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断翅蝴蝶飞


   风,呼啸过。蝴蝶飞,摇摇欲坠,风摇动,断了翅,忍着痛……
   (一)"探丸郎"
   帝都的月色是空朦的,照着三重禁城里的楼阁深宫。明明空中没有一丝雾气,那一轮玉盘却朦胧绰约,似近实远。就如一个绝色女子终于羞涩地从深闺中走出,却要隔了一层面纱对着人微笑———这样的美丽,带着远在天边的琢磨不透的神秘。
   我独自一人站在竹影阁上享受着孤寂与凄凉。带有嘲笑的夜风不断的吹拂我受伤的脸颊。猩红色的血垢还留在白衣上没有洗净……
   "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时嫁时衣。待到浮花浪蕊尽,俱言伴君处独幽。"
   借着时景,我有摸有样的学起他作起诗来。此时的他,该是很高兴的吧,从不贤淑温柔的我会为他作诗。可惜,他永远听不到了……
   大胤景帝十八年秋,西域战乱又起。敦煌城主公子舒夜击退了来犯的回纥军队,立胞弟连城为新任城主,然后挂冠离去,不知所终。
   那年,我十五。是探丸郎杀手组织中最小的一个。我每天只是习武学毒,只知道自己将来要拼死保护的是朝中大臣鼎剑侯。四年后,我十九。正值杀手中的佼佼者,十九娘的全部精力都聚到了我身上。她总是在我成功狩猎回来后亲昵地叫我湘痕对我说"你即将要成为真正的探丸郎了。"每当这时,我冷漠的眸子里就会弥漫出层层血腥。我的萧月剑也会兴奋的嗡嗡作响。因为,成为探丸郎是我的愿望。我要做一名无懈可击的杀手!
   十月初十,朝阳亘古不变的升起,然而帝都却似换了人间。
   朝霞如血,那些血仿佛从云霄直泼入地,将千年佛寺圣地染的一片血红。然而细细看去,那些血迹却是从观心井漫出的,仿佛是地下血泉汹涌,破地而出!那大股的血从井中漫出后,沿游廊两侧一路流淌,最后在大雄宝殿上弥漫了一地。
   我纵马飞跃过山门,足尖用力一点,跃起,在半空一个转折落到大殿外。当我赶到血流成河,横尸遍地的大殿内中时,正看到十九娘面对着一个碧色眼眸的女人,将末入胸口的劲弩使劲一按,噗的一声穿心而过。那一刻,我怔住了。似乎忘了该怎样呼吸,十九娘,我唯一的亲人。死的这般孤勇和惨烈。她的身旁,有被万剑穿心的我的师兄们。瞬时,眼前一片模糊,有一滴温温的东西顺着我的脸颊打到握有萧月剑的右手上,"啪!"我提起一口气,点足飞跃,用了补天剑法中的最后一招石破天惊,提剑直向那个害死十九娘的女人刺去。那一招的凌厉,足以击破任何屏障。
   "受死吧!妖女……" 我不带一丝温度的说道。
   不知是否错觉,只见那女人想也不想的一掌挥出,那一掌无形无迹,然而半空中的流霜却忽然凝定了,仿佛一瞬间被冻结,形成一条霜色利剑向我扑来。因为不知她使的是什么妖术,我只得改变剑的方向,一个侧翻,直接与她面对面。
   "才这么小,就要和我较量。省省吧!‘探丸郎’只剩你一个啦!"
   她漫不经心的挥挥手,门外就有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侍卫向我走来,此时此刻的我满身杀气,手持利剑冲了过去,萧月剑斩入侍卫中,溅起血雨。那些侍卫有些是金发碧眼的胡人,个个悍勇无比。我一剑刺向了一个黑衣胡人的胸口处,然而那个人却毫不退缩,用血淋淋的双手死死加住剑刃,让我一刹那抽不出剑来。就在那一瞬间,两个名教黑衣杀手立刻扑上来,前后夹击。慌乱中,我只能脱手弃剑,任那具尸体夹着萧月剑倒地,满屋子的血腥味使我变的近乎疯狂,以空手入白刃,硬生生戳穿了前方那个杀手的前胸。然而此刻后肩已是一冷,一对尖锥刺破了肌肤,直接到达了我那颗没有温度的心上。随后我足尖踢出,使前者的短刀急速插入了身后那个杀手的咽喉。此时,浑身上下已全是冷汗,如果我在慢半分恐怕后心便要被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来。借着其他人呆滞的这个时机,我飞奔到一个胡人尸体旁取出我的萧月剑,夺门而出,掠上殿顶,使出最大的力气向前奔去,风呼啸着从耳边划过,身后有着迫人的追杀声,然后是右肩的一阵剧痛,我咬着牙,强忍着加快速度,从衣襟里拿出一颗带有剧毒的烟雾弹向后狠狠抛去,说道: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给我等着!"
