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山歌好比春江水中篇小说


  一,
  顶着刺得眼睛和脸颊火辣辣发痛的烈日,冒着40多度的地表高温,着急慌慌地一路走来。到了火车站,气喘吁吁地挤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刘志伟始终还没有弄明白这样一件事情:自己为什么会要这么急匆匆地往外走?自己这又是要到哪里去?究竟想要去干什么?
  今年重庆市的夏天真是热得邪门了,人们七窍生烟五迷三道。过了六月下旬,每天都是一轮惨白的骄阳定定地悬挂在重庆城的上空,照得地面所有的东西都散发着刺眼的光芒,把人们的思维都烤验都有些迟钝了。而气象台的专家还在那里气定神闲地说这是正常的现象,老百姓就有很多的困惑了,都连续几十天的高温40度了,还也算正常现象,那什么样的天气才算是不正常的现象呢?没有人能够出来解惑释疑。
  刘志伟是土生土长的重庆市人,从小就在长江边上厮混,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在重庆生活了快50年。现在女儿也快要大学毕业了,而刘志伟仿佛是很突然地就感觉到一种来自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串出来的威压,把他的意志压得变形,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逼得他不得不离家出走。这一切都来得是那么地突然,一点过度都没有。
  这几天莫名其妙地暴热,仿佛整个城市就像被一口巨大的铁锅死死地扣住,昔日繁华的闹市一下子被灼热的暑气逼得无了踪影。昔日繁荣异常热气蒸腾的大街上路人寥寥无几,而且一个个行色匆匆,就如同要是在街上多逗留那么一会,就有会遇到一场难以忍受的灾难。
  刘志伟有一个让别人非常自豪的职业,有一个让旁人非常自豪的家庭。作为《都市报》的一个编辑,不论是经济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是非常令人羡慕的,这一点一直都使他对自己的家庭非常的自信。刘志伟的老婆是本市一家很有名气的文化传播公司的文案总监,夫妻俩双双跻身于重庆这个特大城市的白领阶层,那种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两人每月的基本收入加在一起差不多能够到三万。这样的经济条件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其他城市也许很一般,但是在重庆就可以过得比较优裕自在了,这也是刘志伟一直对自己很自信的原因之一。
  当他明白无误地知道老婆和小刚好上以后,他一度非常苦恼,也非常地不理解。
  关于自己老婆和小刚之间的那些飞短流长,前段时间也曾经有一些风言风语断断续续吹进他的耳朵,对此,他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根本就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事实存在。
  前一天的晚上,也是因为报社少有的版面调整原因,他可以破天荒地赶早回家了,到了家门口他没有摁门铃,他从来都习惯自己用钥匙来打开房门,这一刻也是这样,他想着给老婆来一个突然的惊喜。
  门被反锁了。
  刘志伟心中就很有些不愉快了,他摁门铃时的动作就明显带着一些气恼。气恼中的门铃声也响得是那样的急切那样的惊心动魄而又不容置疑。
  稍顷,老婆把房门打开。看见是他,稍稍那么一愣神,马上大声武气地呵斥道:"遇到鬼了吗,按得那么急,你是不是想把门铃按烂?"
  刘志伟听到老婆大大咧咧的的骂声,倒好像是自己有点理亏,诺诺地进了屋。家里的情况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客厅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名字叫《瞧这一家子》的电视剧。刘志伟记得这样一部同名的电影在20几年前他就看过,还是重庆老乡刘晓庆主演的。一个家长里短的故事也能被电视剧导演延展成一部长达几十集的电视连续剧,真是不容易。刘志伟从来都很佩服中国的导演们,随便把一个什么老掉牙的故事那么一发水搬上荧屏,就能够吸引住成千上万的观众心甘情愿地坐在电视机前眼巴巴地看得如痴如迷,那功夫实在是了得。
  刘志伟可以说是基本上从来都不看这些肥皂泡沫一样的电视剧的,他的业余爱好喜欢上网。就算是要看电影和电视剧一般都在网上看,一个速度快,可以有选择地看,再一个是他实在受不了那没完没了的电视广告的折磨。
  进屋以后,他正准备和往常一样到书房上网,坐在沙发上的小刚很突然地站了起来给他打着招呼:"刘老师回来了呀,我们等哈一起去喝夜啤酒嘛。"
  这时,刘志伟才看见站在沙发旁边的小刚。之所以说突然,是相对于刘志伟而言,因为他没有想到家里会有外人。
  小刚也就是那么随便的一句招呼,但刘志伟却觉得很奇怪,也很不爽。这种感觉实际上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小刚这会儿还会坐在他的家里,所以他感到很突然。
  "哦,小刚也在这儿。怎么你今天没有回家吗?"刘志伟知道小刚的家是在农村的,出租屋也在长江北面的石门,现在到石门的班车应该是早就收班了。
  "小刚今天是到我们小区B栋楼那家去装个水龙头,刚装完。正好我也想请他给我们家厨房的灯也修理一下,刚刚正准备走呢,你就回来了。"还没有等到小刚回答,老婆倒是先解释开了,而且解释得滴水不漏。
  这就使得刘志伟心里非常郁闷,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了。
  ……,小刚走了后家里安静极了。
  晚上睡觉刘志伟一直用背对着她,没有和她说话,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她也不和他说话,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躺着。
  沉默良久,倒底还是她沉不住气了。幽幽地问他:"你不想知道点什么吗?"
