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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场刻骨的伤第六章不用寻找只需等待


  第64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1)
  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她疼,可是他早已经疼了。
  1倪小筑是知道的,楚成浩不会相信她,所以她也不打算辩解。但到底是谁?她没有看清楚,只是半夜里听到有人小声敲门她起身开门,门口却空无一人,她迟疑着向楼下走去,却在那个瞬间有一道大力在身后推了过来,她失声摔下去,感觉到天旋地转头撞到重物,然后昏了过去。
  意识模糊的时候,仿佛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待到很多人来嘈杂地唤她,她才醒转。瞬间感觉身体里有暖流不断下涌,伴随剧烈疼痛。
  医生告诉她,孩子不保。她是有些难过的,她已经感到生命在她身体孕育的奇怪的感觉,有时抚住小腹,会不自禁想,孩子的点点变化。上一次B超医生有指一小豆大小黑影给她看,她有些不明白,那小的一粒可以长成一个孩子。
  即使她恨楚成浩,也不管他怎样恨她,折磨她,但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是想要留下她来,就算以后自己独立抚养,也好。当她欠他的,统统一并还了他。只是孩子却莫名失去,她知道他受到震荡,她依稀间有听到他和医生谈话,他说,救孩子,一定要救她。是从来没有的脆弱语气。那一刻,她的心,渐渐地有些暖,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在意这个孩子。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惊讶地把被单扯过盖住头顶。"倪小筑!到底怎么回事!"是莫浅浅,她一脸焦灼狐疑,疾步走到面前一把拉下她的被单。上午时接到温简电话,他说倪小筑在医院。她还不信,以为他骗她。"真的,我到导师医院,在他办公室看到她的病历,‘倪小筑’三个字……我有去跟护士打听,是昨天半夜送来的急诊,我导师亲自做的手术。她住头等病房,我想去看看但护士拦住,说有交代任何人不许探视。戒备森严得很。"温简又问:"倪小筑到底是什么人?"
  莫浅浅已经心乱如麻,听到倪小筑住进医院,还动了手术,已经亟亟向外走。"她怎么了?"她问。"流产。"温简说过两字,听到莫浅浅在那边失声"啊"一声。"你胡说,她连男友都没有!"莫浅浅厉声道。"病历上是这样写……""哪家医院,我就来。"莫浅浅挂上电话,急速开车去医院。
  自从倪小筑家里出事,她一直觉得她性格忧郁很多,自闭很多。不太愿意和旁人接触,也很少参加活动,有时她和温简约会,拖上她一起,她虽然竭力表现愉快,但眼里却没有光彩。她重重叹气。
  到医院护士果然拦住不让她探视,她只好朝温简使眼色,温简过来拖住护士讲话,乘她们不备莫浅浅才闪身进到病房。倪小筑小心翼翼地看她。"你怎么流产?"莫浅浅没好气地问,心里又心疼又气,这么大事她也不告诉她?她好像总是把自己弄伤,有一次手指甲包厚厚纱布,她说不小心被门压的,还有一次掌心受伤说是花瓶碎下去时不小心划到的。她从来也没有疑心她说的话,只当她是因为心情不好精神恍惚所致,现在她居然流产,她才把之前种种联系起来。还有,她好像一直没有回公寓住,总说回了别墅,她也没有怀疑,难道她一直没有回别墅,那她又住在哪里呢?一瞬间心里有硕大问号。
  不小心摔的……"孩子爸爸是谁?说实话!"莫浅浅睁大眼睛打断她。倪小筑心里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对她吐露实情。"是顾青林!"莫浅浅脑海闪过这个名字,倪小筑也一怔。"这个坏蛋!"莫浅浅心里已经猜了大概,他现在是当红明星,所以才会和倪小筑偷偷往来,才会不许任何人探视。而倪小筑不告诉她,应该是怕她责备,自从顾青林做出那样怯弱的事来她一向对他不齿,但她也知道,倪小筑对他还有深深的感情。有一次她对她说顾青林出唱片时,她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她已知道,她始终还爱他。
  此时倪小筑百口莫辩,她心里绝望地想,也许让莫浅浅误会,比告诉她真相好些。"算了,既然你们还有感情,以后不必避着我偷偷摸摸来往……我始终希望你得到幸福。"莫浅浅悻悻然说。"浅浅,不要怪我。"她由衷说。"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莫浅浅心疼地理理好友耳鬓的发,她的脸色这么苍白,身体已经受了大罪,她再不忍心责怪她瞒她。下楼梯时踩滑。倪小筑内心哽咽,觉得阵阵酸楚,心里不断对莫浅浅说抱歉,她不是存心要欺骗她,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稍后护士进来,见到莫浅浅,脸色大变,质问她怎么进来的。倪小筑哀求说,让她陪陪我。护士见她一个人孤单,也就同意,然后温简也乘机进来。他们两人陪她细细说话,她的痛楚减轻不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莫浅浅快速对温简说:"去环宇唱片公司。""找谁?""废话!"莫浅浅坏脾气地瞪他一眼。但在公司楼下,刚对前台说找顾青林,前台小姐已经掀掀鼻孔,白她一眼。"成天都有歌迷影迷要来见他,他怎么忙得过来?你们喜欢
  第65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2)
  他,就打开电视看,或者买唱片……""我不是他粉丝!"莫浅浅用力拍桌子,大声说。温简着急地拉她:"好生说。""保安!"前台小姐已经扬声喊起来,把她当做来捣乱的神经病。她气急,几名保安已经朝这边走过来,温简赶紧拽莫浅浅:"出去再说。"莫浅浅跺脚,被温简拖了出去。"顾青林是大明星,怎么可能随便见我们这些普通人!"温简耸耸肩膀说。"他是小筑孩子的爸爸!"她气咻咻说。"啊?"温简失声,好半天嘴巴没有合拢,然后恍然说:"难怪,难怪她得到最高待遇。"到底怎么办?她抓狂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肯定会知道顾青林在哪里。莫浅浅掏出手机,在未接电话里寻找。终于她看到一个号码,欣喜说:"幸好还在!"是陈陈的电话。那天莫浅浅帮倪小筑下楼还手机,扔给他的时候,他笑嘻嘻说:"我叫陈陈,是陈开昇的独生子。"她懒懒地瞥他一眼。面前的女子让他眼前一亮,一头蓬松卷发,削尖下巴,眼神潋滟,嫣红嘴唇像一朵丰盈的花,蛇样的腰,穿深紫色大花裙,玫瑰红小外套,撑着腰犀利看他。他的心突然怦怦一阵乱跳,原本以为倪小筑已合他心意,初见她后,他托了朋友去警局查户口,共找到本市有87人与她同名同姓,他删除掉不符合查询对象,剩下仅有三人和她年龄相仿,他终于确定她的学校,大费周折找到她。现在明白,这样费尽心思不过是冥冥中安排他遇见她。
  倪小筑太过素白,清冷,而她,明艳动人,是他更喜欢的类型。"你的手机号?"见她要走,他跳到她面前,无赖地拦住。"只要是女的,你都会要电话?"莫浅浅调侃他。"不是。"他尴尬地笑。但他好像真的让她误会,刚才还追求她的朋友,一见她就转了方向。
  "我有男友,她亦有。"莫浅浅睨他一眼,拍开他的手离开。他只觉得如被冷水瓢泼,心口透凉。他一向在情场所向披靡,女人见到他都投怀送抱,现在接连受到打击,难道这就是报应?他懊恼地抬起脚朝车狠狠地踢过去,失恋让他的情绪变得很恶劣。
  他好不容易从她同学那里打听到她的名字和手机,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她一听他的名字就挂断,再拨,再拨,她就在那边愤懑说,你再骚扰我就去警局控告!他几乎能感觉她挥舞拳头的模样,心下叹气。
  没想到今天接到莫浅浅电话,他听到她声音,轰然的惊喜让他咕噜一声从椅子上摔下去,亟亟喊:"我在,我在!""我要顾青林的电话。"她说。"好,马上找给你。"陈陈挂了电话,赶紧拨电话给父亲,他哪里有顾青林电话,但他知道父亲一定有。他又复给莫浅浅拨过去,告诉她号码,还想要说什么,她已经斩钉截铁地挂断电话。他徒劳"喂"了两声,感觉很沮丧。
  2莫浅浅拨给顾青林,劈头盖脸就一句:"你最好好好照顾她,她要再受伤,我不会放过你!"
  彼时,顾青林正在和唱片制作人讨论新唱片的封面,接到莫浅浅电话,有些愣。听出是莫浅浅的声音,旋即明白莫浅浅说的"她"是谁,倪小筑受伤了?
  "她怎么了?她在哪?"他亟亟问。
  "难道你到现在都没有去看过她,你这个该死的!她为了你流产,你就只会安排你的助理去照顾她?然后封锁消息不让记者拍到?"莫浅浅气急败坏。
  第66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3)
  "她在哪?"他只是问。"北区医院!"莫浅浅气愤地挂上电话。她叹气,幽幽问温简:"爱情到底是什么?即使被对方伤到彻骨,还是义无反顾?""我不会伤害你。"温简揽过她,认真地说。"小筑也不要受到伤害。"她惆怅地伏在男友胸膛,感觉到无比幸福,他们之间如此简单,只希望这样简单的恋爱是一直一直的。
  "她会得到幸福。"温简安慰道。
  合上电话顾青林已经完全听不到制作人说什么,他的脑海里只有倪小筑,猛然站起来说:"抱歉。"
  他其实知道倪小筑过得并不开心,在思念浓到无法抑制时,他会允许自己去探望她,他开车默默跟在她身后,或者停在她住的宅院不远处。他知道她和楚成浩在一起时,几乎崩溃,他把自己锁在录音棚里,一首一首地唱歌,直到声音嘶哑,然后痛苦地蜷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他怎么允许自己伤害她,怎么允许自己离开他?可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的懦弱毁掉了他们的爱情。
  他一直默默关注她,却无意中知道楚成浩另外还有女人。他跟踪过楚成浩,见到他从一个叫艾美宁的女人家里出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已经伤心一次,现在又要再被欺骗伤害吗?但他却迟疑着是否要告诉她真相,内心备受煎熬。
  在电影首映式上见过后,他去过她的学校,以前他总是把车停在她学校门口,在车内默默地看着他。那天他看到她的手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她竟然受伤了!他顾不得太多拉开车门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筑。"他酸楚不已地轻呼她。
  她有些讶异地抬头,看见是他,眼里竟然有些晶莹的泪光。那一刻,他仿佛觉得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一些隐约的期待。
  "我们能谈谈吗?"他说。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他替她拉开车门,她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你的手……"他有些心疼地说,"我帮你!"