   (二)我是杀手,我也会笑么……
   空气中迷漫着恶心人的药味,干裂的嘴突然间变得很苦。疲惫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依在一个男子的身上,而那个看似书生的男子正在小心翼翼的喂我喝药,从小到大除了十九娘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离我这么近过。
   "滚……滚开!"
   我虚弱的推开书生无力的倒在床上。书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他被我这么一推竟然连人带药一并摔到了地上。这下,空气中的药味更浓了。
   "这位姑娘,是我好心救你,你才可活到今日,非但不感谢,还恶意伤人。我真是笨蛋,救了一个要害死自己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用双手支起身瞥了他一眼。
   "一个大男人,怎像女儿般罗罗嗦嗦!"
   "呃……这……"
   看到他语无伦次的样子,我得意的靠在墙上,原来,胜利不止是指杀人成功啊~拌嘴就是一个例子。正当我沉浸在思考中时,胸口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呃……"
   我痛苦的闭上双眼,该死,那短锥上竟然有毒,习惯性的,我擦拭嘴边留下的血迹。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把那个书生吓的面色惨白,为了不让书生被我吓死,每次毒性发作的时候,我都将嘴边的血硬生生吞回去。
   时段一长,我便知道他姓刘,名希夷。
   很久之后的一天傍晚,在稀稀疏疏的星光下,我百般无聊的坐在河边,细细的观察着正在水中洗衣的刘希夷。他有着一头让人羡慕不已的黑发,柔柔的。长长,飘逸的刘海微微遮住了他诱人的双目,一脸的秀气就知道他必是个读书人,看着他的侧影我忽然想起了"探丸郎"里的那些师兄们,他们个个又何常不是英明神武呢!可惜,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是不是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夜间的寒气浓重而又压抑,空气中漂浮着断断续续的血腥味,这熟悉的味道是我的骄傲。没有什么错与不错,我是个杀手,无懈可击。我要找回我遗失的骄傲,拾回我的战场。复仇,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后一步。我知道,我将要面对的对手是比我要强出百倍的名教神女梅霓雅,和她的战斗结果早已注定,只有我死。但,探丸郎的仇,我不可不报!
   "喂!丫头,回去啦!"
   刘希夷湿漉漉的站在我面前不满的说道:"来了什么都不会干,真是个笨蛋!"
   我漠然的抬起头,用一贯冷冷的语气答道:
   "我的名字是湘痕,不是丫头,你信不信我来了雅兴一剑劈死你啊!"
   "呃!……什么?……会……会么?"
   留下怔怔的书生,我起身走回屋舍。
   在这所房子里面,有着小桥流水,也有着樱花满园,在我所住的屋子背后还有个长满各种植物的小花园,有着如同鲜血一样的红色梅花,也有着婀娜的柳树,只是还没有长满柳絮,没有开始飘零出一片片的伤感和颓败……
   站在樱花从中,我无语﹑无奈﹑无依无靠……
   然而,杀手是不需要这些的。我们只需要一把剑,一把可以斩断任何的剑。剑是用来独舞的,所以,我们杀手也是孤独的。
   "湘……湘痕,这……这是给你的!"
   一听到这蠢声音我就知道是刘希夷那个白面书生。无奈,我漠然回首,看到的却是一脸绯红的他,哆哆嗦嗦的手中有一条长长的、纯白的丝带正随着黎明的清风起舞。
   "这……"
   我不解的看着他。
   "我……我知道你不同其它女子,你从不红装艳抹。今天在集市上看到这条素色丝带,想必会很适合你的,所以就买了下来,给……给你……"
   他低着头,上前几步,拽起我的右手,将丝带放在上面,随即夺步而逃。
   细腻、柔软的丝带安适的卧在我从来都是握剑的右手上。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我忽然很是感动,叫道:"谢谢你,希夷……"
   然后只听到嘭的一声,前方的背影突然被拌倒,半饷还没有起来。匆忙之中我将丝带胡乱系到发髻上,赶忙跑了过去,将一直趴在地上的书生拉了起来。当看到他满身的狼狈时,我的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扬。此时的书生呆住了。他颤颤的说:"湘痕笑起来真美!"