  二,
  "啪"。
  刘志伟从来没有过的火冒三丈,几乎是倾刻间就丧失了理智的闸门,愤怒地打了老婆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的脸上马上呈现出一大片红晕。
  这是他平身第一次打人,而且是打了自己老婆。这在过去他和她结婚那么多年里,这样的举动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看起来他真的是气蒙了,他居然敢对自己老婆发了火,而且还动手打了老婆一耳光。
  他原来以为他举起手打她,她一定会躲避。但是她没有,她只是那样目不转睛地定定地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天外来的怪物,看得他都有些胆怯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想还是让你早一点知道总比晚知道的好。"老婆在给他讲诉她与小刚的故事时,平心静气地来了个开场白。
  她娓娓地叙述着她和小刚的感情经历,一点也没有刻意地去渲染,就像在讲诉一段别人的故事。她语调平缓,叙述清晰。似乎她并不怕被他责备,也似乎觉得他没有理由责备,在她此刻的内心深处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事情的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完全出乎刘志伟的意料。
  知道了真相,他反而感到头有一些眩晕。记得网上有过这样的议论,夫妻之间有一方出轨,另一方最好是不要知道的好,现在他不想知道都不行了,他感到了真实的残酷。他觉得这件事是那样的不真实,他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她气急败坏了地编了一个红杏出墙的故事来激怒他折磨他。
  她说这一切的时候是那样的平静,把他们之间那种有些畸形的,但也不乏轰轰烈烈的偷情细细道来。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她说她喜欢小刚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的野气和敢作敢为的个性,他们已经有了关系了,而且她现在还不想离不开他。
  事情已然都到了这一步,犹如冰火两重天。
  刘志伟头一回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窝囊,他原本构想的五彩缤纷的精神世界黯然失色了,情感的天平渐渐倾斜,他过去所勤奋工作辛劳持家所挣来的一切美好的东西已如幻影随风消失,他感觉到家的穹顶几乎是随时都要整个地坍塌下来。
  刘志伟能够怎么办呢,在这样的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面前他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既不能在双方父母那里有丝毫的埋怨,也不能够在单位里对工作有稍微地懈怠。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快速地申请到了年休假,以最快的速度从这个即将坍塌的家中仓皇逃离。
  当她接到刘志伟发给她的短信时,去乌鲁木齐市的列车已经缓缓启动。
  她几乎是发疯般的下了楼,打了个出租车匆匆赶到火车站,她打刘志伟的手机,不接,再打过去,他已经关机了。
  她现在开始有了一些不知所措,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她想马上找到他,他要给他作一些解释。但是,说实话,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才能够达到最好。在她心里,肉体出轨是一回事,真的要抛开这样一个家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还在大学里念书的女儿。电话打过去,女儿接了。她告诉了女儿父亲已经突然离家,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她想让女儿把父亲给劝回来。
  女儿正在火车站,刚刚送走男朋友。他们是在学校和社区春节联欢的时候认识的,最近几天刚刚开始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因为他母亲来电话说生病住院,他就匆忙赶回家去探亲。她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恋爱的事给父母说,没想到父母亲的感情倒是先出了些问题了。
  女儿耐着性子听完,问:"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爸爸为什么会离家出走,我只想听实话。"
  她沉吟片刻:"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要劝你爸爸回家,我怕他一个人在外边会出事的。"
  "好吧,我试试看。这样,要不我晚上再打吧。让他一个人先冷静冷静,现在他不是已经关机了吗"。
  女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觉得现在也只能是这样了。
  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不仅刘志伟没有想到,她也很难说得清楚个中的曲曲折折。单位今天是不太好再回去了,别人看着她慌里慌张出门,现在又一脸凄然的返回去,还不定又要传出些什么花里胡稍的闲话出来;回家也没有意思,家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思前想后,她现在的境况而言,也只有回家啊,她能够去哪里呢?她这样反问着自己,我能够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和最要好的闺蜜。
  她步履没有了往日的轻快,慢慢地踅摸到那个曾经让她几多欢喜几多期待的家。痛快地冲了个凉,洗去一身的汗,心神不宁但又故作矜持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庸懒地靠在沙发上发呆。
  她回忆起了自己和小刚交好的前前后后,那心中涌起的浪潮真叫做是百感交集。
  三,
  小刚实际上最先就是刘志伟在单位搞装修时认识的朋友。
  其实,他们单位内部搞装修怎么说也轮不到常年做编辑工作的刘志伟出手的,事情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凑巧。
  去年的一天,《都市报》刚刚搬进新装修好的办公室,因为大家都在赶进度,而编辑部门又必须是在下午就要统稿和处理稿件。大家只能是一边工作,一边等着装修工人的扫尾。
  刘志伟所在办公室的电灯怎么也弄不亮,报社内部的水电工也来看过,没有修好。估计问题还是出在线路上,碰巧装修队的工人还在报社走廊上进行装修扫尾,理所当然地就把工人师傅们请来善后,而来的那个人正好就是小刚。
  小刚看上去也就30多岁,气质上一看就知道是从农村出来打工的,而且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是小刚做技术活路却很有一些经验,几经鼓捣,就把办公室的事情办完了。小刚为人还很谦和,一说话就带着一脸的微笑,对编辑们也很尊重,他说话办事十分干练,给刘志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回到家里,老婆又在唠唠叨叨地说起家里在华福小区购买的新房子的话题,说是马上就要接房子了,面临着装修这个大事。现在都市里面的人都知道房屋装修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刘志伟脑海里立马就出现了小刚。因为他知道小刚就是一个装修公司的施工员,技术好,为人也还豁达,而且人也算比较熟。
  不过,刘志伟对自己的老婆是很了解的,她做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般的挑剔,而且她从来都不信任农村人,尤其是对从农村出来打工的青年人更是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排斥。而且,她嘴上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刘志伟估计她不大会同意请一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年轻人来负责他们家的装修,请小刚装修的念头最多也就是在他脑子里那么一闪念而已,他最终也没有把请小刚的事情说出口。
  重庆市最近两年花大力气在抓缩小城乡差距的事,每天都有大量的农村人口进城。这些人进城以后肯定会租房或者是买房居住,政府能够解决的毕竟只能是一部分。搞得重庆住房的买卖和装修这两个行业的生意一直都比较火,尤其是装修行业都有点喊招架不住了。接房都三个月了,老婆还没有能够找到一家合适的装修公司。实际上他们也知道即便是请到装修公司了,那些具体施工的人也还是公司在外面聘请的"游击队"。
  经过三番五次的奔跑,老婆实在是不愿再跑了,这才问起他。"志伟,你在报社工作都那么多年了,你们媒体认识的人多,你去找一个人来协理我们家的装修吧,我们可以拿一笔钱请他"。
  老婆发了话,刘志伟就没有理由再把架子端起了。
  刘志伟就把小刚在报社装修的事情给老婆讲了,并且把这个人的技术情况也顺便作了简单的介绍。老婆是个急性子,马上就要他给小刚打电话。他说哪有那么巧,我明天抽时间问问他吧,看他最近业务多不多。
  老婆那个急啊,非要叫他立即打电话。又催了他几次。他看着她这几个月为了房子的装修都变得有点神经质了,也就依了她,给小刚打了个电话。
  小刚一接到电话只问了一句就听出是他了:"刘编辑啊,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他就把自己家里买了房子,准备请他找个装修公司装修的事情给小刚说了。"那好啊,我这边的工程明后天就要完了,正在准备着换场地呢。"
  无巧不成书。
  小刚问了他家房子的情况。谈话中得知,小刚现在正在做的装修工程居然就在刘志伟他们小区。他想先过来看看结构图,问刘志伟方便不。刘志伟没有马上回答,看看墙上的钟,再望了望老婆,老婆点点头:"你叫他马上就过来吧,敲定了大家都安心。"
  也就十多分钟吧,门铃就响了。
  门一开,小刚满脸微笑着,一进家门就要忙着找拖鞋换鞋子。然后便嫂子嫂子地叫个不停。不到一会的工夫,小刚的一系列举动就取得了她的好感,装修的事情也就算是定下了。
  事情很快谈妥,价格也很满意。装修的过程烦琐而又具体,刘志伟一般是晚上上班,白天只要有空就去看看,算是做监工,晚上她下班回家再来验收。三四个月过去,房子就装修完毕,两口子和女儿的感觉还相当地满意,他们如愿搬进了新房。
  出于礼节,他们俩夫妇为了答谢小刚,搬家以后找了一天晚上请小刚一起吃一顿火锅。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喝了几杯酒,刘志伟就要离开了。他是要上夜班的,不可能陪得太久,就提前离开了。
  吃完火锅,小刚也准备走了。鬼使神差,她随口说了一句,"到家里坐一会吧,喝点茶再走。"
  小刚想都没有想一下就答应了。
