伸向浴巾下面,老头梦呓般的呻吟了一下,瘦小的身子立刻挺得笔直,脸上神色是迷醉的。 "巧巧,你可以出去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陈巧巴不得丽丽发话,听得丽丽如此一说,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出了房间,转身关门时,不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老头身上的欲巾已经拿掉,那丑陋的东西显露出来,原不老头根本未穿内裤,而丽丽正拉开自己身上那根束腰的丝带。陈巧慌忙把门关了。 陈巧站在门口,兀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头狂跳不已。此时的陈巧再傻也明白了,这不就跟电视上演挪用些妓院,窑子差不多吗?想到这儿,陈巧不由惊慌起来,自己不是入了虎口了吗?她这时萌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但她不敢。她知道大姐给她买那么多东西,花那么多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陈巧心中一理忐忑不安。 此时,耳边传来丽丽夸张的叫声,不堪适入耳。 不久,房门打开了,瘦小老头一脸满意地离开了,经过陈巧身边时,冷不丁地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把,陈巧不由"啊"地一声叫了来,老头嘿嘿淫笑着离开了。 丽丽把陈巧叫进了207室。 "巧巧,事情你都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像我们这样一没文化,二没专长,想找份工作都难,更不用谈挣钱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给谁不是给,有钱就行,有了钱,我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女人为钱,男人也为女人。你知道吗,我也有男朋友,还本科生呢,还不是靠我养着,这些男人就是贱!" 说到最后,丽丽竟有些激动,脸上显出愤恨之色。 丽丽见陈巧不说话,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笑了笑说:"吓着你了吧,我告诉你,你不用怕,大姐人很好的,如果你不愿意,没有人会强迫你的,你照样在这儿工作,但你现在跟我学按摩必须学好,学会之后,你就可以挣钱了。" "真的?"陈巧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真的,我干吗骗你?" 事实证明,丽丽确实没有骗她,学会按摩之后,她被安排在202室,丽丽告诉陈巧,201室到205室都是真正的按摩服务,客人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只管子放心去做。的确没有任何人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只是在这种地方,在给客人按摩时,被男人占点便宜,吃吃豆腐,那是免不了的,慢慢的,陈巧也就习以为常了。 五
最近陈巧很开心,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被人宠着的感觉真好,特别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被一个她所喜欢的男人宠着的时候,不单单是幸福,简直是晕眩了。无疑,陈巧当属此列。宠她的男人叫桂远,她觉得桂远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让她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儿。 桂远是她的客人,是个很规矩的客人,一点也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动手动脚,他只是规规矩矩地享受按摩,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说话总是那么温文尔雅,加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那一米八几的个头,无疑,他是容易让女孩子心动的那种。 难得是他还没有女朋友,他告诉陈巧,他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是他大学的同学,后来跟一个有钱的大老板跑了,他发誓要成为有钱人,现在终于小有所成。因为心中一直都无法忘记那段感情,所以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找过女朋友,是陈巧触动了他的心。 他们认识后,桂远便开始频频约陈巧外出,并不时地买些小礼物送人陈巧,陈巧完全陶醉了,已是芳心暗许了,为情所迷的人,总是没理智可言的,陈巧也不例外,对于桂远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深信不疑,她只知道她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二人在一起时,仅限于搂抱、亲吻,桂远一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陈巧几次都想问问,但出于女孩的矜持,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担心,一旦问了,桂远便会认为自己和那些以色相挣钱的发廊妹没什么两样,因此看清自己。 