  他侧过身去替她扣好了安全带,他掠过的时候感觉到她的鼻息,曾经那么熟悉那么幸福的两个人,现在竟然相对无言。
  他默默地开着车,她并没有问他会带她去哪里。他把车开到了币元酒吧。正是下午的时光酒吧里除了老板和正在准备营业的服务生,并没有其他人。老板见到他们有些惊讶。"青林呀!"老板热情地走过来,对着他们说,"我就知道你是个恋旧情的,以前在我们这里驻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红。"顾青林浅浅地笑了下,转身对倪小筑说:"我想再为你唱一首歌。"
  倪小筑坐到以前她经常坐的位置,恍若隔世。这里什么都没有变,灯光、音响,还有认识的服务生,老板亲自给她调了一杯饮料送上来,识趣地退到后面去。他是知道顾青林走红后和倪小筑分手的事,即使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感觉意外。
  顾青林坐到台中间,娴熟地取过吉他,调音后,对着话筒轻声地唱了起来。那是一首草蜢的歌《宝贝,对不起》。
  怕你多情怕你多情怕我不忍心雨下不停雨下不停心情也不定一千朵玫瑰给你要你好好爱自己一万万句对不起离开你是不得已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
  第67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4)
  我也不愿意又让你伤心
  让我相信让我相信你会好好的不必约定不必约定也不会忘记一千颗真心给你你不要沉默不语一万万句我爱你我一定会来看你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愿意又让你伤心怕你多情怕你多情怕我不忍心雨下不停雨下不停心情也不定让我相信让我相信你会好好的不必约定不必约定也不会忘记他的目光一直深情地望着她,她的眼里漫上了泪水。她早已经原谅他了,原谅他一时的懦弱了,他的痛苦并不比她少,他用失去她来惩罚自己,那是因为不肯原谅他的人,是他自己。
  "小筑,对不起!"唱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老板挥了挥手,示意其他的人都出去。顾青林一步一步地走下台来,走到她的面前,颤声地说:"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的心好像被狠狠地踩了一脚,塌陷下去的时候是无边的疼痛。她多想不顾一切地扑在他的怀里,告诉他,她愿意。他始终在她的心里,可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她呢?现在的她,已经身不由己,现在的她早已经不再干净,何况,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她感觉手掌的伤口又裂开了,那些血在汩汩地涌动。"小筑!"他期许地望着她。"不,青林……你知道的,我已经和别人在一起。"她虚弱地说。
  "他……他真的对你好吗?"顾青林几乎要脱口而出,楚成浩有别的女人,他并不能给你幸福,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卑鄙,他不能再去伤害她了。
  "我已经,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她终于说了出来,用这句话打消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是的,她不要让自己还抱有希望,不要让自己还去留恋他的温暖,他应该有更好的爱情,而不是她的,这样伤痕累累的爱。
  顾青林呆住了。"青林,不要再自责了!我已经原谅你,不怪你了……"她无比艰涩地说,好像要把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小筑……我舍不得你!"他拉住她的手臂,踉跄地说。她轻轻地松开他的手,流着眼泪说:"青林,看到你现在的成就我很欣慰,我也真心地为你高兴,你要好好地,好好地唱歌,好好地照顾自己。"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感觉到整个世界都碎了,到处都是碎片,到处都是尘埃,他是真正的悔呀,原来有些错过只是一瞬间,原来有些遗恨是终身,他失去了她,彻底地,完整地,毫无余地地失去了。
  他曾经最为幸福的时光,永远不会再回来。他曾经最纯洁的爱情,永远地遗落在时光的角落里。泪水布满了他的脸,而痛苦却充斥着他的内心。
  她流产了!他已经顾不得太多,只是想要知道她的情况,只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去安慰她,去照顾她!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就算是他又会被打回之前那个穷酸的小子也在所不惜,他急速开车去北区医院。
  他也顾不得自己也许会被认出来,只是到前台问:"倪小筑,请帮我查一下倪小筑在哪间病房。"护士抬起头来,当即怔住,结结巴巴说:"顾,顾,顾青林。"他把头尽量低下:"麻烦你。"护士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在电脑上帮他查询:"五楼头等病房一
  第68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5)
  室……你能帮我签个名吗?"护士急切递过面前的本和,笔。他迅速签完,离开时,已经听到护士尖声招呼同事:"顾青林,是顾青林!"他叹口气,迅速走进楼梯间,飞快地上楼。五楼的护士见到他,立即挡住:"这里不准探视。"但显然也已经认出他来,声音微微发抖。他大力抱住她,轻声说:"拜托你。"然后留下呆若木鸡的护士,朝一室走去。
  倪小筑听到外面有些喧嚣,这层楼一整天安静,现在突然闹哄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突然门被打开来,撞到一双清澈的眼睛,她心里一怔。
  他看到她的样子,他的心犹如被一口大锤锤中,生疼。她面色苍白,眼神黯淡,整个人瘦得好像失去水分。
  "小筑。"他喃喃说,抬手想要抱住他,手在空中却迟疑停了下来。她的眼泪扑簌落下,一头扎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悲伤极了。
  她已经撑不下去,那么多的委屈只是涌了上来,她想要,一直想要就这样扑在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告诉他发生的事,一切的事。他紧紧抱住她,感觉到她不住地颤抖。
  门口已经拥来很多护士病人,他的出现已经引起小小骚动。
  "带我走。"倪小筑突然仰起脸,轻轻说。她再也不想回去,再也无法忍受楚成浩的暴戾禁锢,再也不愿意过胆战心惊的生活……她已经被虐折得如此不堪,他到底还要怎样处置她?她什么也不敢多想,只是想要离开,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够远离那个魔鬼。
  "好。"顾青林拦腰抱起她,她静静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稳健的心跳,有温润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他哭了。
  门口一大堆的人,见到他们,自动闪开。
  他已经顾不得去想唱片或者演唱会。他只想要带着伤痕累累的她离开,他们在一起了,又在一起了。这失而复得的感情让他欣喜,让他酸楚,让他难过得不能自已。
  她只是静静坐在副驾,他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扭过头,看到她在身边,感觉一切那么不真实,那么恍惚,好像是一场梦,这梦太过美好。他把她寻了回来,把他们的爱情寻了回来。
  "我们去哪?"半晌,倪小筑问。
  "你先睡一觉。"
  他把坐椅帮她调低,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她显然已经很累,很快沉沉睡去。他打开前灯,脱下外套为她披上。
  他已想好带她去哪里,有一次拍一支MV,借了同事亲戚在海边的房子住了几日。房子的主人只是偶尔才来小住,但布置如童话一样漂亮,雪白的墙面三角屋顶,镂空的花纹栅栏,平台上摆满常绿植物。在窗口可以看到碧蓝色海,听到潮汐的声响。那时候,他就想,若她在,一定也会喜欢这里。
  到的时候,他先下车按了门铃,屋里一片黑暗,没有人在。他从栅栏里翻进去,然后从里面打开大门,再从门口地毯下找到备用钥匙,他曾见同事临走时放了钥匙在那。他用钥匙打开门,摁开灯,房间顿时明亮。
  屋子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样,显然主人一直没有来住。他出去见到她还在睡,把她抱起来,她只是向他怀里钻,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他浅浅地笑了。他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替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
  他俯身吻她的额头,酸楚不已地说:"我爱你。"
  那一夜,他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半夜里他醒来,几次推开她的房间,确定她在,他的心才安下来。
  第69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6)
  他再醒来时,碰到她柔软的眼神。他挪了挪身体腾出一个位置,她蜷在他怀里,静静依偎,窗台上几盆蝴蝶兰开得姹紫嫣红,天是整片碧蓝色。太美的意境,令他感觉有些神志不清。
  "小筑,我以为老天判我无期,让我永远失去你。"他把头轻轻搁在她颈项。
  "我已不是当初的我……"她难过地说。
  "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不想再重复之前的痛苦……原谅我,小筑,我已知自己错得离谱。"他亲吻她的耳垂。
  "青林,你还爱我吗?"
  "我始终爱你!我只爱你!小筑,我已经后悔过无数次,曾经伤害了你,如果知道会失去你,我宁愿死……""不!"她亟亟地捂住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不要说这个字,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我不想再失去你!""小筑,你还会相信我吗?""会!"她倚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我爱你!"他深情地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会,我保证。""我总是害怕某个瞬间,就找不到你。"她轻轻叹气。"你不用找我,我会来找你。"……情人间的情话总是这样痴,这样傻,这样绵软。只是听着,说着,说着,听着,已经觉得陶醉。
  3在海滩上,他们发现很多流浪猫。一点不怕生,围在脚边扑来扑去,活泼自在。倪小筑甚至发现一窝小猫,杂黄的皮毛,小小的喵喵声,瞳孔是透明蓝色,她喜欢地抱在怀里,手轻轻抚上去时感觉像抱一个婴孩。
  她的手抖索一下,想到自己流失的孩子,觉得难过。
  他不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他知道,她若想要告诉他,自然会说。只是见到她眉眼之间已有神采,也放下心来,不管过去怎样,未来他会好好待她。
  附近有个小镇,他们有去逛过,买些吃的、用的,集市的衣服都是色彩大俗,换上时忍俊不禁对视,她穿一件薄薄的纯棉长袖衣,蓝底大红花,一条水果绿长裤,他和她穿同样颜色的长裤,一件花色T恤,看上去倒有几分热带风情。他们一人选一顶草帽,依偎坐在沙滩边看碧海蓝天,静静听海浪一波一波涌来的声响。
  爱一个人时不过是如此静谧心境。
  夜里,他们在沙滩边烧烤从集市买回的海鲜,蛤蜊、梭子蟹、海螺、赤贝、鱿鱼……他在房间里找到全套烧烤工具,上次他们来时亦有用过,他们在水池边认真清洗,两双手在水下不断玩耍,她掬一些水泼他,他并不躲闪,让水溅得一脸都是,笑得很开。她也笑,鼻翼有小小细纹,非常好看。
  玩到两人身上都湿透,才把所有海鲜洗净。
  他生起炭火,在网面洒一层香油,再摆放海鲜,她就专注地搛着,听到油刺刺的声响。他切细细葱花,撒上盐、味精各种调料,倒也非常好吃。
  一天就这样过去,夜里入睡时倪小筑脑际中闪现出楚成浩的样子,他一定抓狂。半夜醒来的时候,她看到顾青林坐在她的床边,痴痴地望着她。
  她的心里溢满了感动,她的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青林,我感觉好多了。"
  是的,在知道孩子流掉的时候她的心里再一次绝望,命运好像给了她太多的曲折,怎样的坚强也是软弱不已。在看到顾青林出现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冲动,带她走,不管是哪里,她都愿意!其实她的内心也多么希望他们能回到从前,能回到心无芥蒂纯纯相爱的时光,多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她和顾青林从未有过分手,而楚成浩也从来没有出现。那些报复,那些仇恨,那些阴冷的感觉都不曾有过。
  第70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7)
  医院给楚成浩打电话,说有人带走了倪小筑。
  又说,是顾青林。
  他手里的笔就生生断掉,合上电话他有几分钟透不过气来,待到回转明白,愤然抬手胡乱抓起面前大叠纸张狠狠朝地上掼下去。他刚失掉他的孩子,现在竟然连她也离开,她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不要他的孩子然后重投顾青林的怀抱。
  他已经知道他们曾经的一段感情,但并不了解他们为什么分手,而他亦知道,顾青林始终在她心里,她有一次撞上他软软喊出"青林",他已经记恨,再在首映上见到顾青林带走她,他是好不容易克制自己不去修理她,他出差,第二天就去多伦多,不过想缓解自己内心的愤懑。只是没有想到,他回来,他们之间的平和又被打破。方秘书进来,见到一地狼藉,知道他遇到大为光火的事。"把那个女人找出来,不管她在哪里。"楚成浩狠狠说。又说,"封锁消息,不要让媒体知道。"秘书出去,他重重靠在椅上,他下意识里还是在保护她,不希望媒体乱写她什么,而且他也不喜欢媒体把他们写在一起,究竟原因他也不想清楚,现在只是想要把她带回来。他一连受到两次打击,心里荒芜得厉害。对方秘书说推掉所有的安排,他只想静静。
  他把车开在街上胡乱走,在一个转弯的时候依稀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他急忙刹车,拉过车门跳下去,奔过去一把扶住对方的肩膀,待她惊讶回转面孔,却是一个陌生人。
  他颓然朝后退几步,很失落。一想到她此刻和别人在一起,胸口就漾满疼痛,又暴躁愤怒。种种情绪在心里疾走,只是抬手一拳砸向路边树身。
  他到兰桂坊,让Waiter拿整瓶伏特加,最烈的酒,杯子一拍,咝咝地冒白烟,他一大口干掉,辛辣的感觉在喉咙里涌动,脑海里却想到在这里遇到她那次,她从他手中夺走酒杯的娇憨模样。
  依稀间有女人缠了上来,他抬手甩掉:"滚!"