  回到家里,她打开房们,把他让了进来,关上门。还没有来得及开灯,她就想着去弯腰为小刚寻找拖鞋,黑暗中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她不禁下意识的一惊,他也木木地呆了那么一瞬间,突然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她随即一阵昏眩。
  没有开灯,甚至没有到卧室,就在客厅里,就在沙发上,就在地板上,他们紧紧地绞在一起,满地的衣裤鞋袜、满地的汗水,客厅里一片狼迹。
  谁也不知道过了好久,他们才算是有一些清醒过来了。
  四,
  刘志伟夫妇结婚以来一直都是那么地要好,那么地形影不离、那么夫唱妻合。
  很多人都羡慕地称他们,说他们真正的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不管是社会上、单位里还是两边的家庭都为他们的结合感到高兴,他们自己也时常觉得非常幸福。
  刘志伟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假如说,要是老婆喜欢上了一个层次地位都比他高,也比他有钱的男人他也认了。但是,她老婆偏偏就是喜欢上了来自农村的小刚,而小刚以前还算是他的朋友,这就很难让他理解了。……
  刘志伟兴冲冲地赶到了火车站,手里提着一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这个时候正是重庆酷暑难耐的时候,想逃出去避暑的游人特别的多。
  兴冲冲地挤过川流不息的人群,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踏上了开往乌鲁木齐去的火车。车站里火车上的人多得让人不寒而栗,行李架早就被捷足先登的人用花色繁多的各种大小包裹塞得密不透风。
  他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先到的人们都木然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卧铺最里面当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放下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李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仍然还在气喘吁吁的他在脑海里没来由地突然就冒出这样一个词汇:仓皇逃离。
  是的,可以这样说,刘志伟是有点仓皇逃离的味道。可是按道理说,他没有逃离的理由啊,他为什么要逃离呢。想到这些,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手机响了,彩铃声是女儿给他预设的那首特别浪漫也特别抒情的《山歌好比春江水》。
  他记得这是电影《刘三姐》的插曲,这部电影他看了有好多年头了,当时第一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他才20多岁。刚刚从农村插队回到城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也都是那么熟悉。他和老婆的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看的电影也是《刘三姐》。这一点他记得非常清楚,所以他对这首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歌有着很深的感情。
  当他现在听到这样的彩铃声时,心里却有着老大的不愉快,旋律和歌词都是那么地不合拍。明净如初的春江水是怎么也不能够洗去他心头那压抑已久的愤懑和屈辱的。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马上就很厌恶地掐掉了。不一会,彩铃声再次响起,他掏出手机索性把电话关了。他现在特别地为自己当时把彩铃声设定为《山歌好比春江水》感到好笑和愤怒。
  他曾经诘问过老婆:小刚是个从农村刚出来打拼的年轻人,充其量现在也只是个小包工头,你到底爱上他什么呢?!老婆没有正面回答他。
  刘志伟记得当时对老婆的态度特别地生气。
  要是老婆在讲述那件事情的时候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不是那么郑重其事,或者说干脆就来个死不承认,他也或许还勉强能够容忍,刘志伟会叫女儿用亲情来感化她。他最最不能容忍的是老婆对他的蔑视,或者说最最不能容忍老婆对他的公然背叛。
  想到这些,心里难受极了。不仅为自己难受,他也是在为老婆的鬼迷心窍而难受。他曾经多次逼问过老婆,你到底喜欢小刚什么呢?
  老婆开始还故作矜持,不肯回答,问得急了,老婆气急败坏地嚷嚷:"就算是刺激。刺激,还不够吗?我喜欢他的敢作敢为,怎么了"。
  犹如石破天惊,犹如晴天霹雳,犹如久旱春雷。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志伟彻底的没有了脾气,他还能说什么呢?
  仓皇逃离吧,出去避开一段时间。
  这种念头几乎在近几天时间里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神经细胞,渐渐变得那么迫切那么不能自拔。但是他能够往哪里逃呢?脑海里苦苦思索,这个时候方才发觉自己平时看上去人缘多多,真的是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竟然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想到这里,他心里多少泛起阵阵苦涩。
  还好,他终于想起了远在乌鲁木齐市的一个大学同学,这个同学曾经无数次地邀请他选择一个夏天去他们那里看看新疆那辽阔无垠的大地湛蓝如洗的天空。
  刘志伟平时就工作在报社,对大都市那些矫情的喧嚣和夸张的繁华早已经是见惯不惊了。对社会上那些虚情假意的迎来送往,真是到了烦不胜烦的地步。现在他已经都40好几的年龄了,在报社的工作却是异常繁重,每天工作时的心情都可以用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来形容,工作说不上有多累,但是累在心里。日复一日的文字处理烦乱而又琐屑。
  有的时候,刘志伟非常同情和理解那些刚刚踏上社会就要独自面对这些纷繁负杂的社会现状的小青年们,他能够感觉到那些小青年内心的苦闷和压抑。他常常想,他们是不是也曾经产生过要逃避这种现实的念头呢。
  刘志伟苦笑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奇怪想法,想不到自己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那么多年倒是比小青年们还先想到了逃避,看起来自己也并不比小青年们坚强多少,说不定内心深处比他们还要脆弱。他对自己由然而生的这样一种逃避现实的可怕念头感到恐惧,但是这个念头又是那样的强烈和不可遏制。
  现在这种逃离的念头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萌芽、膨胀甚至到了挥之不去的地步。他知道他这样的做法是很不恰当的,至少是对他自己的命运和遭际的一次很不负责任的嘲弄。怎么会去想到逃离呢?再怎么说应该逃离和躲避是她呀,我为什么要逃离呢?
  事情来得突然,想起来就那样的千奇百怪。
  那他就权且把这一次出行看成是自己很风光的一次探亲旅游吧。想到这里,刘志伟甚至对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自嘲念头感到一丝丝的欣慰。
  五,
  "老师,你是要去哪里?"对面卧铺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用一句带西北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热情的招呼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是问我吗?"
  "是啊。"小伙子很是自信、也很阳光,一看就是那种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
  列车已经开出了重庆的城区,带着满车人或期待、或兴奋、或焦急、抑或是如他这样的希望逃离这种大城市喧嚣的各色人群离开这个西南最大的城市,向着西北的重镇乌鲁木齐隆隆开去。
  攀谈中,刘志伟知道了小青年的家乡在西北的一个小城市,毕业于甘肃政法大学。去年10月刚刚通过很严格的警察考试考进了C市所在的这座特大城市的公安队伍,并很快地被充实在基层的一个派出所。春节要值班,是不能回家团聚的,这是他第一次回家探亲,难怪他非常地激动。他和我一样睡的都是中铺,也算得上是这次旅行中和他的最接近的同路人了。
  列车上广播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只感觉一切都很突兀,就像他突然决定要去乌鲁木齐旅游避暑一样。
  列车飞驰,窗外的房子树木山川河流也都很突兀也很有规律地向后退去。他知道他现在离难堪的家庭纠纷,烦琐的工作越来越远了,同时离最亲爱的女儿和我的其他亲人也越来越远了。
  刘志伟生活的这个城市,说它超级大是一点都不过分的。别的不说,单就是几千万的人口就会让人瞠目结舌。人山人海、人如潮拥、人头攒动这样的一些形容词几乎都还不足以形容它的庞大,每天的广播、电视、大小报纸使用频率最多的字眼恐怕也和人口太多息息相关。
  刘志伟在报社上夜班,年复一年的熬夜以致于造成了他晨昏颠倒的生活习惯。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都有一点茫然不知所措了。从办公室里那些同事之间名名利利的纠结,还有回到家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忍辱负重都让他开始感到十分地厌倦。但是,你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又能够逃避得了现实呢。
  对面铺上的小青年才24岁,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看着他对未来充满自信的眼神和年轻力壮。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这样没有给女儿说明任何理由就突然出走,会对她造成多大的精神打击呀,她今后会怎么看我呢。不管自己和老婆怎么样,毕竟女儿终归是我们自己的女儿啊。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女儿在干什么,她知道我已经离开家出走了吗,她会不会比她妈还要焦急万分呢,肯定会的。"不管怎么说,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坎,我决不能对不起女儿。我不应该关掉手机,至少应该让女儿知道我的苦衷,知道我在哪里,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对,我应该打开手机。"
  刘志伟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包,摁开了手机的开关。"山歌好比春江水呢,不怕那滩险湾又多喏,湾又多……",彩铃声立马就响起来了,旋律依然是那样婉转悠长,望一眼来电显示,正好是女儿的电话。
  "爸爸,你现在到了哪里?"
