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正月二十三,刚刚祭完灶王爷,红叶的男人都要像越冬的候鸟一样,拎上旅行包,准时外出打工,直到进了腊月才能回来。 红叶和父母住在一起,家住县城,父母已退休赋闲在家,自己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男人来自遥远的邢台农村,在小镇找不到工作,只能去南方曾服兵役的地方打工。 看男人吱溜溜地喝着绿豆粥,再看看旁边鼓起肚子的旅行包,想起以后漫漫长夜,红叶脑中跳动一簇火焰:她不想让男人外出打工了。见男人吃的满头大汗,她递过一条毛巾。男人一怔,他没见过女人这麽关心过他,心存感激的接过毛巾,又大口大口地喝着绿豆粥。最后一口粥喝下肚,欲去盛时,红叶接过饭碗。他看妻子潮红的脸,判断她有话说。果然,妻子把碗递到面前时,吞吞吐吐地说:"今年就不要外出打工了,妈答应在县城给你找份工作。" 丈夫喝了一口粥,驳回她的话;"那咋行,咱家刚买楼,我不出去咋行?再说,在县城能找到什么工作,除了钢厂还是钢厂,我怕笨重的体力活把我的手磨出老茧。" 红叶低下头,刚刚买下楼,父母每月的工资都要还购房贷款,生活上的开支就像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相比之下,自己那点欲望比针尖还渺茫,而且还掺杂着卑耻的成分,于是脸红耳热的回到自己的小屋。 男人走后,整个家庭的担子就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住平房时,没感觉出什么。往年有父母帮补,也没觉出什么。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工资养家糊口,她真的觉得有点捉襟见肘了。 每天这麽苦撑着,一天,她拾掇家务,猛抬头,见镜子里眼角的鱼尾纹越发深了。刚三十几岁,鬓角的青丝就有些许白发渗透了,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红叶并不丑,属中上等。要不是原来的男人嫌她生了个女孩儿,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麽瘦。 她正在为自己的青春不再自怨自叹时,门一响,姐姐红梅进来了。 红梅是红叶唯一的姐姐,家中没有男孩儿,就她们姐妹俩儿。自从现在的男人,小焦当了上门女婿,小肚鸡肠的他,惹得亲朋好友都疏远了,甚至自己的姐夫也不常来了。但在血缘上,毕竟红梅和自己最亲,姐儿俩儿并没有因为小焦产生隔膜。 红梅一进屋就说:"看你现在的样子,老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我看我还是帮你买台电脑吧,下班没事了,你上上网,有空了我也过来查查资料。 红叶动了心,用姐姐借给的钱,加上自己微薄的积蓄,买了台像样的电脑。 红叶在单位是管档案资料的,对上网倒是轻车熟路。 晚上坐在属于自己的电脑桌前,打开属于自己的电脑,他压抑着亢奋的心情,瞪大了眼睛,直视屏幕。 她很想找一个人,这个人也在行政机关,曾和自己有过一段恋情。他登陆QQ,但八年杳无音信,使她无从下手。无意间查到一个人的资料,她迅速加他为好友。 "你好。" "你好。" "请问你是哪里人?" 对方的回答很令她满意,从空间照片里看,这个人很帅,而且很有才。侃侃而谈中,她了解到,这个忠厚善良的陌生人,经常发表文章,并且和自己曾经的意中人是莫逆之交。 母亲发觉红叶有些异样,每天下班回来,电脑房的门一关,灯一亮就是半宿。 "红叶,这几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妈?"早晨吃饭时,妈妈旁敲侧击地说。 "妈,你说啥呢。"红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不在焉地说。 "妈可告诉你,你是有家室的人。小焦对你再不好,他也是你的男人,你可不许胡来,知道吗?" "妈,你怎么了,怎么老疑神疑鬼的?你送萱萱上学去吧,今天我们单位有个会,我先走了。" 一晃,红叶的男人走了有三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她和网上那个叫严华的哥哥关系发展的很开。