  对方不满,扳过他的脸,他才看清楚是艾美宁。她穿一袭金闪闪短裙,裹得身体曲线毕露,丰厚嘴唇娇艳欲滴,嚣艳无比。她的手搭过来:"怎么喝这么多?"
  他盯住她的唇看,然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压了下去,她微启嘴唇迎上去,他却厌烦地推开她的脸:"走开。""楚成浩,你怎可这样待我?"她有些撑不住面子。他并不理她,扬手再喝掉一整杯。"我也怀了你的孩子!"她突然扬声说。他一怔,转身狠狠看住她,她被看得很不自在,说不出的紧张。
  "你刚才说什么?"
  "我怀了孩子。"
  "不是,不是这句,你说‘也’!你怎么知道她怀了孩子?"
  他心里有不好的念头。"我……我并不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她竟然怀了你的孩子!"艾美宁声音有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
  他突然大力拽住她,把她踉跄地拖到最近的包厢,对里面正在狂欢的人说:"出去!统统出去!"他逼视他们,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不要!"艾美宁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哀求地看向其他人。而一干人见到这样的场景,竟然一言不语自动闪身出去。艾美宁绝望地尖叫起来:"楚成浩,我有你的孩子,你这样对我!"
  他用脚一踢,关住门。然后把她推倒在沙发上,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是你推她下楼?"
  第71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8)
  "放开我!"她挣扎说。
  "说!"
  "她摔下楼?"
  他抬手扇过去一个耳光:"为什么害她?"
  艾美宁已经吓得惊恐不已,只是拼命挣扎,哭喊:"我没有,我没有推她下楼。我只是去张院长那里做检查,无意看到她的病例!"他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她乘机推开他的手,竭力喘气咳嗽。"不是你干的?"他冷冷问。"不是我!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她脸上的妆已经被眼泪冲花,整张脸显得狰狞丑陋。他渐渐冷静下来,她虽然会有些小性子但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并不至于做这样的事。"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他倒在沙发上,无力地对她说。
  "你爱上她了?"艾美宁怔了一下问。
  "出去!"他的耐性已经用尽,不想和任何人讨论这个话题。楚月欣也问过同样问题,现在艾美宁也来问,她们都疯了吗?他怎么可能爱上她?也许他受到迷惑对她有一些情愫,那也只是很浅,很淡,很微不足道。
  "楚成浩,我该怎么办?"她经过他身边,轻声说。
  "打掉!"他轻飘飘扔过来两个字。
  她的身体好像一株到了时间的昙花,一瓣一瓣凋零下去。
  她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楚成浩是在游轮上。邢葛源特意在这里为她举办派对。她穿宝蓝色旗袍,细高鞋,妖娆地拿一支球杆伏在桌面上对一颗白球瞄准,然后轻松出杆将白球碰到3号蓝球,蓝球划出优美弧线进入袋中,她一连打中几球,叫好声一片,邢葛源走到她身边,给女友一个鼓励的亲吻,她眉眼含笑,自信地对准另一颗球,却在擦边的时候碰到8号球,失望地看它滚入袋里。
  她无奈让到一边,让对方继续打下去。这时,一个穿欧版西装的男人过来,他嘴角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从对方手里接过球杆,俯下身继续打。
  他的球技了得,分离角用得又稳又准,一连打出几个司登,她已经知道,今天遇到高人。他打球的姿态非常有气势,抬眼间扫到她身上的目光,让她的心蓦然一惊。
  那时她和邢葛源已经谈婚论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却在见到楚成浩的那刻分崩离析。
  她果断地跟邢葛源解除婚约,不惜与父母反目。
  她知道和邢葛源一起,会是安然平静的生活,她只用做好邢太太,陪他出席各种宴会,去各国游历,或者为他生几个孩子。但楚成浩却让她看到,她内心躁动不安,叛逆的因子,她不愿意墨守成规地嫁人生子,她更愿意让自己变成一个如花样浪荡的女子,为楚成浩。
  她知道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但她却愿意做他身边一直的女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只能卑微地退而求次,她开始往妖媚里打扮,想要多留他一些目光,他们在一起已两年,倒也是他身边最长久的女伴。
  他不常找她,她渐渐习惯,他的心捉摸不定,在她看来,没有任何女人能让他真正投入。
  只是倪小筑出现,她起初没有把她当对手,她虽然美,但清冷素淡,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何况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为了占有和报复,所以也就没有较劲。何况他找她的次数比找倪小筑多过很多。
  只是,原来他自己也不知,他对那个女人,已由恨生爱。他的眼睛藏不住那种微妙感情,那么冷血的一个人,竟然也动起情来。
  第72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9)
  她一直以为她不拥有他的全部,只是部分就已经足够,现在却发现,丁点感情他与她都没有,他们只是身体的纠葛,别无其他。
  走到酒吧门口时,她从落地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头发凌乱,脸上妆花得一塌糊涂,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她还是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吗?眼泪滑下来的时候,是咸咸的。
  4艾美宁出去后,他自顾自地从桌上抓过一瓶酒汩汩灌下去,只是想让自己醉。让自己的内心能安静下来。
  他仰头的时候,脑海里是她的样子;吞咽的时候,脑海里是她的样子;颓然扔掉酒瓶时,脑海里还是她的样子。她的表情在他脑海里乱哄哄的,他痛苦地埋下头,手插在发间揪扯头发发出困兽一样的嗥叫。
  他不记得是怎么回去的了。再醒来,天已经透亮,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转过身想要拿一杯水时才发现他竟然睡在她的房间,她的床上。
  旁边没有她,他的手抚过她的枕头,看到一根长发。他的心,那一瞬间绝望地清醒过来,他是真的完了,楚月欣没有说错,艾美宁也没有说错,他真的爱上她了。
  不仅仅是一点的情愫,也不是一点点的喜欢,那些焦虑矛盾纠葛,那些辗转煎熬逃避,都不过是因为他爱上她,他从来没有试着去爱一个人。他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感觉,心疼,酸楚,还会,落下泪来。
  他一直问自己到底怎么了,情绪反复多变,阴晴不定,现在终于明白,是因为她,全是她害的。
  他明白的是太迟了吧,知道是太晚了吧。他一直用他们之间的仇恨来掩饰内心的情感,其实不过是欲盖弥彰。那些感情早已经在心里风声鹤唳,他想要抓扯掉,一丝又一丝,却发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他真的被她迷惑,他被事实,吓住了。
  他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被褥上有她的气息,淡淡的清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想起很多次他从她身边离开时,她都是静静看向一边,目光很空,像是没有心一样。他从来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觉,虽然有时候也会想,但看她厌恶愤恨的样子他就愤然离开。
  他们是两头关在一起的兽,打斗撕咬,内心仇恨。阿苏在门口轻声地敲门。"少爷,方秘书打电话到这里找你。"他从床上跳起来,奔过去拉开门从阿苏手里抓过电话亟亟说:"她在哪?"
  方秘书愣了一下:"谁?"然后明白过来,小心说:"还没有消息,已经派人查了。查到顾青林的车曾上过高速,他们应该离开这里。"
  "查!不管她在哪里也要查到!"他几乎是吼出来。"董事长……今天你和副市长有个会晤,对株楠高架桥……""推掉!"他打断他。又无力地说:"我会准时到。"他打起精神去洗澡,用她的沐浴露、香波、毛巾……他抬起手把镜面迷雾擦去,就看见他脸色灰暗有细细青色胡楂,眼神困顿,这是一个被爱情折磨的男人形象吗?为什么是她,偏偏是她呢?
  整个会议他有些心神不宁,好几次被方秘书低声唤醒,兀然抬起头来,才知道身在何处。勉强应付过去,他整个人觉得疲惫不堪,头疼不堪。
  他揉着眉头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又看到那个清洁工,上次不慎撞到,这次见到他并不如别人那样尊敬地与他打招呼,只是平静地从旁边纸篓倒垃圾。他从她身边经过,下意识地看了看她虎口的文身,依然是很奇怪的感觉。
  第73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10)
  第五天的时候,方秘书拿过一份报纸给他看,他扫了一眼,是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但他却那么肯定里面的女人就是倪小筑。她和顾青林牵着手在沙滩行走。
  "是游客拍到的,然后传给报社记者。""是哪里?"看到他们亲密握在一起的手,他的心充满妒忌。"雾之岛。""那里一定热闹了,记者肯定拥过去了。"他冷哼一声,"备车。""董事长……"方秘书欲言又止。"说!""你现在出面不太方便,报纸既然刊登,大批记者肯定先到,你再出现……会被拍到……这样的关系……不知道会被写……"
  "备车。"他打断他,虽然知道他说得对,但他现在只想第一时间把她逮回来,虽然已经确定他对她的感情,心里却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该拿她怎样处置。
  她只离开几日,他却已经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每天都在等待她的消息,每天都睡在她的房间她的床上,半夜里醒来,他的内心总是空茫一片。
  风很凛冽,扑面而来,是疼的。
  是倪小筑先发现有镁光灯闪烁的,她转身看去,附近有人正举着相机面对她和顾青林,她顿时明白,他们已经被发现了。时间多短,不过五天而已,一切都要回到最初,其实已经知道不妥,这样不顾一切让顾青林带自己逃离,他那边定然是乱作一团。
  她低声对顾青林:"不要回头,有记者。"顾青林怔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只是单纯恋爱,让他们拍也无妨。"
  "可是……""歌迷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歌,不会因为我是否有女友。"顾青林坦然与她十指相扣,转过身对远处的记者微笑。"只是这样难得的假期破坏掉了,下一站我们去哪里?巴黎?柏林?还是埃及?"顾青林深情说,"只要和你一起,哪里都可以。""不,回去。你去制作你的唱片,准备你的演唱会……""你和我一起吗?""我们一起!"倪小筑笃定说。她已经决定要和顾青林一起,那她首先就要勇敢地面对自己,面对楚成浩,她不能被他禁锢一生。
  他们在这里安逸地度过五天,每天只是散步只是聊天只是看海,只是精心准备一天三餐。时间那么快,又那么急,所以珍惜这一分一秒。
  她坐着顾青林的车子返回,他们来的时候,她的内心灰暗绝望,再回去,已经充满勇气,她只是倚在副驾上温柔看着他,他轻声哼歌给她听,有时腾出手来捧起她的手放唇边亲吻。他们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时光被不断拉升,回到他们心底无尘的青葱岁月。一切依然圆满美好,他们从未分开。
  他们没有注意到,楚成浩的车与他们的车擦身而过。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楚成浩在赶往雾之岛的路上,他到的时候只看到海边那栋有白色栅栏的房子。
  他们就在这里生活了五天,而他却从来没有完整拥有过她一个真心的笑容。
  5回到这城市的时候,顾青林把手机打开,滚出很多的信息和留言信息。他一个都没有看,他不在乎,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即使现在把他打回原形,还是酒吧驻唱的小歌手,他也觉得无所谓。
  "我还是回公寓。"她温言说。