  "哦,我在,我在去乌鲁木齐市的火车上啊",听到女儿的呼唤声,刘志伟很不自信地回答着,女儿声音很大很尖利,也很急迫,他怕别人听见,当然对也怕对面铺上的哪个小伙子看出来他的尴尬,只得起身一边回答,一边去车厢的连接带走去。
  "爸爸,你和妈妈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女儿把他问住了。是啊,有什么问题非要那么仓皇地逃离而不能告诉女儿呢。现在是在电话里,声音的质量也不是很好,但女儿那焦急、不满和迫切他还是能够充分地感受得到的。
  "你妈妈……,她给你说了什么吗?"以进为退,他现在只能是这样反问。
  "没有啊,妈妈也是什么也不说,她只是在电话里面哭",女儿思忖片刻:"你们是不是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告诉我。爸爸你要说实话,我已经是一个成人了。"
  沉默,还是沉默。父女俩都没有说话,只有列车行进发出的有规律的嚓嚓嚓的声音。
  是啊,女儿已经是成年人了,没有她理解不了的事情。刘志伟现在略略地对自己这一次很仓促很仓促的出走有些后悔了。可是现在后悔有用吗,列车已经穿越在崇山峻岭中。他沉吟了一下,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小丹丹,我是利用年休假到乌鲁木齐去避暑的,只是走得急了一点,来不及告诉你。等几天我就回来了,回来后,我,还有你妈妈,我们三个人一起再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他觉得女儿在听他说,而且是很认真地听着,"顺便你也告诉你妈,就说我休几天假就回家了。"
  说完这几句,他怕女儿再问他什么,忙着道了一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六,
  女儿是刘志伟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肉,是他的心肝宝贝,他甚至可以不要一切只要女儿。他自己曾经在很多场合说过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假如没有女儿,那他就会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暗然失色,女儿从小到大一举一动,都像烙在他的脑海最深处。这一点老婆肯定是知道的,女儿也心知肚明。
  从小到大,女儿能够感觉到父亲那细微的无处不在的潜移默化的爱。女儿经常撒娇地说,"别人家都是母亲和女儿特别亲,我们家是怎么了,未必也是两性相吸吗?"
  母亲总是怜惜地给她一巴掌,"没有良心哈。老娘从怀你到生你吃了好多的苦,还说我不亲你,我要是不亲你,你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吗。"说完假装气恼地怨怒。
  "妈,你也是小气,还要吃爸爸的醋。好、好、好,行了吧,你比爸爸好。从小到大都是你最疼我,这总该行了吧"。说完马上扮一个鬼脸,吐吐舌头。
  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些生活细节,刘小丹觉得爸爸和她是无话不说的,刚才在电话里,她从父亲那沉吟的那么短暂时间里感觉到了父亲心里的怨怼,感觉问题一定是出在母亲这方面。
  她有一些震惊,也有一些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扑朔迷离的变化?她决定明天一定要回家一趟,想亲自问问母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小丹,找到你爸了吗?"母亲的意思是电话打通了吗。
  "我刚刚和爸爸通了话,他只是说了他休年假去旅游几天。"
  "就这些?"
  "是啊。"小丹想反问母亲:你还想知道什么?但是母亲没有具体地问,她也不必把话说破。她在想如果父母是情感方面出了问题,看情形母亲是当事人,自己作为女儿,把话题说破,不管从哪个方面去论效果都不会最好,再说了,自己也是成年女人了,女人是最要面子的,母亲真的有了问题,那么她自己总有一天会说出口的,这样岂不是更好,要是自己去把这个话题挑破,总是不那么好,即便是从女性的角度来讲也是不妥的。
  "小丹,你还好吗,……"
  母亲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她在犹豫,或者是她还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小丹应了一声:"好",就静静地听着,她希望母亲说下去,哪怕是哭泣着说下去,她也会不厌其烦地听着的。
  但是母亲那边还是一片沉默,母女两个都不说话。女儿是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才不会让母亲既不感到尴尬,也不会伤到母亲的自尊;而母亲呢,母亲总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她不清楚该不该把事情对女儿和盘托出。但是即便就是要那样做,那她又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沉默,难堪的沉默。
  最后还是母亲觉得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小丹,妈妈是有些事情,怎么说呢,这样吧,等你回家来了,我们见面再说,好吗?"刘小丹没有说话,妈妈继续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觉吧,晚安!"说完了,还没有等到小丹回应一句,她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女儿刘小丹木木地坐在床上,她想肯定今天晚上自己一定会失眠的。是啊,谁碰到这样的事情会跟无事的人一样呢。她现在特别想找到一个人倾诉,但是他不在身边。想到这里,她拨通了男朋友徐刚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他接了。先传来沙沙沙的火车行进中发出的声音,也许他刚被吵醒。话语有些呢喃,"这么晚,还没有睡?"
  "我睡不着啊,徐刚。"小丹的眼泪就快下来了,语音也就显得有一点哽咽。
  "怎么了,丹丹。出什么事情了?"