   笑!!!!!我有笑么?诧异… …我也会笑么?
   一拳把希夷打到在地。
   "去照照镜子吧!是你太好笑了!"
   "喂!你这个粗鲁的丫头,要向我道歉。"
   希夷再次爬起来,冲我不斯文的吼道
   "凭什嘛!我就不,怎么样?打架么?你输定了!!!"
   我气势凶凶的冲了过去,希夷摆出一幅将要英勇就义的姿势,转身一溜烟小跑儿地逃掉了。
   "切……"
   我不屑的看着他的背影,轻点足尖,紧随其后。
   "果然是个儒生,跑步都这么慢!"
   语毕,我一个上空翻落到希夷的前面。
   "哇!呀呀……让开啦!!!"
   希夷没有停下来,而是张牙舞爪的向我冲来,嘴里还在不停大喊。
   "嘭!"
   两人相撞,同时被击出数米远。
   "痛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这个笨蛋、傻蛋、蠢蛋!不理你了!"
   我瘸着腿高声咒骂,遥遥晃晃的走回了屋子。
   (三)蝴蝶断翅
   日子是在练剑和拌嘴中过去的。近乎半年我都藏在希夷这里从未出现在帝都中。时间在变、天气在变、我和希夷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不变的,是我要复仇!
   四月半的月光是皎洁明亮的,水银般洒下来,笼罩着竹林精舍。
   趁着希夷出门未归,我偷偷地摸进他的书房。哼!到要看看他这个书生有多少文采。
   书房中并没有什么装饰,简单又清雅。檀木的书桌上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墨香,我小心点燃一根蜡烛,拿起书桌上的那张写有一首词的纸,细细品起来。
   "伫绮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似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原来这个书生早有仰慕之人,我想她一定是个温柔贤淑的小姐吧!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很伤感呢?
   突然间,我听到了屋顶上的脚步声,准确的说是我感觉到的,因为那个人的动作实在是精巧细腻,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是个杀手,杀手的第六感都是很敏感的,更何况我是个女杀手呢!
   正当我准备放下薄纸的时候,手上的蜡烛突然熄灭。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几道破空而来的风声,几点寒光忽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轻巧地从书桌旁跃起朝门处掠开一丈,那些寒光几乎贴着我的白衣飞过去。我的肌肤甚至都可以感觉得到刺骨的寒冷。虽然这样,但这个刺客仿佛忘记了,我的本职是什么,杀手,"探丸郎"中的佼佼者。他这点小把戏还不足以让我为之一震。
   就在我横向掠开的刹那,反手向上挥剑,一道寒光急射屋顶。我听到瓦片破碎的声音以及锋刃割破肌肤的声响,然后有人从屋顶上跌落下来。我冲出房间,看到的却是满院的火光冲天。无数火把在我眼前闪耀。我认得出,这些人就是半年前设计杀死探丸郎的黑衣侍卫。可那同我一袭白衣的人是……
   让人羡慕的一头黑发,飘逸的刘海微微遮住了他诱人的双眸,秀气的脸,一副书生样儿,他是……希夷
   "探丸郎"中仅剩的一名杀手提剑在手,睥睨着那袭白衣,纵声长笑起来。那样迫人的失意和杀意让面前所有的黑衣人怔了一下。那袭白衣握剑的右手也在微微抖动。我笑,笑自己的愚昧无知,笑自己的痴情眷意……
   早该发现的,一个书生,怎会有这样奢侈朔大的庄园。一个书生,怎会懂我的剑意毒术。一个书生,怎会对帝都大小事了如指掌。一个书生……他不是书生,他是敌人,是我湘痕日夜盼着要打败的敌人……
   杀意慢慢聚拢,往日的一幕幕在脑中闪现。我手持萧月剑,屏住一口气,向后一跃,狠狠地向那袭白衣劈去。开满曼珠沙华的土地忽然裂开,寒光从土中射出,直击白衣。也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雪亮的光华斩开了寒气。无影的承影剑从希夷的右手中飞舞起来,那样凌厉的剑气转瞬便将半空呼啸而至的寒气一一搅碎!