  "经纪人替我置了一套房子……在双林小区,有空房间……小筑,我不愿意和你分开,和我一起。"他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认真地对她说。
  第74节:第六章 不用寻找,只需等待(11)
  "青林。"她哽咽着看着他。"我爱你。"他深深吻上她的唇。她知道她亦不愿意和他分开,那会让她害怕,顿时没有安全感。她决定遵照内心想法,只是跟随他,跟着他就好。他牵着她的手,打开房门。她站在空高精美的客厅,看到整面背景墙上竟然都是她的照片。她感动不已,喃喃说:"青林。"他揽住她的肩:"我一直觉得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你只是去度假……欢迎回家。"她紧紧抱住他,贴住他的胸口听幸福流淌的声音。他的爱如此盛大,让自己好像陷在一场美梦。
  黑白色大理石,旋转的楼梯,精美的顶灯……他带她一间间参观他的房子。不只是在他的房间里到处是她的照片,楼道、书房墙壁、餐厅的杯子上、沙发抱枕,甚至他打开卧室的LED灯,整个吊顶上都出现她暖暖的笑容。
  曾经的他,就是这样假装她在,每天起床对她说,早安,每天入睡前对她说晚安。夜里睡在枕上抬起头来可以见到她对他微笑,他絮叨地与她说心事,是如此深爱,才会让自己变成无可救药的偏执狂。
  倪小筑入睡前给莫浅浅打了电话。一接到她电话她就跳起来大叫:"倪小筑,你到底和我联系了!""我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你和顾青林一起,报纸上都登开了……他终于公开你的身份,你们也算苦尽甘来。""浅浅,很抱歉总让你为我担心。"她沉吟地说。"别傻了……"莫浅浅随即说,"不过你最好暂时别来上学,已经有记者来学校蹲守,我已经替你请假。""你身体好些了吗?""好很多。""我明天来看你。"……莫浅浅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了。她们在门口紧紧地拥抱,莫浅浅的身后跟着温简,他看到顾青林,还有些恍惚:"这就是那个红透半边天的顾青林本人?"莫浅浅瞪他一眼:"幸好顾青林是男人,若换作女人你这样拼命盯着试试。""我只是没想过我还会和明星亲密接触。"温简讪讪说。"喝什么,我去准备。"顾青林走过一步才依依不舍松开倪小筑的手。
  莫浅浅再看满屋都是倪小筑的照片,欣慰地说:"他总算知道珍惜。""他一直很珍惜我。"她替他辩解。整个上午,他们四个人随意坐在客厅,喝咖啡,吃点心,清淡地说话。后来顾青林接到经纪人电话是不得不出现,他才只好留下他们陪倪小筑。她跟着他走到门口,像送丈夫上班的小妻子,替他整理衣领,叮嘱他开车注意安全。"知道了。"他缱绻地亲吻她的脸颊。"他很爱你。"温简啧啧地说。"你爱我吗?"莫浅浅嘟起嘴说。"爱,很爱。"温简连忙回答。莫浅浅和温简离开后,倪小筑抽出一本书坐到书房的地板上看书。只是刚坐下,就听到门铃响,以为是莫浅浅又返回,笑着打开门来:"忘记……"只是当下愣住。眼前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楚成浩。她立即推门去关,但门已经被大力撞开,她朝后退,心里惊恐,他竟然找到这里!他环顾四周也看到房间里她巨幅的照片,冷哼一声说:"看来他对你不错。""你出去!"她只是往后退,直到撞到沙发跌坐下去,下意识里手里抓住一个抱枕。"出去!否则我报警!"她竭力说。"我会告诉警察,顾青林拐走我的女人。"他冷冷地说,心里的怒气就像一座火山就要喷涌而出。"我不是你的女人!"她厌恶地说。"不是?但你为我怀过一个孩子。"他恶毒地捏住她的下巴,刺激她。"楚成浩,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她的话让他心里一酸,他到底要什么,他不过是想要她的心。但她的心却早已经给了别人,她恨他,怕他,只是怒视他。
  "我还没有打算让你离开!"他张狂地笑起来,内心却嫉妒得发狂,看着她刚才开门的样子,他的心就被刺痛了,那样幸福那样娇俏的模样他从来没有见过,只有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才会那样微笑吗?每每在见到他的那刻,她的表情都是立即僵化。
  "你放过我!"她已经噙满眼泪,抬起眼苦苦哀求他:"你需要女人,就会有一大把的女人,我一点也不好,你去找别人,放过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如鲠在喉,他是可以有大把的女人,但为什么偏偏就想要得到她?为什么怎么也舍不得放手,她满脸泪痕,不过是求他放她走,他是恶人,那他就恶到底!
  "休想!"他大喝一声。她的身上穿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衬衣吗?她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这个房间里来来回回,满心幸福?
  她看着他充满欲火的眼神,几秒钟的呆住转身想逃,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楚成浩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嫉恨充满了内心,他只是想要撕碎掉,只是想要占有她,他扑到她身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哭得喘不过气来,哽咽地喊:"疼。"
  这个"疼"却让他的大脑轰然炸掉。她疼,可是他早已经疼了,他的心疼得不能自已,是她害的,而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别在这里!求你!"她艰涩地吐出这句话,她不愿意在这里,在顾青林的房子里。这会让顾青林蒙羞,会让她永远也没有办法面对他。
  他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终于松开她,颓然倒在一边。
  "我跟你走!"她无望地说。
  莫浅浅来的时候,倪小筑正端坐在镜前由着化妆师扑粉,镜子里的她没有一点的喜悦,忧郁伤感。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已经没有退路了。也许她只能这样和楚成浩纠缠下去,直到他厌倦的那一天。那会是哪天一天?那个时候顾青林早已不会等待了吧。顾青林,想到顾青林的时候她心如刀绞,他们曾经是一对多么纯白的恋人,她曾以为这辈子嫁的人的只会是他,是父亲牵着她的手朝红地毯的另边缓缓地走过,然后把她的手交到顾青林的手里。那应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了。但这样的想象永远不会发生了。
  现在她居然和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订婚,要和他朝夕相处,命运太过强悍,让所有人的都捉摸不透。
  见到莫浅浅时,她竭力地微笑了一下。
  莫浅浅说:"你看谁来了。"
  刘嫂走了上来,抱住她,哭了起来:"小姐,就是太太没有看到,没有看到你这么漂亮。"倪小筑觉得酸楚极了,也怔怔地落下泪来,若是母亲还在,她一定会扑到她的怀里把满心的委屈告诉她,她不愿意和这个人订婚。他们之间只是因为仇恨才在一起,她能够预见她不会幸福,她怎么可能幸福呢?虽然所有人都祝她幸福,但幸福于她来说也许就只是天空中的那道彩虹,只能远远地,望着。
  右忠信也来了,捧着大束的百合花递给他。当他知道她嫁人时,心里还是嫉妒的,但他又看过楚成浩的照片,却忽然释然,这样的男人配得上她,他们如此登对。
  "如果他欺负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你出头!"右忠信抱抱她,微笑着着说。
  她哽咽着点点头。
  "恭喜!"温简与她握手。
  ""小筑!莫浅浅大力地抱住她,轻声地说:"不管怎样,都要幸福!"
  她抬起手抱住莫浅浅,这个最好的朋友,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给了她许多的安慰和陪伴,但她却对她隐瞒了许多,她的心里不住地对莫浅浅道歉,希望她会原谅她没有说出真相。也许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更加地难过。
  她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门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希望顾青林出现,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但却又带着一些期盼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顾青林"莫浅浅顿了顿说:"不要担心他,瞧你,哭得妆都花掉了,来,我帮你补妆。
  她把倪小筑拉到镜子前桌下,拿过纸巾细细擦了擦她的眼角,用眼线重新勾画一下,扑上一点粉,拢住她的肩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笑:"真美!"
  她为她戴上项链、耳环,在她的发际戴上小小的钻石皇冠,一边用愉快地声音说:"刚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都被你的订婚仪式给震住了,好浪漫呀,到处都铺满了百合和白色玫瑰,鲜花拱门和水晶杯台外面还蜂拥了一堆的媒体向要采访,我敢说你的订婚仪式比大明星的排场都不差,看来楚成浩是很重视你的。"
  莫浅浅说到楚成浩的时候,倪小筑的心里黯然了一下。
  这个时候,司仪进来,看到倪小筑,也啧啧地说:"真漂亮。"又往她手里放一束捧花,说:"该入场了。"
  这个时候楚成浩朝她走了过来,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替她理了理头纱,暖暖地说:"我就知道你很适合这套礼服"
  她垂下眼去,楚成浩拉过她的手搭在手臂上。
  倪小筑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身边的人,身体微微地颤栗,也许楚成浩感觉到了,安抚一样地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说:"微笑。"她艰涩地露出微笑,却觉得如走刀锋。
  大厅的灯突然灭掉,然后一束光打在她和楚成浩的身上,灯光里的他们宛若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但只有倪小筑知道她的内心就像被一场大雪覆盖后的城市,冰冷而静谧。她真的投降了,真的屈服了,向命运,还有面前这个强势的男人,她已经没有力气抗争,也许所有的抗争都只是一场徒劳,在她遇到他的时候,那一场游戏的开始和结束都只能由他说了算。
  她静静地朝前走,脑海中闪现地却是和顾青林一起的时光。就犹如一本被扯得纸张纷飞的书本,一页一页毫无头绪地扑面而来,是他们过马路时的第一次牵手,是他们在
  币元酒吧的初识。是他翻墙去为她摘的那朵玫瑰花,是他们在雾之岛看到焰火,是她在他家穿上他衬衣时的欢喜表情,是他在参加歌唱比赛时发来的一条条想她的短讯
  每一步,都是一个错乱的画面。眼泪在心里轻轻地流淌,也许以后她再也没有资格去想念顾青林了,他们就像是两条直线,不是平行,就只能交叉着错过,渐远渐行。
  多么华丽的背景,是沙曼,是香槟,是百合,是流光溢彩,是衣香魅影,是无以伦比的浪漫和繁盛,但,这与她有关吗?她就像是这订婚仪式的一个傀儡,像是一个道具,只能任人摆布。
  是在那个瞬间,她突然看到有个男人从人群里冲了上来。音乐声好像嘎然而止,惊呼声连连,在电光石山间她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尖头朝着自己刺过来,她却哑然地发不出任何声音,也茫然地忘记躲闪。一切发生地太快了,只是疾驰间突然有个人把她拉到了身后,生生地挡在她的面前的面前,然后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了,那么急的动作却犹如缓慢的镜头被拉伸开来,她只看到楚成浩渐渐放软的身体,她扶不住他只是顺着他的力道缓缓地蹲下,很多的人影晃动,她看到血,大片大片的血,如泉眼一样汩汩地。
  "楚成浩!"她下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却好像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呢?杂乱纷扰的镜头,他竟然朝她暖暖地微笑了一下,那么虚弱又那么恍惚的一个微笑。那把刀就扎在她的面前,横陈他的身体里,她的嗓子在疼,很多的尖叫好像要冲出去,却被封印在了身体里。
  她被谁扶了起来,很多人立刻围住他。她只是发抖,只是惊慌,只是不知所措。
  那一瞬间太快,她整个人懵掉了。
  她看到了手上嫣红的颜色,裙纱上也是,斑斑点点,好像被人泼的墨汁,不,那不是墨汁,那是血,从楚成浩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是他救了她,他竟然为她挡下那一刀!很多的人围着他,她就像一个旁观者被挤到了一边,根本不知道他的情况,她看不到他了。
  这个时候声音好像又被重新地打开了。她听到很多人喊:"楚董事长!"
  听到有人说:"报警,打120!"
  听到有人急促地问:"医生!有医生吗?"