  小丹沉默了,她还真没有想好怎么对他说。再说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好跟自己刚认识不久的男朋友说呢。
  徐刚见她长久地沉默,便索性起身走到车厢连接地带。"你能够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小丹。"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怜香惜玉。
  "我……,"小丹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也没有什么事情。我是真的还没有想好怎么给你说。要是,要是你母亲的病不是那么严重,你能够尽快赶回来吗?"说完,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古怪。
  "哦,"徐刚好像有些明白了,他知道小丹肯定是遇到了很棘手很难办的事情了,不然她不会这么吞吞吐吐的。
  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他就领教了重庆市女孩子的火热和泼辣,到重庆工作了这么大半年,尤其是和刘小丹接触以来,他开始喜欢上了活泼干练,遇事果决的重庆市女孩子。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委婉的表达感情的方式,一切都是直来直去,敢作敢为。像小丹今天这样的语调,今天这样的表现,对他来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直觉告诉他,小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直接说的比较大的事情了,不然她不会这么晚给他打电话,也不会这么的言不由衷。
  他是个男子汉,自己一定要帮助她。他告诉她,请她放心,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重庆的。"小丹,你什么也不要去想了,现在你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好吗?"他想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松一些,快活一些,想通过电话把这样的情绪传达给她。
  七,
  如果说小刚给刘志伟他们家装修房子是别有用心,说他那天吃了晚饭去他们家是处心积虑,这对于小刚来说也不是事实,也是对他最大的冤枉。
  不错,小刚是来自农村,而且他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农村的,大山的刚毅和田野的温情造就了他的性格。和当下很多农村的年轻人一样,他的生活平淡无奇整天碌碌无为,还不到20岁的时候,他的父母亲就急急忙忙地为他张罗着娶媳妇的事。没有过多长时间邻村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子就成为了他的女朋友然后不久又晋升为他的妻子。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就意味着双方的父母同意他们可以住在一起了,按城里人的话来说就是"未婚人士享受已婚待遇",农村人没有那么多讲究,话也说不到这么文绉绉的水平上,但是男女之间床上那点事情农村的年轻人恐怕比城里的小孩懂得还要更早一些,至少在广阔的乡间从来都不缺少这方面的教育素材。
  他和他那个现在的妻子,第二次见面就在树林里发生了关系,而且他和她都觉得很正常,就像是谁在谁的家吃了一顿饭而已。没有谁预先想好要做什么,也没有什么预兆。他说出去兜风,她就跟着去了,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简单到他们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发展有点太快了,至少他后来觉得他们的关系是发展得太快了一点。
  没有办法,干柴烈火啊。有了一次那就不能刹车了,他还没有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结婚问题就直楞楞地扑面而来。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那没有办法。事情已然是这样了,再来后悔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结婚的时候他才21岁,按法律规定还办不到结婚证。那没有关系,先住到一起再说了。差不多一年以后,当生下的女儿都已经满岁了,他们才补办了结婚酒席,而且结婚的喜酒和女儿的满周岁酒是合在一起办的。
  后来小刚和刘志伟的老婆睡在一起聊起这桩往事。她都笑得扑到在他身上,就像是发现一个新大陆。小刚就特别地感慨:"这就是城乡穷富之间的差别啊。"
  在他们农村,像他这样两种喜酒一起办的年轻人不胜枚数,各自的原因可以说是千差万别。当然一般的都是男女之间先上车后买票的多,有了身孕年龄不到只能是先生下小孩再说了。更多的农村家庭,还有一层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办一次喜酒一般都要亏个几千上万的。在城市人眼里,这点钱也许算不了什么,而在农村那就是能要了命。既要顾及脸面,但是也不能欠账太多,再说了两种喜酒一起办,还可以叫做双喜临门,讨个口彩。
  这些小刚都不能对她说,说了她也不懂,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对他唯一的一点感到痴迷的,也就是他那种千变万化的床上活,当然还有就是他的年轻。
  他到城市打拼以后,也开阔了眼界,也知道在城市里混口饭吃不是那么容易的。小刚自己觉得除了读书读不进去以外做其他的事情,他还是很有些悟性的。
  不久,他就学会了在城市里怎样和人打交道了,他比较善于模仿,见到人就显得比较客气,开口说话满脸带笑。称呼人也很有讲究,他知道城市里的女人一般都不太喜欢别人把自己的年龄叫大了,他就投其所好,碰到女客户就尽量往小了里叫。有一次给一家50几岁的老妇人家里装修,他一口一个姐姐喊得人家兴高采烈的,结帐的时候也没有和他计较。
  由于他的业绩突出,没有干多久,就被一家装修公司聘请为施工一线监理,这也算是他的一个进步了。几年在城市里打拼下来虽然说不上有好大的成就感,自己觉得也算是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站住了脚了。
  这本来就是他为人处世天性,在和刘志伟一家相处的过程中,他依然如故,还是和以前一样,谁知道竟然引起了这一家人对他那么大的好感。本来他是很感谢刘志伟的,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给他介绍了不少的业务,他也很想感谢他们一家子,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在那天晚上出事以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她发生一些什么故事,一来他不是那种特别喜欢沾花惹草的男人,二来他自己已经有老婆,女儿10来岁,儿子也有6岁了,再说人家对他也不错,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暂时报不了恩,但也绝对不会硬生生地插足于人家的家庭,这一点最起码最基本的道德观念他还是有的。
  一切都来的那样突然,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也一样记得清楚极了。本来就是想吃了饭到他们家里喝杯茶,以前这是常有的事,不过那都是刘志伟在家的时候。因为熟悉了,他也就比较随便。谁知道那天会发生那样的故事呢,她去找拖鞋时,无意识中触动了他身体的某个敏感部位,也许是喝了一点酒吧,酒壮色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把抱住她,她就像一团任由他揉捏的面团,哪个男人还能把持得住自己啊。
  那天晚上,他曾经在事后对她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说完,他都没有敢抬起头来看她的脸,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那样离去。
  他觉得他和他们一家人的关系这回算是彻底的完了。他再也不好意思给刘志伟老师打电话,那几天他如坐针毡,他在等着他的申斥,等着他急风暴雨般的复仇,他自己觉得那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他想,要是他打他骂他,他绝对不会还手,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八,
  一个星期过去了,也是很突然地他接到了她的电话:"你在哪里?"
  他想这下完了,是祸躲不过,索性就不去躲了。"我在河岸花园小区,在装修工地上。"他不敢问她有什么事情,他知道肯定是兴师问罪的,他什么都不问且听她说。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你了。"
  他有些发蒙,他想到过很多种结局,唯一没有想到会这样。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见他没有说话,她又说"你要是忙的话,那就算了吧"说完那边就迅速挂了电话。
  他有一些窘迫,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表情。连和他一起打工多年的朋友见他接到电话呆呆地出神也不说话。问:"小刚,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佯装潇洒,"没有,也就是一个老客户,叫我过去谈点事情,这样你们这里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小刚走出了小区,他知道这里离她在的单位并不远,拨通她的电话:"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想见见你,好吗?你现在在单位吗,你约个地方。"他一口气说完,怕她拒绝。
  她没有拒绝他,语调有点慵懒那种:"好吧,半个小时后在水未央咖啡屋见。我在那里等你。"
  他想招手叫一辆出租车,刚抬起手,马上又放下了,他想徒步走过去。现在时间还早,走过去也就20分钟,他要静一静想一想,见面会是一种什么样场面。这几天他心里一直是惴惴不安的。既然要去,那就不要再去想那么多了,他快步向水未央咖啡屋走去。
  咖啡屋里很安静,现在正是上班时间,里面的客人不多。她坐在一个十分僻静的角落,窗外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玻璃和浅绿色窗帘,懒洋洋地映照在她的脸上。她化了淡淡的粉底妆,衣着也很高贵得体,远远看过去,倒还颇有几分风韵。
  奇怪了,他以前见过她那么多次,可是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端详过她,也从来没有细看她是否化过妆。他看着眼前满目生辉的她竟然有一些走神,她回过头来,对他浅浅的没有任何含义的一笑,用眼睛示意他坐下。
  他怯怯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定定地看着她。她为他叫了咖啡。尽管他不再惴惴不安,但是还是觉得毕竟自己和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那种感受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你最近过得好吗?"她问。
  他没有想清楚该怎样回答:"你呢?"他反问。
  "我很想你,真的。从那天以后"她惊人的坦率和直白了。
