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花语

　　好久没有听老歌了。当＂鲁冰花＂这首歌在我的耳边响起时，忽然觉得好感伤。
　　稚嫩的童声，加上甄妮深沉的女声，宛如一曲天衣无缝的仙乐从天而至，眼里刹时便噙满泪水。时光冉冉的，穿墙破壁而来，夹杂着微微的风，轻拂着已经有些衰老的脸庞。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幼时的自己、慈祥的外婆、笑吟吟的母亲，还有那些一起在家乡的街角巷落里，追逐着阳光和空气嬉戏的兄弟姐妹们。
　　最初听这首歌时，是由一位同学唱起的。当时只觉得旋律动听，里面的歌词，有那时的年纪约莫能懂的星星、娃娃、蝉声、清风、妈妈、泪光，一闪一亮的，一颂一吟的，觉得很美很美。
　　而那位同学，失去联系已经多年。她的声音，她的笑声，如同那些淡淡的渐渐远去的歌词，不经意时还会在脑海里浮现。
　　只是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过了几十年；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听到这首歌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涌动；不知道怎么一下子，眼里就有了闪闪的泪光。如今我仍在想，当初歌手甄妮在演唱这首歌时，是否也和我的年龄不相上下，是否眼里也会噙满了泪水。而同台演出的那些孩童们，那时她们只知用心地吟唱，哪里知道若干年后，她们的眼里或多或少也会泪光涟涟呢？
　　我不想去理解歌曲深层的背景和意味，就我所能听到的，以及透过它，我所能联想到的并感受到的，就已经够了。简单朴素的歌词，深情传神的演绎，囊括了过去和现在，唱出了美好和变幻，道尽了无奈与沧桑，还有太多太多，无法言传而又默默传递了的种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
　　如今我能记住的歌词，和幼时相比，早已面目全非。家乡、青春、繁华、白发、荒芜，每一个字，都象一把盐，撒在我的身体里某个看不见的的伤口上，让我疼痛并唏嘘不已。冥冥中象是有一个人，或是有一种潜在的力量，正在演映一场与自己有关的无声的电影，仿佛情节还未开始，故事就已经接近尾声了。
　　天涯——海之角，天之涯，从前我曾经那般向往，总觉得有一种凄远辽旷的美，摄我七魂六魄。只是如今，在某个下雨天的傍晚，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置身于幽暗的阴影里，一口酒还来不及下肚，杯中茶香还未飘远，天涯情味便已消失怠尽，不过成了我脚下一抔破碎了的黝黄的沙土——只有凄凉，昔日美感早已不复存在。
　　而记忆中永远萦绕于怀的，是妈妈和泪光，只是现在，说不清楚是妈妈的泪水，还是我的泪水，会流的更多一些。只觉得依稀中，星星不再那么明亮，娃娃早已长大，蝉声不再悦耳，清风不再爽朗，我也早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我差点都找不到自己了。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长大。慢慢知道了，地球是圆的，但不知道人生竟会是这样一段泥泞圆滑的路程。年少时，期盼早日长大，离开家乡登高远望；长大后，经历了繁华沧凉，只想回到最初的地方，将年少时的风景，重新一一看遍。
　　眼里能看到什么，往往不由眼睛决定，在于心境。当心纷乱时，人非人，花非花；当心澄静时，人还是人，花仍是花。
　　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首歌，一遍又一遍地跟着唱和，一遍又一遍的，当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时，仿佛心里的尘埃就会消散一些。
　　我好想摇着一艘小船，沿着记忆中的河流，划向外婆常在那里洗衣的宁河溪口，她的身影在水里泛着悠悠的光芒；好想回到挂满红灯笼的桔树下，帮妈妈擦去腮边的汗水，为她扶正头上的斗笠。
　　河水潺潺，娃娃们光着脚丫在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欢快地奔跑，星星躲在云里，蝉儿销声遁迹，只有一缕清清的风，尾随着一首耳熟能详的老歌，在空中动情的翻舞……
　　透过风的罅隙，跃过河水的阻隔，静静的，我只听见，彼岸又传来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