丽玉被抓了。 丽丽被抓,在发廊中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第二天报纸上便刊登了一则新闻《恨男友变心,泼硫酸泄愤》,大意是说,丽丽因男友变心,另寻新欢,丽丽一怒之下,用硫酸给变心的男友毁了容。经诊断,男友为重度烧伤,一眼失明,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大姐在出事后,就去看了丽丽,回来后什么都没说。 陈巧也去了一次,不管怎么说,丽丽总是自己的师傅,按摩的技巧是丽丽悉心相授的,否则自己还不定怎样呢。 陈巧见到丽丽量,不由大吃一惊,丽丽神情惟悴,皮肤早已失去了光泽,眼窝深陷,陈巧简直都无法相认了。 陈巧叫了声:"丽丽姐,……"却不知怎么往下说了。 丽丽勉强笑了笑说:"巧巧,人们都说,婊子无情,一点都不假,曾经称姐道妹,嘴巴比蜜还甜的那些人,都躲到她妈的X里面去了。"稍顿了顿,又说:"巧巧,难得在这个时候你还来看我,你知道吗?那个姓黄的混帐王八蛋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又和一个狐狸精打得火热,这些,我都忍了,他呢,他却要搬走,搬去和那个狐狸精同住,我求他,他一点情份都不念,还骂我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是,是,我是婊子,要不是我这个婊子,他姓黄的龟孙子早病死了,当年我就不该救那个白眼狼。更不该相信他那些鬼话,人信都说女人善变,我看那些臭男人更善变。巧巧,你不知道,我好吃好喝地养了他两年多,他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丽丽越说越激动,泪从眼窝里淌了出来。 陈巧被她感染,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你不知道,那天中午,看到他熟睡的样子,还像以前那样可爱,我还真下不了手,是他得他的笑,他做梦都在笑,一定是梦到那个狐狸精了,想想他就要离开我了,我,当时,我看到他在地上翻滚,哀号,我心里也很后悔,就赶紧拨打了120,然后又拨了110,说实话,我恨啊,恨他的无情无义。" 丽丽说到这儿,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擦了擦,说:"巧巧,我来这儿后,也只有你和大姐来看过我,大姐让我守口如瓶,不要把她也牵涉进来了,她许诺会给我家里一笔钱。你不知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都在上学,我以前挣的钱大部分都给那介姓黄的王八蛋了,往家只寄了一点点。巧巧,我自从干了这一行,都五年没回家了,五年啊,我现在最怕我家里知道这件事,我把他们脸都丢光了啊。" 陈巧见她情绪稳定了不少,但托出了心中的疑问:"丽丽姐,大姐这个人怎么样?" "其实,我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她很有本事,听说黑白两道都有人,后台很硬的,她一般是不轻易和我们说话的,她的事,你最好少打听,要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探视的时间很快到了。 "丽丽姐,我会常来看你的,你多保重。" 就在陈巧转身将要出去的时候,丽丽叫借住了她:"巧巧,你最好离开桂远,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大骗子。" 陈巧问自己:这怎么可能,无论怎么看,桂远也不坏人啊,也许是丽丽姐因为自己的事而不相信桂远吧,保况我并没有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桂远是知道的,他没道理骗我,他比我有钱,色吗?那也用不着骗啊,看来丽丽是多疑了。 然而,涉世未深的陈巧绝没料想到丽丽的话绝非空穴来风,阴谋正向她步步逼近。 六
桂远来找陈巧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说话也越来越甜蜜了。 这天晚上,桂远又来接陈巧下班,自从她答应跟他处朋友后,他已在外面为她租了房,陈巧也就搬出了发廊,只是桂远并不与她同居,说要等到结婚那一天。 "巧,看我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听到这句话,陈巧才注意到桂远今天穿戴极为整齐,连头发也梳了个靠背式。 "今天是你的生日?"陈巧想不出还有什么日子值得他如此穿戴。 "一猜就中,你真聪明。"桂远说着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可我什么都没给你买啊。" "没关系,我只想和心爱的人一丐吃顿饭。"桂远说得极温柔。 "我们去哪儿?" "五帝酒店。" "太贵了吧,那可是五星级……" 话还未说完,桂远轻声说:"就当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未等陈巧答话,他已拉她上了车。 