  "我……"他还是拿捏不准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别说对不起了,你现在说对不起还有用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让你陪我去仙女山旅游,就两天,耽误不了你多长的时间"。
  他明白了她的意图,旅游也就只是一个幌子罢了。"非得去旅游吗,非得到仙女山吗?"他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一来是工程走不开,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好说出口,他老家就是仙女山附近农村的,他倒不是怕碰到什么熟人,他是怕看到那些破败的村落引起他当年不愉快的联想。
  "你不愿意?!"她显然有一些失望。
  "不是,我是说,我们不一定要走那么远"。他壮壮胆:"比如说,我们可以去开房啊"。说完,他在等着她的斥骂。
  她笑了,吃吃地笑了:"你也变得那么直接了,你变坏了。"
  "是吗,你不是喜欢我的坏吗"
  "什么叫着覆水难收,这就是了。"她事后很难过也很后悔地这样想过。
  就是那天晚上以后,她几乎是常常在梦中莫名其妙地就会突然惊醒。她真希望刘志伟追问小刚和她一起吃完饭的情况,但是他一句也没有问,他觉得那纯粹是没得话找话说。
  她很多时候都有些失落。失落了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希望和丈夫也能够来一次那样刺激的那样轰轰烈烈的爱,但是最近丈夫总是在为单位评什么职称的事情忧心忡忡,和她在一起交公粮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心猿意马心不在焉,她就有些失落了。
  没有人的时候,她尤其难过。家里经常都没有人,丈夫是长期的上夜班,上班的时间是准时的,下班的时间就谁也说不准了。有的时候为等个什么稿件,居然还会通宵都不回家。
  女儿在郊区读大学,说远也不是很远,但是也不可能每天回家。所以家里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她一个人常住。
  过去她没有那么多感受,看看电视,上上网也就过去了。但是小刚那一天的举动把她过去的一切都颠覆了,她从来没有过那种感受,她也从来没有过那么持久的兴奋。现在再去上网,再去看电视就老爱胡思乱想的了,有一回看电视剧,都播放完了好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经常没来由地出现小刚那粗鲁的举动,那狰狞的狂暴。
  她知道她是想他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她知道自己是在玩火,是在铤而走险,但是理智很多的时候是战胜不了感情的,尤其是那种发乎于身体内的想念更是使得她欲罢不能。
  于是,那天下午她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就在那天下午和晚上,他去宾馆开了房,然后她进去了。那也是她此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们都不再害羞,都不再局促不安,也不再手忙脚乱。他们有的是时间,电话关了,世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让一切见鬼去吧。
  他们开始从容不迫,开始循序渐进,开始轻车熟路,开始如鱼得水。细细的运作,慢慢地体会。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切都是那么鲜活灵动,一切也都是那么收发自如。
  那一天一夜,他们把鱼水之欢挥洒到及至。他倒底是年轻气盛,用他那无可比拟的身体优势,彻底地让她败下阵来……终于是电闪雷鸣山崩地陷,最后犹如凤凰涅盘。
  从那天以后,她才感觉她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而且活出了一点滋味。
  九,
  乌鲁木齐市到了。
  刘志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快。乌鲁木齐市地是那样平坦广大,碧空如洗的天是那样湛蓝。到了这儿,各种交流的语言就像进入了交汇中枢一样繁多而鲜丽。
  刘志伟年轻的时候是到过不少的地方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名记者,当年的记者被人们誉为无冕之王,到处都会受到人们由衷的尊敬。记者到每一个地方采访,基本上都是事先通知对方城市相关的单位,记者一到接站或者接机的小轿车早就作好了充分的准备,随即就把记者安排在当地比较中心也是比较好的宾馆住下,吃饱了喝足了再来细细安排采访事宜。
  刘志伟最记得有这样一件很滑稽的事情。那是1993年到柳州市去采访,对方一个市里的领导特地到记者下榻的宾馆来给记者汇报工作。按理说,记者也不是领导,谈不上什么汇报。一般也都是走走过场而已,但是这位领导不这样想,在记者住的房间里他掏出秘书早已经为他写好的书面材料当着三位记者的面正襟危坐地照着文字材料汇报起来。几位记者觉得很好笑,但是看见人家那么一本正经也不敢笑出声来。直到这位领导把材料读完,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接待单位生怕因为自己对记者接待不周到而影响到对本地区本单位的宣传报道。
  那几年,刘志伟在采访活动中几乎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全国除了西藏、新疆等少数几个边远的省份没有去过,大部分地方他都浏览过了,有的地方他去过还不只一次两次,就像北京他就先后去过六次了,后来到了北京就几乎找不到地方玩。
  记者声誉的逐年下降是因为社会经济模式的变化造成的。最先是很多的报社被政府断了财政拨款后完全依靠广告收入来支撑起报社的正常运作,不久就出现了很不规范的以有偿新闻为主的宣传报道,哪个单位需要宣传就必须付出相应的版面经费,再到后来,许多的报刊杂志社还专门设立了不能写文章只要能找到单位出钱宣传的所谓的经宣记者,只要单位出了钱,写文章和发表文章那就不是问题了,有现成的宣传材料,也可以请人代为操刀。渐渐地人们对记者这个行业的尊敬和厚爱就变成了抵制和躲避,到现在有的单位公开地提出了放火防盗防记者的"三防"口号。在报社里,刘志伟就很为现在那些正规的记者在正常的采访活动中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很是不平,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很难,一切都以量化考核,记者的工资基本上就是很少的月工资加上所发表的稿件的积分所构成,有的记者辛苦一个月连最基本生活费都不够,所以你很难要求现在的记者真正能够深入到基层去,像当年艾青那样深入实地的采访一个月,才写出《党的好干部焦浴禄》那样让世人振聋发聩的好的通讯报道,现在记者每一天你都要为当天的上稿工分发愁,报社、记者乃至于整个新闻界都已经没有了当年艾青所处的那种环境和那一份耐心。
  后来刘志伟就顺利地转岗到了编辑队伍。一个是年龄渐渐大了,跑不动了;一个是现在都市类媒体编辑队伍的工资相对比较起来也会比记者安稳得多。当然,转岗后他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南闯北了,随后由于女儿慢慢长大也更多地需要父母的照顾,他操劳家里的事情多了,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女儿身上,也淡化了出去走出去看的念头。时间一晃就是10多年过去了,要不是这一次被家里那难以启齿的事件逼得他被迫仓皇逃离,他恐怕是很难有机会再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游玩的。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自然是很不适应,再加上乌鲁木齐本来就是一个多民族融合杂居的城市,风味也就比他以前去过的很多的内陆城市都显得独特。
  走出车站,他仿佛才刚刚想起了一件大事情。他现在还并不知道他同学住在乌鲁木齐市的什么地方,这次从家里走得又很急切,一路上又屡屡被那一件烦心的事闹得心神不宁,以至于到了车站外方才想起他还没有给同学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慌忙打开手机,还没有来得及拨号。"山歌好比春江水呢……"彩玲声又很突然地响起,差一点吓了他一跳。还是那个优美抒情的旋律,现在怎么听起来也是觉得越来越刺耳了。
  刘志伟摁下了接听键,是他父亲打给他的,父亲问他在哪里,为什么几天都关机。他无法回答,他弄不清楚这会儿父亲打电话给他干什么,是他知道了自己家里的丑事,还是另有话说。"我在外地,"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很平常,他不愿意让父亲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实心境。
  父亲也像是知道了点什么:"志伟,有什么事情不能调解的,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志伟,你是个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气量和胸怀。我不管你心里装着什么事情,我只想对你说一句,你是个男人,这一点,你不应该忘记。"说完,父亲挂断了电话。
  十,
  父亲总是这样,从来不把话说透,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其实他儿子已经不应该算年轻人了)心里头装的事情多,他只需要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年轻人的不满和怨言,父亲觉得他把该说的说了,至于你怎么想怎么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刘志伟心里明白,肯定是女儿把他从家里出走的事情给他爷爷说了。这个鬼丫头,真是嘴快,他有些气恼,但是对他女儿,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说起来也不能怪父亲的多事,一个家庭的和睦肯定是每一个做父母都希望的,老父亲知道了这样一件事情尽管不是好事,最起码他能够把事情控制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步,假如要是让患有心脏病的母亲知道了,或者是老岳父老岳母知道了那事情就更不得了了。
  他拨通了同学的电话,同学很快就接了。当同学得知他已经在乌鲁木齐了,语气显得相当地惊讶。"哎呀,你怎么不早给我来个电话呢,我今天刚刚飞到喀什办点事情,估计要回来还得几天呢。要不你先到我家里去等我?"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迅疾在他的心中激荡,怎么那么巧啊?我刚刚到,同学今天刚刚走,是巧合、是逃避还是不欢迎他啊。逃避,好像不会吧,他从来没有到他家去过,也谈不上有多麻烦他家呀,他们在大学的时候曾经是那样的要好;要说同学不欢迎他也说不过去,同学不是多次在电话里对他热情相邀吗;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纯粹是巧合是天意了,因为同学曾经多次告诉他,他就是一个在研究单位搞内务工作的,几乎从来没有出差的可能,而这一次他却去了新疆最西边的喀什。
  如果事情真的是巧到这个地步,那刘志伟就对自己这一次贸然的出行就真的有些惶惶然了。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什么东西在拨弄着自己的命运归宿,难道我这一次的仓皇逃离真的就像女儿说的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吗?"