  她还看到那个凶手已经被扑到在地上,紧紧地摁住。他在挣扎间望到了她,他的目光充满了残忍和遗憾。是的,他想要杀的人是她!
  她被推来桑去的,就像看一出别人的戏,但身体里却有一种真切的疼,不得要领。
  "小筑!你镇静一些。"莫浅浅终于挤到她身边,努力地摇晃她。她缓缓地聚住目光,意识渐渐回拢。
  她突然醒转过来样挤开围住的人,蹲到他的面前。他脸色苍白眼神虚弱胸口微微起伏,有人已经替他抱住伤口,但血却还是不断地浸湿,她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场面她没有办法应付,也不知道该怎样应付,他抬起手来碰到她的脸上,他的眼里是毫不隐藏的深情,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暴戾与厌恶,是真切的,是透彻的感情,他对她真的动了感情!她被他震撼了,或者,是从未有过的感动了。那一刻,她只记得,是他救了她,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救了她,再有多大的恨,也会化解了吧。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输赢,她以为她是屈服的一方,原来他也在妥协,也在屈服。娶她,不就是一种违背吗?
  她轻轻地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看到他眼里的感激。那是第一次,她主动地握住他的手。
  救护车到了,医生,护士,嘈杂而混乱的场景。她拽着身后的裙摆踉跄地跟上了救护车,医生给他罩上氧气罩,剪开他的衣服替他止血,她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他们的目光在一起,却是复杂而难言的,她不希望他死,至少不应该是因为救她而死,她不想要欠他什么,那会让她觉得复杂,她不要这样矛盾而复杂的情绪。
  他被推进急救室手术,她想要跟进去的时候被拦住了。护士从里面进出,她很想逮住一个护士问问,他会死吗?她又害怕去问,他若真的死了呢?
  莫浅浅他们也开车过来,她揽住她虚弱的肩
  膀,轻声地安慰:"没事,会没事的。"她感觉到精疲力竭,昨天夜里她几乎被溺死,今天他却因为救她生死未卜,他们之间为什么如此惨烈呢?遇到他,是她的不幸,还是遇到她,是他的不幸?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出来,解下口罩舒了一口气,他们全都围过去:"怎样?"
  "脾脏有7厘米的伤口,并且伤到动脉,腹腔内大出血,切除了部分脾脏缝合动脉好不容易止住出血但还要过48小时的术后危险期。"医生又说:"现在不能探视,手术后他也不能即刻醒来,你们都先回去。"
  她感觉到浑身发软,她多害怕医生说他救不活。
  "我在这里等他醒。"倪小筑轻声说。
  "你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莫浅浅扶住她的肩膀。她看看自己,穿着血迹斑斑的礼服在医院里也有不妥,迟疑了下便答应回去。
  她没有回楚宅,回了自己的公寓。这里才是属于她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莫浅浅始终陪着她,替她放好水,拿过睡衣,推她进到浴室洗漱。
  她躺在温润的水里,慢慢沉下去,并不觉得自己在哭。昨天夜里他对她说,他害怕。那时候她心里是不信任的,她不相信他,可他挡在她的面前,让那一把匕首生生扎进身体里,那得多疼?
  屏住呼吸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是殷红的血,像满山的杜鹃,铺天盖地。
  她抬起手来,看看她的手,已经被洗干净,却还是觉得肤色怪异,是因为他的血渗进了她的皮肤吗?她的心微微地颤栗了下,突然被一种念头给吓住了,她为什么要如此地害怕他会死呢?不是那么恨他,那么想要离开他吗?只在见到他的血汩汩而出的时候,她竟然充满了惊惧,她害怕他会死掉,害怕他会永远地不再醒来。
  莫浅浅推开门进来:"小筑,还好吗?"
  她转过头,努力地微笑:"好很多了。"
  莫浅浅蹲在她身边,用手在水里轻轻地拨:"我没想过他会这样也许我对他有偏见。"
  "我也没想过他会这样。"倪小筑浅浅地说。她真的没想过他竟然会为救她不顾自己的生命,以前他多狠,眼里都是冰凉,对她总是粗鲁。而她还记得,他也曾救过她一次,在她想和他同归于尽的那次,她倒在雪地里无望地看着满天的烟花,以为自己会死去,但他竟然出现了,踉跄地从车上下来想要扶她去医院,或者,他并没有那么让人深恶痛绝。
  "到底是谁想要害你?:半晌后,莫浅浅问。
  她心里已经猜到一些,又恍然她今天一直没有看到她。是她安排的吧,她昨天夜里已经对她有过杀机,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误伤到楚成浩。
  "我也不清楚。"她刻意地隐瞒了下来。
  "算了,不用再想,他已经被警察带走,很快就会真相大白。"莫浅浅说。
  她整晚睡不踏实,迷糊的梦里感觉到被人不停地追赶,很疲惫。醒来的时候天还是蒙蒙的,手臂微微发麻,是被莫浅浅的胳膊压住,她小心地抽出来,但还是惊醒了莫浅浅,揉着眼睛从床头上拿过闹铃看看时间:"我陪你去。"
  "不用,你再睡会儿。"她起身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昨天的礼服,血的颜色已经凝固成暗红。她的手轻轻抚过去,很莫名的惆怅。
  "你一个人太危险,虽然昨天那人被逮到,但万一有同伙。"莫浅浅揉着一头乱发起身去洗漱。
  两人收拾好了,倪小筑拉开房门的时候,突然惊骇地尖叫一声,然后"砰"大力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如惊弓之鸟。
  莫浅浅看到她的反应,询问地望着她。她的手向后指指门外:"有两个人。"
  "倪小姐,是六叔排我们来的。"门外的人说,倪小筑情绪稍稍放松下来,恍然,定然是管家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派人整夜在门口守着。
  "是谁?"莫浅浅见她松懈下来,也拍拍胸口。
  管家派来的保镖。倪小筑重新打开房门,门口的两人穿清一色黑西装,身形魁梧健硕,见到她,毕恭毕敬地喊:"倪小姐。"
  她们上车的时候,两个保镖也跟了进来,左右坐着,把她们护在中间,莫浅浅低声没好气说:"好像有点挤。"
  管家见到她,急切地说:"少爷已经醒来,但医生说出现了凶险性感染的并发症,现在正发着高烧,这可怎么办?"
  倪小筑心里也一紧:"我去看看他。"她换上了无菌衣,戴上口罩和帽子才被允许进入重症监护病房,见到他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羸弱的人会是楚成浩。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检测的仪器在在静谧的病房里滴答滴搭的响,血浆袋里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流淌到他的身体里,她俯身坐在他的身边,他的脸色苍白如一张纸,嘴唇干涸。
  他微微地睁开眼睛凝睇她,缓缓地说:"不要说出月欣。"
  "恩。"她应声。她知道他和她猜的一样,是楚月欣的安排,意在她,却伤了他。他是不愿意让楚月欣出事,她想,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可以不去追究。她转眼看到旁边的水杯,再看看他已经有些皻起的嘴唇,去问护士讨要一根棉签,从杯中蘸了些水,轻轻点点地擦拭他的嘴唇。她知道刚动过手术是不能进水,就这样帮他温润一下。他抿了抿嘴唇,喉咙微微动动。
  "你,好好休息。"她好像第一次这样真心地与他说话,以前不管他说什么,她的心里都是抗拒的。
  他轻轻抬起手来,她放下杯子握住,倏然感觉到他的手滚烫如炭火一样。他在发高烧,艰难地撑着,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只是把目光放到盐水袋上,有些无措。幸好医生进来,说不能待太久,这对病人休息不利。
  她起身,他缓缓松开她的手,她安慰他:"我就在外面。"
  出去的时候她问了医生他目前的状况,是术后的并发症,免疫力下降,现在只能用大剂量的抗生素希望能挺过去。
  管家哽咽,喃喃地说:"少爷,一定要撑住!"
  她心里也充满了担忧,这个时候有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察过来,说要例行询问笔录,不用去到警局,就在医院的会议室就好。
  "你和嫌疑人认识吗?"其中一个警察问到。
  "不认识。"
  "那你想想你和谁有过节?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事?"
  "没",她回答。
  警察又问了一些问题,她只是简单地应付了过去。怕说了多,会让警察怀疑到楚月欣。她答应楚成浩不会说出楚月欣来,他因为她而受伤,她心里是有愧疚的。她宁愿受伤的就是自己。警察临走时安慰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惩凶手。
  警察离开后,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窗外的草坪上,有小孩在玩球,你扔给我,我推给你。重复无味的动作,却玩得欢欣鼓舞,脸上洋溢的都是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笑容,只是疲惫,只是疼痛而纠葛的情绪。
  也有一对情侣,他们依坐在长椅上,肩靠肩,头碰头,温馨而甜蜜。她是羡慕的。她其实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想要谈
  的也是平平常常的爱情,但迂回曲折的心境,不仅她受伤了,还有顾青林,楚成浩。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她好像总来医院。她微微叹口气。
  莫浅浅握着手机,有些迟疑地走到她面前说:"顾青林,他想见你。"
  倪小筑犹豫了一下,转身说:"他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很快回来。"
  她下楼的时候,两名保镖也跟了上来。
  "不用"她说。他们为难地看着她。
  她坚持:"我和朋友见个面,就在楼下。"他们到底没有继续跟下来。其实心里是有些暖的,她从来没有试着去和楚成浩身边的人接触,以前是阿苏,现在是小翠,还有管家六叔,她对他们都是疏离而冷漠的态度,觉得只是沾上他的人,都隐隐地无法生出好感。她的恨,连累了他身边的人,只是现在想来,他们也都在尽心地照顾她。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宝马X6缓缓停到她的面前,车窗摇下来,她看到了顾青林。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
  "就在附近吧。"她低声说。
  顾青林的手有些停顿,然后把车停在附近的岔道上。
  "他怎样"顾青林沉吟地问。
  "现在还很危险,手术后有并发症。"她低声地说。
  "我见到新闻他为救你受伤"他静静地望着她。昨天他想要去订婚仪式的现场,他想要带她走,不管她是否愿意跟他走,但他也想要去试试。只是门却被曹明反锁了起来,曹明亦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一早有所准备。他在屋里如困兽一样,愤怒地无处发泄,只是拼命地拍门,让曹明放他出去。曹明说:"我为你好,若你去了,会毁掉你的形象让你事业也止步。"
  他苦苦地哀求,只是去看看她,想要见到此刻的她。天渐渐黑下来,他绝望不已,当曹明替他开门时,他只是狠狠地朝他挥过去一拳。曹明仰起头来,用手捏住鼻子不让鼻血淌出来,他说:"订婚没有举行。"
  他惊讶地盯住他。曹明说:"你看新闻。"他急切地打开电视,从新闻里看到现场混乱的一幕,纷乱的人群里,穿着白色礼服的小筑惊慌而茫然的表情。
  "有人在订婚仪式上想要刺杀倪小筑,但楚成浩挡在了前面。"曹明沉沉地说:"你应该相信不仅你爱她,他也是爱她的,否则怎置自己的性命不顾?"那一刻,他是惊心动魄的。他庆幸她没有受伤,却对楚成浩的受伤很介意,为什么他要那样做?他那样做了,在倪小筑的心里会加重一笔,他呢?他会慢慢地被他挤出她的内心吗?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到痛苦。
  "青林,放下我吧,一直带着我们的过去前行,对你来说,这不公平。"她缓缓地说,是知道现在的她更没有理由离开楚成浩了,而顾青林呢?她能自私地让他等她吗?等她也许有一天能够摆脱楚成浩?