五帝酒店位于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南端,很多大商家的交易都是在五帝大酒店谈成的。陈巧以往经过该店时,总是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进去吃一顿就好了。如今如愿以偿了,她倒有点不知所措了,服务员那些礼仪,那份热情,那份尊敬,陈巧觉得自己飞到了云端雾顶,有些飘飘然了,简直都快晕眩了。 点菜时,桂远把菜单递到她面前,她看了一遍,却连一个菜都没点,她感觉这里的菜贵得离谱,桂远笑了笑,拿回菜谱,眼睛都不眨地点了十几道菜,陈巧心想:好几千块呢! 晚餐是丰富的,氛围是浪漫而温馨的。桂远的幽默谈吐,博得陈巧笑声不断。几杯红酒下肚,陈巧那张娇美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艳若桃花。桂远面上微笑着,心中却叹息了一声。 晚宴结束,陈巧身心俱醉,醉得一蹋糊涂。桂远并没有送她回住处,而是在五帝酒店开了个房间。 他把陈巧扶进房间,安置在床上后,他盯着她看了好长时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而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出了房门。 出了五帝酒店大门,凉风一吹,他酒醒了不少,他从怀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说:"人在407号房。"便挂了线,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陈巧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她首先发现的是一个男人,男人并不难看,五十开外,此刻这个男人就赤裸地睡在她身边,睡得很香很甜。她看到这个男人挺得像个怀胎十月的肚子时,她才发现,自己竟也是全身赤裸,一丝不挂。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下身有些不对劲,一看之下,洁白的床单上,竟是红梅点点,殷红殷红的,赫然入目。 此时,男人也醒了过来,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冷冷地看着陈巧。 陈巧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一时竟呆了,懵了。好一阵子,她才匆匆穿好衣服,抓起挎包,问男人:"桂远呢?" 男人冷冷地答道:"走了。"刚说完,脸上冷不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陈巧失魂落魄地回到租住地,在卫生间里拼命地冲,拼命地搓,仿佛要搓掉一层皮似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掉身上的屈辱和心中的委屈。泪和着水顺颊而下,眼在流泪,心在滴血。耳边忽然响起丽丽的声音:"巧巧,你最好离开桂远,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大骗子!" 心情稍稍平复的陈巧拨通了桂远的电话,没想到,他居然接了。陈巧只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说?" 那边沉默一会儿,说:"巧,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巧不答,那边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而后话筒里传来桂远低沉的声音:"巧,你知道吗?五年前,有一个男孩怀着发财梦,走出深山,来到南方打工,但很快他就失望了,一无技术,二无文化的他什么工作都找不到,所带的那点钱很快花光了,看看就要饿毙街头,一个男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个男人救了他。后来,他才知道,这个男人是一只退休了的‘鸭’,也正因为这个男人,男孩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很快沦为‘鸭’。在南方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里,‘鸭’和‘鸡’同样不可缺少,甚至可以说‘鸭’更胜于‘鸡’。直到有一次,他陪一位少妇一度春宵时,却双双中了少妇丈夫的圈套,她丈夫带着一帮人,把他们堵在床上,那帮人把他打了个半死,还废了他,从此,他便不再是男人……" "你是说你自己?"陈巧语气依旧冷冷。 "是,所以我不能给你幸福。"桂远回答这句话时,是带着惭愧的,对于那次被人捉奸在床的事,他至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之所以说双双中了少妇丈夫的圈套,是因为少妇的丈夫早就太倦了少妇,借此,便提出了离婚,自然那少妇什么也没得到。 陈巧的心被蛇噬了饭似的疼了起来,人也终于愤怒起来:"你个王八蛋,衣冠禽兽,你还是不是人,为什么要害我?" "巧,我是迫不已的,我不这样做话,就会饿死,打你主意那个人叫胡万财,他是浩月集团的老总,昨晚他给了我四万块钱,我除了留一万活命外,把剩下的三万全部寄到你家了,相信你父母马上就会收到,这……" 未等桂远说完,陈巧就挂了电话,她忽然觉得心里堵得发慌,连忙做了个深呼吸,才感觉好一些。 这个夜晚,陈巧是无眠的,心情平复了之后,她没有再去想还恨不恨桂远,更没想过报不报警,她想得更多的则是将来,她想了很多很多…… 天将亮的时候,陈巧吁了口气。 那个早上,她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她叩开了大姐那扇门。 七