  他回想起在列车上遇到的那个姓徐的小警察讲述起他能够在重庆当上警察的奇遇。本来按他的条件,准备毕业后就只能是回到自己的老家西北小城市,在那里寻找一个工作,因为他父母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在他刚毕业的时候偏偏遇上了重庆市的打黑除恶整肃警察队伍,重庆市在全国大量地招募新的人员充实到警察队伍里,这就使得他这个远在大西北的年轻后生有了到这个大城市干一番作为的机会,而且刚到重庆市不久他就在一次活动中结识了一位即将大学毕业的重庆姑娘。
  年轻警察带着总结性的口吻说:"刘老师,你相信命吗?我是很相信命的。我觉得世界上的东西有千千万万,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不是你的,你就是再怎么想要也是拿不到的。"
  当时在火车上,小警察的话,他还没有来得及往深里想。现在看起来人世间有的事情还真的是有那么一种说不请道不明的东西在左右着。要不然,自己匆匆忙忙地跑到这里,本来是来旅游来散心的,怎么会到了这里一点也没有那种心灵敞亮的感觉呢。乌鲁木齐市天高地远,辽阔无比,但他的心里怎么会比原来还觉得压抑还觉得逼仄呢。
  啪地一声,犹如头上天灵盖一下子就撑开了,有一种豁然而至的开朗和塌实在鼓舞着他。既然该来的要来,该走的一定会走,那我又何必刻意去逃避刻意去忽略呢。
  女儿说的不错,我应该理直气壮地学会面对。
  他在电话里婉言谢绝了同学叫他在家里等他回来的建议,只说是自己还要随旅行团顺便到敦煌去看看,不能在乌鲁木齐市多呆了。因为他心中已经决定了,他必须马上赶回重庆去,回到女儿身边,回到亲人身边。
  十一,
  女儿小丹无疑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了。她今天要从学校回家,作为母亲自然是应该高兴得了不得,尽管她不像刘志伟那么惯她,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但当她今天知道了女儿要回家来,怎么她觉得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呀。
  一下午就这样神思恍惚,丢三落四的。她知道今天女儿是回家来兴师问罪的,她一直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对女儿把事情讲清楚。
  丈夫出走的第二天,女儿就回家来问过她,她还在搪塞,她告诉女儿她和小刚的关系时,是那样轻描淡写,就像在诉说一个远方的朋友一件过去了很久的往事。
  女儿对她模棱两可的态度非常的不满意,岂只是不满意呀,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她了解了小刚的一些情况以后就走了,走的时候她告诉她:"妈妈,你要悬崖勒马,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你放心,我会帮助你的,爸爸也会原谅你。"说完了,就匆匆离去。女儿从来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这有一点很像她。
  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一下子说得清楚呢,她能够向对丈夫那样坦荡地对女儿讲述吗?不能,那她又应该怎样说呢,思前想后,事情已经做下了,我也不能对女儿隐瞒什么,她想今天我可以和她进行一次女人与女人的对话,这样也许对自己,对女儿都会要好受一些,那么女儿能够接受她的情感移位吗,她不敢奢望,她也不能奢望,因为这毕竟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
  手机响了,是女儿提前回来了吗,这个鬼丫头,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她随手接了电话"你怎么提前回家了?"
  "回家,谁回家了?"是小刚。
  "怎么会是你啊?"她言不由衷了。不过现在,她是不太愿意看见他的,也不愿意他和她联系。
  "姐姐,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是刘老师知道了?"
  "你别问了,好吗?"