  "你爱他吗?"他温言地问她。
  她沉默了,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莫浅浅也曾经问过,但她能说出真相吗?她的人生早已经走得很远,而她已经不再单纯明亮,她真的老了,这样苍老的心境,只能无望地面对眼前她深爱的人。
  "怕答案会伤到我?"顾青林自嘲一样地说:"也许我太过自信了,总觉得你爱的人只是我,只有我,现在明白了,爱情真的有时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的心里已经渗出很多的眼里,不断地说着,不是,不是这样的!但面上,却只静默,只是忧伤地看着街口的红灯,亮了,灭了,她好像就置身在一座空城里,无所依靠,无所依存。
  回到医院的时候,管家悄悄地对她说小姐来了。她的心,仓促地跳了一下。
  楚月欣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见到她,眼里都是恨意。抬手朝她脸上辟过来一个耳光,莫浅浅气愤地上前,把倪小筑拦在身后:"凭什么打人?"
  楚月欣的眼里都是泪水,脸上却是张狂的笑:"他真是疯了,竟然为了个贱人不顾自己的生命!"
  "你骂谁!"莫浅浅气咻咻地看着她。
  "她!就是她!她以为她能用身体救她爸,结果她那该死的爸还是判了重罪,所以她不甘心,她要报复!她挑拨,她里间,她甚至想要杀掉他!你这个蛇蝎的女人!"楚月欣用手指着倪小筑,痛苦地说。
  她的身体好像撞在一块玻璃上,碎的不是玻璃,是她!哗哗的,纷乱的,满天都是尖叫,找不到一个出口,他们之间的恩怨如此牵扯不清,他们之间的伤害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她那么努力地想要逃避,却又被狰狞的事实击倒。
  莫浅浅也被这事实惊呆了,她缓缓地转过身,问她:"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只是在报复?"
  "不!"倪小筑眼泪横飞,感觉到无比的痛楚。她不希望莫浅浅知道,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想要藏住她内心的不堪,但现在却被楚月欣生生地撕裂开来。
  "跟我走!"莫浅浅拽着她的手,她只是在她身后泪如雨下。莫浅浅全然不顾,只是打开车门,把她推进去。
  莫浅浅感觉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倪小筑,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又在想什么?她和楚成浩之间又是怎样一回事,只是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她已经能够猜到,楚月欣说的至少有一些是真的,在过一个红灯的时候,她的车突然与前面一辆车追尾。对方气急败坏地下来,莫浅浅跳下车,把钥匙朝那人身上一扔:"随便你!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你什么也不说,你只是一个人忍,你能忍多久?"
  对方诧异地看着发飙的莫浅浅,反倒说不出话来。
  "你当我是什么?只是和你一起嘻嘻哈哈的玩伴?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只是突然住院了,突然离开了,突然订婚了,突然受伤了!我像个傻瓜!"
  对方好半天插了一句话:"小姐你的车撞到我的车!"
  倪小筑已经泣不成声,她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莫浅浅会让她这样伤心,她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她几乎撑不下去,她是她的安慰。现在莫浅浅无法谅解她,她呢?更加无法谅解自己,她伤害了身边的所有人!
  她从车上下来,过去抱住莫浅浅:"对不起,对不起!"
  莫浅浅坏脾气地推开她:"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也不能帮到你,害你一个人受苦,我恨我自己,这么无用!"
  "浅浅!"她颤声地喊她。
  阳光那么盛大,并不是所有的,不被灼伤。
  莫浅浅气鼓鼓地依在沙发上,冷着眼对她说:"说吧,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到了现在,倪小筑也不再隐瞒,从她踏进他的办公室,把他们之间林林总总的恩怨告诉了她。只是她以为经历的过程是永远再也不想回忆,可当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平静很多。她和他之间,充满了报复,占有,怨恨,愤懑,但现在,那个让她恨到骨子里的人却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救了她,他竟然救了她!这太荒诞,怎么可以?她接受不了,她宁愿对他只是恨,却不是复杂的感情。
  "离开他!"莫浅浅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真相,为什么没有替她分担,她从未想过倪宏志的所为,会带来这么多,怨恨。当初知道倪小筑订婚是和楚成浩时,她已经觉得不妥,为什么是他,她却从来没有深究。原来自己太过粗线条,实在是蠢。
  "浅浅,不要自责!是我,是我太过懦弱!威慑于他的逼迫,才会走到今天。"
  "那顾青林呢?"莫浅浅突然问:"你始终爱的人是他?"
  "我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她难过地垂下眼。
  莫浅浅抬手拥抱她,内心复杂。
  终于坦白实情,倪小筑心里觉得轻松了一些。
  "那个该死的,竟然是他阻止了McGill交换生的事!最好
  他这次直接死掉!这是他罪有应得。"莫浅浅愤愤地说。
  "收拾行李,跟我走。"莫浅浅想起什么的说:"乘他现在还在医院,走得远远的,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
  "可是"倪小筑沉吟地说。
  "你该不会是担心他吧?死了最好,让你受那么多苦!别再想了,离开他,把过去的一切都抹掉,重新开始!"
  莫浅浅已经打电话给温简:"准备一些食物和用品,我们要出远门。你只是照办,其他别再多问。"
  莫浅浅对电话简单说,然后扣掉电话。
  她开始替倪小筑收拾行李,现在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倪小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她要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人的威胁。光想想,有人在订婚上想对她不利,她就觉得无比担心。当她看到那个男人冲到倪小筑面前时,哑然失声,她离得那么近,却只能看着那人刺过去!幸好她没有事,只是那一幕实在骇然。
  "我等到他度过危险期,我再走,好不好?"倪小筑按住好友的手,眼巴巴看着她,知道她是为她好,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但他始终是因为她而受伤,她不忍心。
  "你总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莫浅浅跺一下脚,气极地说:"那就多等两天!"
  她没有即可离开,也没有再去医院。她始终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他,只是打过电话给管家,他度过危险告诉她。
  那件礼服已经被莫浅浅打包扔了出去,他送的那条钻石项链她让人带给管家,他自然会交还给楚成浩。
  莫浅浅也问:"要不要让顾青林知道事实,他一定会保护你的!"
  倪小筑迟疑地摇了摇头:"告诉他也只是让他难过,我已经熬过来了。"
  是知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单单是她曾是楚成浩的未婚妻身份再和顾青林一起就得让他受到无数的非议和指责。他有他的舞台,有他的事业,即使他能放下一切光环与她走,她也不忍。也许这样的不忍还因为她的怯懦,如果有一天顾青林后悔了呢?她害怕去面对那样狰狞的时刻。他们曾经有过五天快乐的生活,在她已经是无比的奢望了。她真的很累了,想让自己,静默地生活。
  她曾经以为顾青林的那次车祸是楚成浩安排的,后来专门去警察局看过笔录,才确定那真的只是一次交通意外。只是楚成浩故意让她误解他,他宁愿她把这一次的意外当成是威胁,逼迫她就范。也许他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十足的恶劣。
  现在的她,只是想要静静地离开,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远离所有的纷扰。
  有人敲门的时候,莫浅浅急急地说:"我去!"
  是管家。
  "她已经和楚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并没有正式订婚。"莫浅浅挡在面前,警惕地看着他。
  倪小筑心里有些不安,他这样忠心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少爷,怎么会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他有事。
  她走过去。
  管家见到她,急急地说:"倪小姐,少爷正发脾气,见不到你,他不肯配合医生的治疗。"
  "他死了最好。"莫浅浅没好气地说。
  管家只是哀求地看着倪小筑:"倪小姐,少爷真心对你我们都看得明白,你为什么不清楚呢?他现在这样,也是因为救你若是他有事,你也不会心安。他正发着高烧,医生说再不退烧,实在"
  "我跟你去!"倪小筑温言说。
  "我不许!"莫浅浅挡在他们中间,责备地说:"你不能心软!"
  "浅浅,如果他真的有事,我不会安心我会离开他。"
  莫浅浅叹一口气:"算了,我陪你。"
  再回到医院,楚月欣见到她们,只是狠狠瞪过一眼。
  管家连忙打圆场:"小姐少爷还等着。"
  楚月欣恼怒地别过面孔去。
  张院长也在,见到倪小筑,不无担心地说:"烧一直退不来,刚才清醒的时候,见你不在,就情绪激动地扯掉了输液管现在又昏迷过去"
  倪小筑心情复杂地重新换上无菌衣,经过重重消毒进入重症监护病房。他在昏迷之中,医生不断地检测他的血压和脉搏。
  她坐到他的床沿,看到他因为身体的痛楚而蹙起的眉头,他的呼吸急而短促,额
  头滚烫。她轻轻伏到他的耳边,缓缓地说:"不要死。"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手指弹动了一下,她握住他的手。
  检测的护士喊起来:"血压在还在降!心率很不稳定!"
  赶快给他打强心针!医生迅速地说。
  她站到一边,看到医生护士一阵的忙碌,看着他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她是惊恐的,多害怕那嘟嘟的声音会突然变成直线声,她颤颤巍巍地盯着他的脸,心里不断地说,醒来,醒来,一定要醒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护士说:"收缩压九十、舒张压六十五,心率稳定到五十。"
  "密切监测。"医生吩咐。
  倪小筑也喘了一口气,刚才她的心几乎要跃出来。
  他昏迷了许久,也许是在梦里挣扎,所以发出喃喃的声音,她伏到他的唇边,终于听清楚他的呓语,他喊的,是她的名字,倪小筑。那一刻,她的心被撞倒了。他爱她!他真的爱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真实性,他有表露过感情,有试图待她好一些,只是她冷漠地拒绝了。她想起他含着碎裂的泪水紧紧抱住她,他说他害怕;想起他说要和她举行订婚仪式她说她根本不爱他时,他哀伤的眼神;想起她说她不用替他生孩子,这真好,他愤怒的表情她从来没有细细想过这些,她一直无视于他的感情,原来,他真的爱她,不仅仅是占用和禁锢,也不仅仅再是报复和打击。
  也许他也是矛盾的,竟然会爱上她,爱上倪宏志的女儿!楚月欣是该恨她的,他怎么可以这样违背家族,背叛家人,甚至还想要和她订婚!换做她是楚月欣,也是接受不了的。
  中间他又断断续续地醒来过,见到她在,情绪平稳了一些,然后又昏睡过去。他醒来的时候,她就微笑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温暖地对他微笑,他的眼神是怔怔的。
  折腾了整整一夜后,他的高烧终于退下去,身体的各项机能指标也在平稳下来。
  她就一直守在病房里,小憩的时候也是握着他的手。她承认被他震撼到了,当他挡在她面前被那把尖刀刺中的时候,当他在生死徘徊的边缘却喃喃喊着她的名字时她心里的一些凛冽的恨意在慢慢地融化。
  医生和护士也精疲力竭,看到他渐渐好转,也觉得欣慰。
  他逐渐清醒过来,但浑身无力,想要抬手的时候,就看到她伏在床沿睡着了。她的脸正对着他,她睡着的样子恬静,柔顺。他只是静静地注视她,她的眼睑微微地动了下,慢慢睁开,看到他醒来,脸上是惊喜的表情。
  "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发现她还握着他的手,小心地松开了。他的心情有些黯然。
  "月欣呢?"他问。
  "她在外面,我让她进来。"
  "不用了警察"他探询地问。
  "警察应该没有怀疑她。也许并不是月欣。"见他这样护着月欣,心里是感慨的,她见惯了他的暴戾,却只在对月欣的时候,他面上的线条是温和的。
  "留在这里我害怕。"他又一次说他"害怕",他真的怕,怕自己不再醒来,也怕醒来后见不到她,他一直在梦中挣扎,时而看清她的模样,时而她又变作别人,他分不清,只是不断地奔跑,他是生气的,她怎么可以这样戏弄他?怎么可以让他如此不安?他梦到他终于逮到了她,他想要握住她的手时,她只是缓缓转身,冷漠地对他说,我恨你!