每天下班回来,匆匆吃完饭,就往电脑房跑。把一堆家务和萱萱的作业,一股脑的推给妈妈,无论妈妈怎么责备也不管用。 平时不喜欢乔装打扮的红叶,今天可是春光满面。她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白衣服,神气十足的来到单位。单位的姐妹都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交头接耳的啧啧赞个不停。就连平时趾高气扬的队长,也不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红叶总觉得门卫老张,太不是东西。六十岁的人了,看年轻女人总是色迷迷的。每当自己上下班时,老张头总是有事没事的和自己搭讪。不过今天心情好,一向不给门卫好脸的红叶,破天荒的和他点头笑笑。受宠若惊的老头,竟欲火烧身,望着红叶远去的背影,想入非非了。 红叶用手机很快就和严华取得了联系,并准时见面。 两个人就像久别的恋人,如胶似漆。在饭店吃饭时,过分亲热的举止,招来邻桌人异样的目光,可他们似乎并未察觉。 晚上回到家,红叶失眠了,有时醒来,看看表,还不到十二点。她躺在被窝里,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身子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记得丈夫临走那天下午,她特意带着他来到一家洗浴中心。丈夫不解的问妻子,家里有卫生间,干嘛来这里洗澡,她骂他猪脑子。待开了房间,丈夫才明白,是妻子专门为他饯行来洗浴的。洗去满身的污垢,浑身没擦利落,就把妻子搂在怀里。临行房事前,他给丈夫服下一粒白药片,丈夫知道是性药,问她那买的,她只是含笑不答。借助药力,男人将房事做得尽善尽美,红叶终于达到高潮,竟然哼起了催人奋进的小曲。 没想到妻子为自己明日饯行准备了这麽好的大餐,他搂住妻子亲个没完,并信誓旦旦的表示,绝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她听了丈夫的话,情不自禁的又伺候了他一回,完事后,她向丈夫承诺,绝不给他戴绿帽子。 人睡不着的时候,就想入非非。红叶想起白天和严华哥哥会面,从表情看,他非常喜欢自己。但他也有家庭,听他在电话里和妻子吵得很凶。她有些后悔,不该当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但想起丈夫常年在外,几乎不给她寄钱,她的心又狠下来了。想起那天丈夫对自己的亲热劲,又免不了嘤嘤哭泣起来。 不过一个礼拜,他们又约会了。 当华严用摩托驮着她来到一家旅馆时,红叶有些恐慌,怕遇见熟人,一头扎进包间。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窗户用窗帘遮着,床上的褥单干干净净,被子叠的棱角分明。床北面是一个沙发和一个写字台,里间是卫生间。 "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不来这里,我们去什么地方?" "在饭店坐坐不行吗?" "有这麽早吃饭的吗。" "好,我们只是坐坐,你可不要犯规呦!"红叶坐在床边,边手端茶杯,抿了口,边让严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你们这帮文人,就是浪漫,说,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严华来到近前,顺势拉住她的手说:"红叶,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的文才让我钦佩。" "去,坐那边去,保持距离。" "我觉得,我们好像前世有缘,要不怎么那麽巧,你刚买电脑,我也买了,就连我们的生日也只差一天。" "文人就是会说话,耍舌头,我甘拜下风。" 严华顺势说:"要不,现在比比。"他顺势将红叶拥入怀里,舌头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横冲直撞,最后撬开她的嘴巴,欢快的畅游起来。 红叶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她就像田里久旱的禾苗,太需要甘霖的滋润了。