人,一旦被欲望所俘,便可以把自己彻底放开。 胡万财这种男人的欲望是年轻女人,而且最好是那种含苞待放的女人,确切是说是女孩儿。所以为了一张薄薄的膜,他不惜一掷万金。但他不打算就此放过那个被他变成女人的女孩儿,所以大姐打电话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时,他便打了电话给陈巧,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陈巧给他的那记耳光,敢打他胡万财的绝无仅有,那记耳光,他非但不生气,相反,心里觉得十分受用。 陈巧想了一夜,她认定了,一切都是假的,惟独钱不会假,所以陈巧的欲望是花花绿绿的钞票,自从那个上午她敲开大姐的那扇门之后,她就彻底失去了自己。可怜的是她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从她第一天上班开始,就是别人算计好了的。不过,这一切现在对陈巧来说,都不重要了,胡万财打电话给她时,她接了。 谈感是扯淡,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胡万财在电话里告诉陈巧,他在五帝酒店407号房等她。 407号房里的那张床上的两团肉体停止了疯狂的扭曲之后,胡万财便带陈巧住进了一个花园小区。胡万财不包二奶,却常包女人,不定期更换。临走时,胡万财递给陈巧一张卡,说:"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我不希望有第二个男人动你。"陈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笑笑说:"有钱,你就是爷。" 陈巧再回到大姐那儿,已是半年之后,也就是胡万财找到新的猎物之后。 当然,陈巧的身价居高不下,跟胡万财相处的半年,她几乎学全了一个女人对付男人的所有招数。同行的既羡又妒,甚至公然叫骂:"骚货,天生就是当婊子的料!"陈巧只是冷漠地笑笑,有时心中也不免感叹:还不是乌龟笑王八——彼此彼此,还不是一样卖! 陈巧有时想:女人卖身男人出钱,就跟撒尿放屁一样自然,没什么不同。 除了那年春节回家在井边遇到昔日的小学同学玉书时,心稍稍惊慌了一下之外,就再没什么能让她的心再动一下了。陈巧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但她的心却死了,如枯木,再也不会发芽,抽枝,展叶。 钱,的确是好东西,钱本身无罪,但也正因为钱,有些人才会犯罪。人,一旦被钱所俘,就会变成钱的奴隶,或者说是欲望的奴隶,想走出去,恐怕很难。就像一个人做惯了皇帝,怎么也不愿放弃龙椅一样。陈巧就是这种情况,钱已是她生命中的惟一了。 尾声 天下没有长久的事,两年后,大姐所经营的发廊终于被警方端掉了,陈巧和一部分发廊妹被遣送回乡。 陈巧被遣送回乡在小村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陈志广两口子再也显摆不起来。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他们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装聋做哑。村里原先因他家暴富而眼红的人,终于抓住了要害,把原本就尖酸的话说得再尖酸十倍。 陈巧原先许的婆家来人了,人家只是冷冷地甩给陈志广两口子一句话:"退钱,我们家就是再穷,也不敢娶你那宝贝女儿。"陈志广想说两句硬气的话,但最终没有勇气说什么,只是如数退还了男方的彩礼。 送走男方的家人后,林梅便哀嚎开了:"老天爷,我这辈子做了啥孽啊,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把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光了,老天爷啊……" 没人理会她的哀嚎,没人相信她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做什么。 被遣送回来的陈巧,没在村里露过面,她不是不想走出房子,是陈志广把她关了起来,省得她在外面丢人现眼。林梅的嚎叫,陈巧自然听到了,但并不能给她点什么影响,她只是冷漠地笑了笑,心想:在你们眼里,钱不爷,不是祖宗吗?今天的一切,你们都没有错? 两天后,陈巧失踪了,她是趁着夜色逃走的,有人说亲眼看见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车走了。 再后来,有人说在南方的某个城市见过陈巧,她还是干那个营生,也有人说,陈巧被抓了,因为她多闪卖淫,屡教不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陈巧到底去了哪里,如今怎样,没人能说得清。 玉书听说这些事时,已是在陈巧失踪半年之后,心中不由叹息一番。 不久,小村的人们便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淡忘了陈巧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