  她恨他。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为什么感到如此心痛呢?他强迫她与他订婚,知道若是他放她走,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跟另外一个男人双宿双栖。他无法忍受,所以他无视她心里的恨意,他看到她了,穿着纯白礼服缓缓地朝他走来,他站在那里,觉得她真美,如月光一样皎洁的美。他是欢喜的,不管怎样,现在她属于他。当他伸出手的时候,他看到她眼里的不情愿,甚至朝身后怯怯地看了一眼,是在等待那人的出现,等待那人带她走吗?只是那个时候,他看到真的有人冲了上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他来不及多想,只是本能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所以她会在这里,是因为他救了她,所以在这里守着他醒
  来。
  她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好好休息。"
  "留在这。"他坚持。
  他见到了她眼里的为难,但她说:"好。"
  这就够了,他顾不得其它,转过身,又昏沉地睡去。
  医生说警察在外面,请她出去看看。
  她出去的时候,之前来找她做笔录的两个警察说:"疑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说他因为追求过你,你不仅没有答应还羞辱他一番。所以他才报复。你上次说不认识他,你们究竟是否认识?"
  她愣了一下。她清楚记得她不认识他,那他说的目的是想要保护背后唆使他的人,是楚月欣吗?
  她的脑海里反复思忖,最后终于说:"认识。"
  "那上次你说不认识。"年轻些的警察有些生气地说。
  "我忘记了。"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曾经对你有过什么表示,你把详情跟我们说一下。"
  "他纠缠我,要和我交往,我拒绝了。"
  "还需要你去警局认人,我们会安排。"另一个警察对年纪尚轻的警察使了个制止的眼色,年轻警察还想要说什么,就噤声了。他们简单地说了几句就离开。
  他们走后,小警察问:"师傅,她说的是事实吗?她真的认识疑犯?"
  "你觉得呢?"他师傅回答。
  "她在撒谎,她的眼神很局促。那还有主谋?"
  倪小筑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刚才说的警察是否相信。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艾美宁,她裸妆,穿着素净,和之前见过判若两人。见到她,艾美宁迟疑一下过来:"他怎样了?"
  "已经度过危险期"她顿了一下说:"你进去看看他。"
  "不用了他并不想要见到我。"艾美宁自嘲地扬起眉:"和他在一起两年,他未曾为我牺牲任何事,看来,是真的爱你。"
  倪小筑看着她,知道她真心地对楚成浩,之前她们面对面并不友好,现在却也是有些同情。爱却不被爱,到底是一件荒凉的事。
  "也许他已经得到报应。"她喃喃地说:"他终于知道喜欢一个人而得不到的心情了。"
  倪小筑静静看着她。她的眼神已不再倨傲,满眼都是酸楚。她的心里长长地叹息,楚成浩,你究竟做错多少?
  艾美宁离开的时候,眼里都是泪水,她知道她和他是彻底的结束了,她再也不会去纠缠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痴痴地等下去,有人说选择爱一人,不如选择被爱。被爱永远是幸福的,但爱却是苦的,她尝过,已经受够。
  楼下有一辆轿车,她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心情渐渐平和下来,她走地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过去,拉开车门的时候,见到了他邢葛源。她曾经一心想要和他分手,却在经历痛苦感情后,又被他重新拾到。
  她对他说:"我们结婚,越快越好,然后移民永远不回到这里"
  他深情地看着她,说:"照你说的。"
  她的心,很哽咽。和他解除婚约,跟了楚成浩,这让他受尽了别人的奚落。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跪在她面前痛哭哀求,但她铁了心,又越发觉得他太懦弱,楚成浩不会,他永远刚毅冷漠,永远像个王者掌控一切,她迷恋那种仰视的感觉,完全的崇拜与折服。后来知道了,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自尊的,她也抛弃自尊,她也会跪着去哀求,自轻自贱。
  有时和楚成浩在一些场合也会遇到邢葛源,他的身边一直没有女伴,远远望着她的时候,是悲怆的。她已经顾不得别人,她谁也看不见,谁也听不到,心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忽略掉所有。
  他在哪里捡到她的?那天她在酒吧对楚成浩说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一心只是想知道另一个女人的事,对她出手,她在酒吧门口哭得狼狈,是那个时候,他站到她的面前。
  她只是哭,想起自己的种种,很不甘。他拽着她上车,她拼命地踢他咬他,说他是来看她下场的,现在看到也该满意了。
  他突然抱住她,深情地说:"我还要你。"
  他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怎么可以为爱情这样发疯呢?她已经做了别人的女人,又被抛弃,他还要,要来做什?再被旁人耻笑吗?他也家世优渥,人品出众,要什么要的女人没有,为什么是她?
  她看清他车上的小挂件,是有一年去泰姬陵求的平安符,她亲手替他挂在车上的。他们分手了两年,足足两年,他竟然还留着。
  她推开他,颤声地说:"邢葛源,你别
  做梦了,我不会再和你一起!"
  她迅速地从他车上跳下来,一路地奔跑。她觉得她被命运玩了,她死心塌地的,对她不屑一顾,她不屑一顾的,却对她死心塌地。她咒骂,爱情真他妈不是东西!
  后来她在报上看到他们订婚的事,楚成浩要订婚了,但不是和她。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关系,即使订婚却也没和她说过一声。
  他完全无视她。他不知道,他来她家找她那一次,她已经把自己关了三天,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只是喝酒,哭泣。完全崩溃。
  但他来,只是问孩子她怎么处理。却一点也没有过问她,他太残忍!那一刻,她恨极了他。没有孩子,根本就没有孩子!她只是想要坚持地看到结果,看到他会怎么处置她,还有她的孩子,现在她明白了。她于他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对她没有感情,从来都只是她在一厢情愿地付出和以为罢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胃灼得厉害,挣扎着出去,却看到楚成浩的车扬长而去。他就那样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她的生活。
  她挪着身体返回屋里,打的电话,竟然是给邢葛源。她没有旁人可以求助,她已经为了楚成浩失掉家人,她还能依靠谁呢?
  邢葛源来了,他进到屋里见到她大汗淋漓的模样,赶紧抱起她去医院。她想她真的错了,她的爱情太过安逸,所以才会把自己往悲剧里带,她的人生太顺畅,所以才会肆意地想要破坏。她是太过任性,才会让自己,成了这副模样。
  她是因为酗酒而造成的胃出血,医生说若是没有及时送到医院,她会有生命的危险。他心疼不已,执意把她接到邢宅住,细心地照顾她,为了让她开心,把她的家人接了来。她终于得到父母的谅解,他们重新接纳了这个叛逆的女儿。在千帆过后,谁爱她,谁不爱她,已经一目了然。
  父母是希望她和邢葛源能重新走到一起的,如果没有她的胡闹,她早已经嫁了人,或者也已经有了孩子,现在再回到邢宅,她却是这副悲惨的模样。邢葛源并没有介怀她过去的事,他只当她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在外面玩够了现在终于肯回家了。他甚至比以前对她更加地好,亲自下厨做她喜欢吃的菜,带她去看电影和逛街,他要让她把在楚成浩那里丢失的尊严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那天。她有去过楚成浩的订婚仪式,她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英俊不凡的模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神变了,柔软,温和,却只是望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包含深情。她是嫉妒的吧,她知道她还没有办法彻底地忘记楚成浩,但她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她会把他清退自己的内心,然后全新的接受另外一个,她值得爱的男人。
  她亦看到那个男人冲了上去,她还没有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就听到仓皇的尖叫声,有人已经把那个男人摁在地上,她看到了楚成浩身上的血,看到他软软倒下去,她终于明白是那个男人行刺了他。
  惊骇的时候她看见了凶手的样子,她的心哑然了。她认识他!有一年她和邢葛源在酒吧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一伙人围打着一个单薄的男子。老板说他是个小偷,所以在教训他。邢葛源看他已经伤痕累累,动了恻隐之心,出面摆平了这事。
  后来那人说他也是因为妹妹病了,实在没法。邢葛源给了他一笔钱。她觉得那人是编造的故事,但邢葛源一直是善良到近乎单纯的人,他相信别人说的一切。
  她能够猜到,这个人为了报恩所以替邢葛源做这件事。她没想到,邢葛源会为了她这样,她看到报纸知道他即将订婚时是觉得痛苦万分,所以他要阻止他们订婚,才铤而走险。他怎么可以这样爱他,怎么可以为了爱她而完全地忘记自己呢?那一刻,她竟然不是担心楚成浩的伤势,担心的是也许他会供出邢葛源来。她要带他走,要尽快带他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已经害得他够惨,她不能让他去坐牢。
  她开车去找他,她不断地闯红灯,指尖发凉。她发现她一直觉得自己无法失去楚成浩,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失去他了,终于可以完全地放开
  他了。
  她把车开得又快又急,到邢宅的时候,她从车上跳下来,几个阶梯地跃上去,他们告诉她,他在书房。她闯到书房去,见到他,只是抬手紧紧抱住他。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还在懵懂之中,她哭着说:"对不起。"
  最伤害他的时候,她都没有说过对不起。现在她补上这句,希望能让他的心,不那么那么地疼。明明窗户是关上的,但有风,轻拂在脸上。
  他抬手揽住她,那一天他们长久地拥抱,所有的过往的结束了。在他们之间应该是崭新的,全新的感情。是比以前还要成熟,还要浓厚的感情。她那么庆幸,在最后的时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也那么庆幸,他始终在等她,她没有错过。
  只是她的心忐忑不安,生怕警察会找上门来。她催促他离开,他定了机票,选了瑞士。她曾说她喜欢那里的雪。
  她还是去了医院,想知道他的近况,那是最后一次,她主动打听他的消息,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她会努力忘记他。
  直到上了飞机,她的心才安稳下来。她看着身边的邢葛源,有重生的感觉,他们好像从未分开,好像只是在这架飞往瑞士的飞机上她睡了一会儿,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醒来,他还在。
  他们才是适合的,他们才是合适的。这也是一种爱情,风轻云淡,她才懂。
  楚成浩终于度过了危险期。
  只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倪小筑已经离开了。所有的航班都查询过,她没有任何的消息。她就像一点水,藏进了大海。
  他记得他在重症监护室,他说让她留在这,她说好的。但她欺骗了他。
  他还记得她用棉签蘸上温水擦拭他嘴唇温柔的样子,很多很多的第一次,竟然是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她第一次对他微笑,第一次细声地与他说话,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也是第一次与他对视。
  知道自己爱着她时,他真的很矛盾,但他还是做了,要与她订婚,要把她永远地留在身边。但她还是从他身边离开了,那么决绝地离开。
  他被接回楚宅疗养,大段的时间他就依在床上,静静地发呆。方秘书每天会来汇报工作,他听着,却觉得声音很遥远。
  好半天,方秘书唤醒他,他只是怔怔地问:"说到哪了?"
  方秘书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董事长,已经照你的意思,给唐纳请了最好的律师,但我不明白董事长你为什么不追究责任"
  "这事就到此为止。"楚成浩淡淡地说。
  他有和月欣谈过,但她并不承认。
  "就算我想杀她,我不会这样愚蠢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人被逮到不是连我自己也一并暴露。"她不以为然地说。
  "那是因为你运气好,别人并没有供出你来,并且倪小筑也替你遮掩!"