   "铁马冰河……"
   我苦笑着看着月下拔剑的男子。
   "湘痕……"
   白衣男子骇然脱口,我扬眉一笑,冷睥了他一眼。凛冽的风将发髻上的白色丝带吹至眼前。信守拽下,随意的扔了出去将其斩断,无数短丝飘至脚下。白衣怔了一下便足尖加力,点着地面前进,仿佛被逼到了悬崖,生生激起他体内所有的力量,身体贴着剑芒飞出,闪电一般的冲过来。我呆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向我出手。冷笑一声后,我便将剑毫不容情的刺去。
   "噗!"……
   我将萧月剑刺入他的前胸。血汹涌而出,然而希夷根本不介意,只是一味的向前冲。萧月剑穿透了他的身体,从背后直透而出,鲜血再次喷涌。他闪电般地向我扑来,那样迅疾的速度让我来不及退开。一声闷闷的破击声,萧月剑的剑柄竟然已经末入了他肩上的血肉中。我松手急退,到了书房门前。
   "湘痕,我是希夷。对不起……杀了我吧!"
   白衣低声一语,右手闪电般地再抬起。剑尖直指我的左肩,厉喝:"且看希夷这一式!"
   见他如此决绝,我立刻横侧,却还是慢了一拍。"啵……"左肩破出一个血洞。与此同时,我迅速将他体内的萧月剑横向拔了出来。看到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我的眼前一片雾气。但还是转动手腕,啪的吞吐出一道白光。这一击本意是让他斜退抵抗,没想到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白光穿透他的右胸。
   诧异间,已有一名女子来到了受了重伤的我的面前。右手一抬,白光从袖中闪出,劈头便是一剑!我足尖点地瞬地飘退,同时出剑相抵。
   "好身手!"
   那女人碧绿的眸子里闪过意外的光,窃窃地笑着,"可惜你今天必须死在我手上!"
   四月的月光是皎洁明亮的,她在月下抬头笑,月光照着她手里的"长剑"。
   那哪里是剑,分明是一跟森然的白骨!
   子夜十分下起了小雨,打在已经凋落、残破的红花上。然而,一滴滴落下的血却将那些花浇的重新鲜艳起来!
   "嚓!"
   只是稍一迟缓,一跟尖利的白骨就从肩头冒了出来,白森森的尖端滴着血。我一个踉跄,手中的萧月剑几乎落地。看来,是逃不过了……这样的一击,击已经摧毁了我最后一丝的体力。
   那个女人鬼魅般的一飘,往前轻轻一跃。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屈起了一只脚,在玩着跳房子的游戏。跳了三跳,倒转手中的白骨,叩在地上。
   "喀呲呲!"
   一声裂响从地底最深处传来,无数白骨从地下反跳而出,一端着地,森森然的立了起来。一眼望去,四周尽是白骨,仿佛地狱之门被打开,无数死灵跃出地面。
   "骷髅花……"我不可思议地低呼。
   "受死吧!"碧眼女人扬首冷笑。手指点处,那些白骨瞬间飞起,在空中交织出了无可抵挡的死亡之网,将我重重包围。
   突然间我被什么紧紧抱住。同时,那些白骨组成的网越来越小。白色的网中,渐渐有淡淡的血飞溅出去,可我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是紧紧护住我的那个人在不停颤抖,耳边有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
   "湘痕,……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那首诗,是给你的呢……"
   声音渐渐远去,我泪眼婆娑的握住那双即要落下的手,将衣襟中那两条血红色的丝带放入他的手中。"其实,我早已将它们捡起,好后悔斩断啊!"
   白骨外传进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
   "希夷,希夷!你为何要救她……"
   突然周身的白骨都消失了,希夷躺在血泊之中。我像当初他抱着我那样紧紧抱着他不愿松手。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手中的萧月剑掷向那个呆滞的女人。瞬时,一柄萧月剑同时幻化为等大的四把长剑,一齐刺去。我听道骨头断裂的声响和那个女人尖锐的叫声。
   一切都结束了……
   我望着渐红的天空,小声地念着希夷的名字。仿佛看到了他的面容在天空上面,又高又浅又透明。无法靠近……无法触摸……
   以后每个有星光的夜晚。我都会站到竹影阁上。看那些破碎的星光如同蝴蝶如同扬花一样缓缓飘落在我的肩膀上面。可惜那些蝴蝶的翅膀以被折断,无法飞翔……就像现在……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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