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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鞋掷地小说连载


  左鞋掷地(32)
  先主男媳妇去了趟茅房,回来又和婆婆扯了些闲话。小鮑和先主男在一起说着些什么话,小鮑说一大串话,先主男就噢一声,小鮑又说一大嘟噜话,先主男就噢噢两声。两个孩子好象是困了,放弃了疯跑和玩耍,一个拿脑门儿在妈妈后背上钻井,一个赖在妈妈大腿上撒着娇。"哎呦,快腻歪死人了你们!快起来快起来,该走了。"先主男媳妇对孩子们吵吵着。
  "那吃了饭呀!"婆婆略显尴尬地说。
  "不了不了。这俩孩子下午要上汉语课,我晚上在市里还要见个人。婆婆呀,我们还要在国内住一阵子各处走走,你以后有事儿就跟鲍威联系。哎鲍威!"小鲍一边走过来一边从怀里掏岀个小白纸片,左手刷刷刷拿笔在上面描了一行,递给婆婆说:"大妈您有事儿就给我秘书打电话,咱谁都不许客气呀!"
  先主男媳妇手抓着小鲍的胳膊对婆婆说:"下个月我们就要回芳丹思蒂了。您要是想跟我说什么您就告诉小鲍,千万别见外。我们也参与了海龟湾的项目,小鮑在这儿撑着我们公司所有的事儿。我听说这村子要拆迁啦,咱们这儿凡是跟房子沾边儿的事呀,这里边猫腻儿多了去了!这些事儿小鲍都说得上话,明白吧您?别见外啊!有事儿就说。"
  出门前先主男媳妇一个劲儿在婆婆面前划十字,说千万保重,说还会从芳丹思蒂回来看她。婆婆把他们送出门好久才回来,没想到先主男媳妇又跟了回来,一个小红信封就往小方桌上放。
  "哎哟,太太!不用!真不用!您这是干啥呀。"
  "婆婆,客气什么呀您,这俩怂孩子也没叫您声奶奶!啊,我走了,再见,拜拜!有事儿说话啊!"
  婆婆拎起薄薄的信封看了看,没有打开,放手就丢在针线笸箩里,跟着就是一声叹息:"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她收起小方桌又补了一句:"人家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跟上一句:外面拆成啥样了?我的右鞋说:看那小皮鞋!崖上的娃娃也都穿一双多好。
  外面的机器声越来越大了,后主男一脸怒容推车进了院。婆婆问他为什么回来晩了。他说找村长去了村长躲着他不见。
  "他爷爷活着时候还叫我叔嘞,我是他叔祖!他敢不见我!"
  "你这急赤白脸的谁得罪你了?"
  后主男就唧哩呱啦地跟婆婆诉说起来,我还是头回看到他擦鼻涕抹眼泪呢。那胶皮轮哥仨又唱了起来,这回是前轮打鼓点儿,两个后轮对唱。
  咚咚咙咚,咚咚咚啲
  大暴雨,爬竹梯,
  校长滑落在崖底!
  咚咚咙咚,咚咚咚啲
  腿摔断,人昏迷,
  老伴儿看护到县医!
  咚咚咙咚,咚咚咚啲
  学生娃,四散离,
  教室锁门就撤竹梯。
  咚咚咙咚,咚咚咚啲
  后主男一声高一声低地说:"我跟他们说咱那养老房不要恁大,省出一半钱给孩子们在崖下建学校聘老师。他们说房都盖好了改不了。我说咱村有钱支援人家十万办学。他们说隔着县隔着区呢,得一级一级报批,还得看人家县里愿不愿意,要等等再说。那孩子们等得了吗?建辉都十四了,还读五年级。他们当初去南洋猪蹄湾摸光屁股姑娘,到拉斯萝卜丝打麻将赌钱,哪回不是几十万的花钱,咋就不报批呢!我是他叔祖他敢糊弄我!"
  "你再急凡事也得商量着办不是!"
  "说一千道一万,娃们下了崖到平地上读书了,我这辈子的念想才能了!"
  晚上,婆婆从针线笸箩里捡出小鲍留下的小纸片,把先主男两口子和小鲍来过的事儿说了。"老头子,咱找找这个外国小伙儿兴许他能帮咱们。"
  "丢咱中国人的脸!我不去!"
  "怎么就丢脸了,人家外国人不也在咱中国地面上讨生活吗?人帮人才能成事儿,咋就丢脸了。你别那么犟行不行!"
  后主男不说话了。婆婆在幽暗的灯光里走到堂屋的八仙桌边,待了一会儿说:"小鮑的电话号码我就插在相框边上,用不用都由你。村子都拆了一大半了,你还想咋样呀,还想当钉子户不成。"晚上外面的机器声轻了些,后主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和我的右鞋也睡不着。我媳妇说:"那陆老师瘦瘦小小,一个大男人瘫在床上,她可怎么办呢!"我叹了口气说:"鞋比不得鞋,人更比不得人呀!这人不仅吃的不一样,穿的不一样,住的不一样,学的不一样,这命也是彻底不一样呀!"
  天亮了,外面的机器声又响了一些,后主男搁就在黄瓜架子边,后背对着婆婆说:"要不咱去找那外国小伙子?"
  "你想好了就行。"老两口说着同时抬脚往堂屋里走。两人都有点着急,三两步就够着了八仙桌。"老头子,那纸片片呢?"
  "不是你说插在相框边上了吗?"
  "昨晩睡前我就别在这儿,咋就没了呢?"
  八仙桌被挪开,床单被拎起来抖了三边,床下的老鼠被笤箒撵得吱哇乱跑,抽屉和柜门通通打开,可就是不见那小纸片!在一片狼藉中后主男突然定了定神朝八仙桌走过去,他弯腰拎起那个破纸箱,倒扣过来用力摇晃,鞋刷子、鞋油盒、擦鞋布啪啪啪落在地上,那鞋油盒轮子似的在地上滚着,我听见圆三儿闷在里面哀号:"家庭暴力呀!放我出去!"
  小鲍的电话号码还是没找到!可外面的机器轰隆声却更近了,更响了!
  "你说那小鲍是干啥的?"后主男问。
  "太太说他在咱这儿撑着什么大事儿。"婆婆回答说。
  "那他一定是管拆迁盖房的,老婆子你去那工地上问问,我再去找他村长。他爷爷活着时候还喊我一声叔呢!我是他叔祖,他敢不见我。"
  两个老人急匆匆出门走了,小院里静静的,只有外面的机器轰轰轰。
  不知过了多久,后主男自己低着头回来了,他照着院子中央地上一颗石头子就是一脚,石弹子飞起来射向丝瓜架,就听到老丝瓜杀猪似的喊疼。突然婆婆趔趄着气喘着跑进来:"老,老,老头子,小,小鲍!小鲍呀!"
  两个老人一问一答,话还没说完又匆匆往外走。过了一会儿,后主男返回来骑上电三轮,着急忙慌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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