  "我想见你了。我有话告诉你。现在。"
  "不行,至少是现在不行。"她想说以后再说。可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先就这样吧,我把电话挂了。"啪的一声,她合上了电话的盖子。其实她知道,她要做到彻底不去找他也还是相当地艰难的,但是今天她只能这样对他,女儿就要回家来了,她不能一边和他调情,一边和女儿谈论着那个严肃的话题,她做不到的。她还没有那样的风流,她也还没有达到那种不顾廉耻的地步。
  刚挂断电话门铃就响了。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女儿了,全家人只有女儿喜欢按门铃。女儿喜欢做那种等父母打开房门,她一下子就扑到父母怀里大呼小叫的游戏。
  丈夫和她一般都是自己用钥匙开门,女儿也有钥匙啊,但是基本上派不上用场的,女儿就是那么个做派。
  这一次,女儿看见她开门没有往她的怀里扑。女儿的脸红扑扑的,而且有一种诡秘的神情。
  她看着女儿的表情有一些发楞。
  女儿自己走向饮水机那儿,用纸杯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然后缓缓走向沙发,坐下了,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妈妈,你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她不敢言声,女儿说得也对,自己的确就是在玩火。她诺诺地:"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我告诉你,你应该和那个比你年轻10岁的施工员一刀两断,而且是必须马上。"女儿的话不容置疑。
  "我……,小丹,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就我们两个,像两个女人那样。就如同我不是你母亲,你不是我女儿"。
  "问题是这样的前提并不存在,你这个前提没有了,那么你设想的那种方式的谈话还能够进行下去吗?"顿了那么一小会,女儿接着说道:"我现在已经交男朋友了,你想让他怎么看你?对了,你说的这个意思没有错,我们都是女人,换个角度,那么我也去傍个大款,或者去给什么老板当二奶,你,还有父亲会怎么想怎么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设想了很多种和女儿沟通的方式被女儿的一席话,说得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
  女儿非常坚决地说:"妈妈,我们今天一起去见小刚,我们一起跟他把话说透,在爸爸回家之前,我们最好是能够把这件事情完全地解决了。好吗。"
  "今天,这么仓促啊?"她感到很不解,男女感情上面的事情,你做女儿能够说解决就解决得了吗。
  女儿不露声色地望着她:"妈妈你放心,我决不会骂他,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很难堪。我、你还有小刚在一起就是要把话说透,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我是想在爸爸回到家之前彻底把这件事情了结。"
  事情已然是这样了,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她木木地点头,拿出电话约好了和小刚见面的地点,她们准备出门了。
  这次去赴约会,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愉悦和轻松,甚至还有一些忧虑和尴尬。但是她没有理由拒绝女儿,拒绝女儿那就将意味着会永远地失去更多更多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亲情。
  当母女俩拉开门,意外地发现父亲刘志伟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十二,
  小刚今天一直就在很奇怪的心境下指挥手下的几个工人工作着,今天是在贴瓷砖,技术性也不算太强。
  也是很怪异的巧合吧,自从他和她有了那种很亲热的肤肌之间的亲密关系之后,他并没有她的变化大。也许对他来说只是多了一个年龄比他大,生活档次比他高的女性伙伴而已。倒是她的反应是那么地强烈,对他是那么地依恋,开始还让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很不习惯,有的时候她突如其来的电话和约会都让他猝不及防。
  对于他这样一个从农村出来的打工者,能够有今天地一切,他已经是相当地满足了。每个月把挣的钱一部分寄回家,一部分就是他在城市里的用度了。吃吃喝喝是一般男人的天性,他也一样。正值年轻气盛之时,最最难过的是都市的夜晚。
  这其实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男欢女爱是他这样年龄的男人普遍的强烈需求了,他的财力和物力都还到不了在城市里安个家把妻子接来的地步,更没有那种公然在城市里养个女人的胆量和能力。以前解决这样的问题一般都在酒吧和夜总会去寻觅那些也是从乡下来的小妹妹。他一直都比较注意,也去得不是特别勤,更不会去光顾那些发廊和舞厅,他觉得那是最低档的寻欢场所。
  按照他的逻辑,在城市打工的男人几乎是没有不去各种地方寻欢的,除非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性无能。他自己给自己约法三章,只是临时解决问题,决不牵涉其他,所以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事先谁也没有料到,他和她居然能够在接触中碰撞出爱恋的火花来,而且那火花绽放得是那样的浓烈、艳丽,那样的情不自禁,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在刘志伟家那一次多少有一些酒精的作用,但是与她出去开房那就是他们之间有那么一点情感的因素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很热衷于此道,约会的频率越来越高。连和他住在一个出租屋的工友都多少看出一些门道来了,因为小刚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去过那些场所了,这对小刚来说就是很不正常的,因为原来他最多能够捱半个月必然会去一次的,男人嘛,这个谁都能够理解。
  他和她都是在外面开房,从来不曾在她的家里,第一次除外。那天小刚的确就在那个小区的一个客户家装个水龙头,小刚干装修这一行保留了一个优点,只要是他承揽的工程,过后凡是这些客户打电话需要请他接个电线安个灯,换个水龙头这些小事情,小刚都会很热情很周到地上门服务,所以,他的业务也越来越好。
  那天要是换完了水龙头,他就走了也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按老话是闯到鬼了,他突然想起给她打电话,而她刚好在家,刘志伟又恰恰正好是在上班之中突然回家,所以一切就原形毕露了。
  小刚觉得怪异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件接一件,刚才他很关心地主动打电话给她,想问问她以及她家里的情况,而她的回答竟然是那么地冷漠,而且还破天荒地回绝了他。
  他正在郁闷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刚刚又突然接到她的约会的电话,而且也是在第一次他们见面的那个水未央咖啡屋。
  郁闷加上许多地不理解,他决定还是要去见她,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还是有过那么一种刻骨铭心的交往的,他把她看着是朋友而且还是床友。
  还是那个水未央咖啡屋,还是那个暖色调的咖啡桌,还是她一个人静静地等在那里,满腹心事的品味着暗红色的咖啡。
  他快步地走向她,坐在她身旁。正要为自己点上一杯自己爱喝的橘子露,他从来喝不惯咖啡那种苦涩的玩意。
  刘志伟出现了,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和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接着出现的人就让小刚感到了万分的惊讶。
  连她也惊讶地站了起来,小丹带着一对孩子来到他们身边,那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
  两个小孩扑向小刚:"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小刚先是有一些不知所措,继而满怀爱怜地把两个小孩拥进怀抱,眼睛里满是不解。小刚望她一眼,她也无奈地摇摇头。
  小丹对两个小孩说:"走,姐姐接你们出来的时候就答应过,要带你们去吃肯德基,冰激灵。我们现在就过去吧,让他们大人在这里说点事情,好吗。"两个小孩子欢天喜地地跟着小丹走了。
  剩下稍微有些尴尬的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各自品尝着杯子里面那五味杂陈的饮料,咖啡屋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声音清晰可辩。
  ……
  刘志伟尽管心里很愤懑,但是他顿了顿,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望着小刚和她:"你们都看到了吧,孩子们是多么可爱懂事啊。我们都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你们觉得呢。"想了一下,他意犹未尽:"小刚,我知道男人都有做荒唐事情的时候,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希望我们都能够自重,我们仍然是朋友,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对得起这些可爱的孩子啊,你说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咖啡屋安静极了。
  犹如是一场大戏的尾声,热烈欢乐的场面和电光石火之后肯定会有短暂的静场。
  表面上看他们没有人会觉得很尴尬,但是每个人的内心里的恰似倒海翻江狂风呼啸。
  她的心因羞愧而砰砰直跳,也很感动。是啊,丈夫,女儿能够把这样一件难堪的事情处理到这种地步那也算是很有海量的了。她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话都只能是对这种弥足珍贵的亲情的严重亵渎。她想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刘志伟身边,牢牢地挽住了刘志伟的胳臂,但是她的脚步不听她的使唤……
  小刚也从里到外被这一份亲情感动着。是啊,面对这样的结局,我还能够说什么呢。
  小刚木然地点点头,尽量自然地笑了笑:"对,对。刘老师,首先我要向你说一声真的是很对不起,一切都怪我。谢谢你们一家人的关照。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我马上准备到万州去开辟业务了,不管以后我到了哪里,我都会永远记住你们一家的帮助。"
  咖啡屋外,小丹正带着两个阳光般的小孩子欢笑着慢慢地走过来。哦,他们中间怎么还多了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
  刘志伟感觉这个年轻人好像有一些面熟,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山歌好比春江水呢,不怕那滩险湾又多咯,湾又多……",这时刘志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首他和她都非常熟悉的歌曲,还是那优美无比的旋律,还是那让他们听上去都心潮澎湃的原生态独唱,但是他现在听着却觉得心情是多了几分舒畅。
  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刘志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父亲,他已经回到了重庆,现在正和老婆女儿一起在喝咖啡呢。
  电话里,父亲在那边满意地笑出了声音,也没有多问,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
  完稿于2011年9月9日
  第一次修改完于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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