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鞋掷地(11) 不知道过了几个寂寞的夜晩,婴儿的哭声总是让我和我的右鞋无法安眠。突发的事件刺激了每一层鞋子,大家不再争执高下而是彼此唏嘘哀叹,相互抚慰倾诉,哎!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弱小的鞋子无常的鞋生。哎!作鞋子就要本本分分,相互谦让才好!本来好好的,指不定哪天就,哎! 那天上午奶了孩子,先主男的媳妇又匆匆去了医院,走的时候依然是小脸蜡黄蓬头垢面。大别墅里空荡荡的,只有大厅里两个保姆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窃窃私语:"哎呀!酗酒抽烟就是玩命一样呀,听说还在外面染了那腥臊晦气,心肺肝脾全都紫黑,要修个暗渠进去把毒一点一点排出来!""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那不是活熊取胆了吗?人要是鬼混呀还真不如畜生!"老保姆过来制止了她俩:"别瞎传话了,没你们讲的那么邪!都忙自己的活儿去吧。" 下午先主男的媳妇回来了,身后还跟来两个医生,她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晕,把几个保姆叫到身边,眼睛盯着老保姆说:"婆婆你带着她们马上把二楼大卧室收拾出来,我老公出院以后需要静养,毎天都得吃素,以后一大早您就去买新鲜蔬菜,叫小黄开车带您去,冰箱里的菜他不能吃。"说完了又走到塑像前虔诚地划十字,嘴里咿咿呀呀感谢上天的救赎。老保姆她们赶紧忙了起来。 先主男媳妇很有礼貌地请医生们在沙发上稍坐一会儿喝杯茶。接着又拿起手机嘀嘀咕咕半天,突然就对着手机一阵大哭,一扭身躲进卧室里,说危险就危险吧!要是那样我和孩子也不想活了!老保姆赶紧进去一顿乱劝,"要想开呀太太!天无绝人之路!太太您挺住,先生他才有活路!"两个医生尴尬地留在大厅里手足无措,他们的四只鞋焦虑地在地板上磨着屁股。 先主男媳妇终于出来了,坐在了沙发上她旁边立着老保姆。她看看医生,看看老保姆,又看看耶稣的神像,手伸出去坚决地挡住了医生将要说出来的安慰话。过了一秒钟她用已经有些嘶哑的声音慢慢地,但是坚定地说道:"好,好吧,我签字。" 我知道人是娘生下来的,一张整皮嚢把五脏六腑包裹得好好的,而鞋是线缝出来的,鞋出了问题拆开线还能缝上,人要是当胸一刀劈开那一辈子元气尽消!缝上了也是个半死。先主男呀先主男!为了你的龙凤宝宝,也为了我们一屋子的鞋宝宝们,你可要给我左老黒挺住呀! 先主男终于回来了,那是几个礼拜以后的事儿。别墅里的老老少少又恢复了活力,对她媳妇来说不亚于又生了一胎。他从此吃素,每餐都是媳妇亲自安排,测体温、吃药喝水、做保健操,甚至拉屎撒尿,所有事情都得按照墙上贴的时间表来做。他媳妇对他关怀备至,经常抱着他的头就放在胸窝里摇啊摇。一边摇一边低声细语,比照顾龙凤宝宝还仔细,除了不给他喂母乳,其它待遇都不亚于两个宝宝。 别墅里恢复了宝宝刚出生时的气氛,和谐安宁美好。手机已经被媳妇没收了,先主男也改变了习惯不再吸烟,眯缝着眼躺在落地窗前不声不响地待上一天都不会躁!慢慢地居然变得白白净净脸蛋子上有了点儿肉,还泛着那么一点儿红光,不像刚出院的时候,纯粹就是个瘪着肚子快饿死的灰不喇唧的大螳螂。 所有的鞋子都彻底休息了,大家不再为出行而争风吃醋。左鞋们打着瞌睡,右鞋们聊着鞋娃娃偶尔还开个玩笑,拉几句家常话。我默默叨咕着:"老天有眼呀!上帝显灵呀!让好日子长久些吧!自从搬到这座宮殿,灾难就像小童撒尿般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总是没完,这是什么倒霉地方呀!" 咔嚓嚓!哐啷啷!几声巨大的怪响!整块落地窗被砸碎,好像黄河的冰凌裂开一样,玻璃碎片满地闪光,大厅里的水晶吊灯被窗外飞来的怪物打成了惊弓之鸟,在天花板上来回乱撞。原来是砖头瓦块木头棍一齐从外面飞进来,还夹杂着西红柿、土豆子、烂黄瓜和西瓜皮。居然就有一只黑皮鞋正砸在鞋柜边的老保姆肩上,那黑鬼翻了个跟头直飞进鞋柜里,不偏不倚正好骑在了左内联升的腰眼儿上。"疼死我了!我乄你大舅爷呀!"老头鞋在嚎叫。其他的鞋子都吓了一大跳,木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飞来客。这又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