不只不觉中,她就进入了角色,配合的恰到好处。当严华试图解她的裤带时,她猛然觉醒:"不要,哥哥,你不要这样。我们只做兄妹,好吗?" 严华帮红叶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赶紧面露尴尬的向她赔礼道歉。 母亲极力反对她和严华往来,不断告诫他:你有婚姻,他也有家庭。退一步说,即使小焦对你再不好,也不能这样。你们只是在网上认识,彼此并不了解,谁知道你不是逃脱狼窝,又入虎口呢。 红叶几次想和严华断绝往来,但架不住他死呀活呀的威胁和甜言蜜语的诱惑。 同事们发现,平时不大和人说话的红叶,最近总是红光满面。而且隔三岔五的就找个理由,早早下班。甚至有人发现,好像有个男的常用摩托驮她走。 这话传到母亲耳朵里,母亲急得不得了。 "你怎麽那麽多事,老和同学聚会。你的同事和我透露,你三天两头提前下班,不是和那个男的还有来往吧?" 红叶尴尬的涨红了脸,嗫嚅着说:"妈,你看你给我找的好女婿,一年不回来,也不给家寄钱。萱萱的胸膜炎老犯,各方面都需要钱,我看将来你还得靠严华哥孝敬你。" "死丫头,你给我收敛点。没离婚以前,不许你和他来往。注意社会影响,知道吗?" "妈,你的意思是答应我离婚了?" "我可没答应你。"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故作姿态的对在客厅辅导萱萱做功课的女儿说。 也许是天赐良机,在一次突发事件后,妈妈突然改变了对严华的看法。 那天,红叶早早就下了班。 回家二话不说,把自己关在小屋,呜呜哭个不停。 经家人再三追问,红叶才抹抹肿的桃子一样的眼泡,抽泣着说:"妈,严华哥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呢。" "那你咋不去看他?" "他的朋友说他转院了,在市二院。" "等哪天方便了,妈陪你去看他。" "不,我这就打出租去看他。" "不行,这麽晚了不说,诺大的医院你去哪里去找他。再说,他的家人会容纳你吗?" 严华出院那天,终于如愿以偿的走进了红叶家。 母亲带着外甥女外甥和红叶下楼来迎接他。 老太太亲手煮了饺子,端到红叶的小屋,要红叶喂他。吃完饭,俩个人在电脑房玩电脑,老太太不断过来催促:"红叶,严华刚出院,不要累着了,快带他去你小屋休息。"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红叶突然把严华约到北河公园。两个人在湖面上划着租来的小船,红叶忧心忡忡的说:"严华哥,你那天和咱妈说什麽了,怎么妈又改变态度了?" "什么也没说呀。妈问我,将来我儿子谁带,我说我儿子都十七了,我不会给他妈的。" "谁让你这麽说的,妈很势力的。"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谁让你找个心直口快的哥哥呢?" 严华身心皆疲的走进自己的屋子,了无生气的坐在炕沿上,环顾室内:钟表还在滴滴答答的响着,全家福的照片挂在墙上,妻子挨着他,幸福的笑着。儿子夹在中间,目视前方。 可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了,现在他早和妻子离了,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他一个。 一股凉风向他袭来,他一哆嗦,机械的揭开锅盖,锅里是空的。电饭锅里的油滋滋冒着黑烟,多像他现在的心情,急得快要着火了。 下午,他和红叶吵架了,吵得很凶。后来,红叶把他放在黑名单里,再不理他。 你看这该死的电偏偏来凑热闹,水开了,刚要下挂面,突然又停电了。 来到堂屋,掏出火柴,刚要点燃煤气灶,电话铃突然响了。他手一抖,火柴跌落在地,亮光一闪,又灭了。 "严华,妈告诉你,我们并没认你做亲戚,只是你当时出车祸,我们同情你。你和红叶断了吧,你有家庭,她也有婚姻在身,你们是不会有将来的。" "妈,我知道,我只把红叶当妹妹,行吗?" "不可能!" 他心灰意冷的靠在墙上,僵硬的像大理石像,好久不想动弹。 好像几千几万个世纪过去了,他又复活了。他来到院子里,鬼使神差的跨上摩托,发疯似的向县城驶去。 当水淋淋的他从北河岸边爬上来时,他镇静了很多,死了一回的他,仿佛有了很深的人生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