  "倪小筑!她是自己心虚,指不定和哪个男人纠缠不清,对方来报复!"楚月欣扬声地说。
  "不许你这样说!到底是你不对。"
  "你不相信我?不是我!"楚月欣气急,旋身出去。她真是恨透了倪小筑,即使走了却还在他们之间造成芥蒂,但到底是谁想要杀她呢?看来对她有恨意的不止她一个人!她是活该,但对方却没有伤到她,实在是可恶。
  她那天没有订婚仪式,她怎么可能出席?眼睁睁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戴上戒指,她会受不了,她把自己关起来喝得酩酊,是第二天看到新闻才知道他出事的消息,她赶到医院,见到他虚弱的样子,无比害怕。她怎么能够失去他呢?他是她最爱最爱的人。
  她想现在她应该对他言明一切了,她一直地忍耐,不过是因为他的身边有太多女伴,她一直以为他对谁都不会有真心,甚至是呆在他身边两年的艾美宁,艾美宁太过简单,没有任何城府,她根本不在乎艾美宁。是她故意告诉艾美宁,倪小筑怀孕的事。
  她打电话给艾美宁,说想和她谈谈。
  之前小柯找过她,说:"小姐,她怀孕了。"她的心好像被火烧一样,从皮夹里夹一叠钱递给小柯,她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汇报。她早已经买通小柯,让他有什么情况就及时地告诉她,之前小柯已经找过她几次,说楚成浩并没有经常去哪儿,她渐渐放下心来,却没有料到她竟然怀孕!她怎么可以有他的孩子?
  她们约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见。
  楚月欣呷一口蓝山,故作同情地叹气:"那个女人怀孕了。"
  "谁?"
  "倪小筑!"
  "她"艾美宁脸色大变。
  "哥好像对她比较好些知道她怀孕买了许多婴孩用品。她继续刺激她,她本来就媚惑哥,现在又怀了孩子,还不顺势上位?楚月欣用有些讨好地口吻说,我实在是不喜欢她,更希望你是我的嫂嫂!"
  "月欣我该怎么办?"艾美宁方寸大乱,无助地望着她。
  "方法是有,但怕你不肯。"她凑近一些低声说。
  "我肯!"艾美宁连忙答。
  "除了那孩子。"她吟道:"只有让她失去了孩子,你才是唯一。我会帮助你,让哥娶你!"
  "那是你哥的孩子!"艾美宁睁大眼睛。
  "她不配有!"她咬牙切齿:"她有了孩子就会一辈子和楚家牵扯不清,我根本不想要见到她!"
  艾美宁有些惶恐,停顿片刻,犹豫着问:"我该做什么?"
  她就详细的计划告诉了她。夜里,小柯会放她进去,她只要把她引到楼梯然后推她下去好,然后再藏起来,那时候肯定一片混乱,小柯会乘乱带她出去。从楼上跌下去,怎么也保不住孩子的。
  艾美宁还在迟疑,楚月欣说:"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主
  意是我出的,更不会出卖你。"
  "若是你哥查到,会恨死我!"
  "那时你已经嫁他到时你就告诉他你有了他的骨肉,他不娶你娶谁?再说,他不会知道这件事!"楚月欣信誓旦旦。她知道艾美宁的软肋是什么,虽然她看上去并不急于嫁入楚家,但她的心里却一定非常地想。何况现在倪小筑怀了孩子,如果她阻止的话,那么她永远也不可能嫁入楚家了。
  艾美宁在她再三的劝说之下,同意了。楚月欣早已想好,艾美宁伤了这个孩子,她再转身把整件事告诉哥,那他定然也不会要艾美宁。只是没有想到,即使艾美宁照办了,推了倪小筑下楼让她失去孩子,哥却还是要和她订婚!
  艾美宁太没有手段了,她只是愤懑地想,活该她还是被抛弃。
  楚成浩的伤势渐好起来,楚月欣每天都在他的身边照顾,虽然他总认为是她指示了唐纳,她实在百口莫辩,但显然他还向着她的,否则也不会尽力想着遮掩了。
  "哥,我今天会请一位客人来。"她兴致勃勃地对他说,坐到他的床沿,把杞圆燕窝汤端起来喂他,他的头侧了一下,我自己来。他接过去,重又放回到台面上。
  "你的客人你招待就好。"他淡淡说。
  "这个客人对我很重要,哥,你就见一下。"她摇着他胳膊娇嗔地说。
  "那好。待他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方秘书又来了,直接上楼,敲开楚成浩的门。他见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他只是想要知道她的消息,但每天方秘书来都让他失望,她没有和顾青林一起离开,顾青林在准备演唱会,并没有任何端倪。
  "还是没有消息?"他探询地问。
  "董事长她的证件都还在,肯定无法出国,只要在国内,一定会找到她的!"
  "学校呢?"
  "他们说她办了休学,其他也不知道了。"
  该死,她可以到哪里去?他愤怒不已,抬手将台面上的汤碗朝地上掼去。她这次是铁了心不让他知道了。
  "董事长,还有一件事。已经派人查过林绮仪的一些消息,她去年从工作的制衣厂离开,有人说在这边有见到她。"
  正说着,楚月欣敲门,在门口说:"哥,我的客人来了。"
  "你先出去,我这就下来。"
  方秘书见他起来,赶紧过来扶,他用眼神制止了。
  下楼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觉,大厅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背对着他,被一个屏风遮住了一些。他缓缓地下楼,楚月欣见到他下来,扬声地喊:"哥!"
  那个女人转过面孔,刹那间他想到一些事。这个女人是他在公司见过的清洁女工,他一直觉得她虎口的纹身很奇特,终于想明白,他见过这个纹身,是在一张照片上。
  他转身对方秘书说:"不用再找林绮仪了。"
  "哥!你知道她,是的,她就是林绮仪,是我的生母!"楚月欣一字一字地说。那个女人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垂着眼,并没有显现出激动的表情。
  "我找到了生母!"她雀跃地说。
  楚成浩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是收养楚月欣后,父亲告诉了他,她的身世。她的母亲还未成年,却和一个男人同居,生下孩子后发现男人在外面有了情人,并且动手打她,她失手杀了男人,自己也入狱判了13年。楚家一直隐藏女婴的身世,视如己出,希望她能快乐幸福。
  是楚青海还在世时,突然派人寻找月欣的生母。楚成浩有想过阻止,让楚月欣知道身世并不见得是好事,她娇惯惯了,知道生母生父那样,一定接受不了。楚青海只是说,他们还是一家人,只是能多个母亲来爱她。他也就不再反对。楚青海离世后,他更觉得应该替她找到母亲,让她不觉得孤独。
  楚青海生前曾给他一些线索,是一张她生母刚服刑时的照片,她虎口的纹身很特别,所以他有些印象,但照片上的她是年轻时的模样,所以再见到,竟然没有认出来。
  只是没有想到,楚月欣先找到了。他还曾想过在找到她时,如何对楚月欣解释原宥。
  "董事长。"林绮仪轻声喊道。
  他走到大厅,坐到当中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说:"坐。"
  她没有动,楚月欣有些不耐烦:"让
  你坐!"
  她诚惶诚恐地看楚月欣一眼,赶紧坐到一方独椅沙发上,背挺地直直的,两手放在膝盖上。她的眼神让楚成浩感觉到有些不妥,那不应该是一个母亲看女儿的眼神,是怕的,胆怯的。
  他很想要问问他们是什么时候相认的,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凌丰集团,并且做了清洁女工。但想想也没有关系,她们已经相认。
  "你可以住到楚宅,多陪陪月欣。"他颔首。小翠奉茶上来,用余光扫了一眼林绮仪,月欣扬声:"赶紧下去!"
  楚成浩等着林绮仪的回答,她只是询问地望着楚月欣。
  "不用,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住到这里,太不方便。"楚月欣替她答了。
  "月欣,你应该多陪陪她,你们是母女!"楚成浩有些不悦。
  楚月欣噤声。
  "我还是不住到这里,真是不习惯。"林绮仪赶紧说。再看楚月欣一眼。
  林绮仪并没有多留,楚月欣也没有送出去,甚至连招呼也没有和她打一声,只是喜悦地过来挽住楚成浩的手臂:"哥,我们不是亲兄妹,你高兴吗?"
  他讶然,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一些,但他不敢往深里想。只是觉得很疲惫,心里很荒。她一路跟到卧室。
  "你出去吧,我累了。"
  楚月欣突然一把拦腰抱住他,冲力让他有些不稳,摇晃着两个人一下倒在床上,但楚月欣却还是紧紧双手交叉抱住他的腰,他想要扳开她的手:"月欣,松开,让别人看到不好。"
  "不!哥!我不松开!以后我不喊你哥,你是成浩,我就喊你成浩!"
  "别胡闹,我是你哥!"楚成浩大力掰开她的手,一松她又揽了过来,贴在他的胸口,轻轻地说:"我今天带她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不是亲兄妹,我可以爱你!"
  "月欣!"他颤声制止她,她的话让他心惊肉跳!怎么可以?他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却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早已经转化!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四年!我把你当做我的全部,我敬重你,爱慕你,当我哭的时候,你哄我,当我生气的时候,也是你哄我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不愿意让别人抢走你!我害怕别人分了你的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成浩!你知道吗?我这样爱了你许多年,许多年!"
  "月欣!不要再说了!我不许你再说!他以为月欣只是过分依赖,却不知道这些依赖还有另外的意思,所以他留学的时候,她跟了过来。他想起来,她真的没有交过一个男友,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一直只跟他在一起。他怎么就没有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呢?
  "我要说!你让我说!"楚月欣哽咽不已:"知道我竟然是那个女人生的时,我好生气,我妈一直是高贵娴静的,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一个杀人凶手!我觉得自己脏极了哦,那是我十二岁那年,凌丰集团庆典,所以她扮成了服务生,她闯到我的房间来,抱住我哭,说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推开她,我说你再不出去我就告诉我哥!她说你的左肩有疤痕,是,是我咬的送你走的时候我怕找不到你我朝后退去,我知道我的左肩有疤痕,妈说那是小时候被撞的,但那根本不像是撞的!"
  "月欣!"他艰涩地喊她,她的眼泪湿透了他的面前的衬衫。他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栗,感觉到她身体里压抑的痛苦!
  "她是哭着离开的,我不肯认她,我喊她滚。她真的离开了。我看到你,我多想告诉你但我不能说,我怕我说了,你就不要我了。"
  楚成浩突然想起来,是那次庆典,他在她房间找到她时,她在哭,看到他,很难过的样子却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牵着他的手,拽得紧紧,他一松开她就立即抓牢。后来她终于松开他的手,他跟了过去,看到她推倪小筑到游泳池里,那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感到愤怒,而倪小筑成了她发泄的出口!
  "成浩,知道我爱你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因为我们原本不是亲兄妹,你对我如此疼爱,你是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可是你从来没有察觉到我的感情,你只是宠我,把我当做小女孩。你交了很多女友你知道我有多伤心
  多难过吗?可我知道你永远是属于我的,不管你和谁在一起,你都会回家,回到我的身边,我们是家人,是永远的家人。"
  楚成浩艰涩地说:"月欣,我们是家人,永远的家人。"
  "不!我已经不要这样的关系!所以我去把她找出来,我就是要告诉全世界,我们不是亲兄妹,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爱着你!"
  "不行,你只能是我妹妹!"
  月欣突然开始两手翻飞地撕扯自己的衣服:"我不是!"
  错愕的楚成浩只是抬手掴了个耳光过去,重重地"啪"一下,让两个人都呆住,他从来没有打过她,是真的被气昏头了。
  "月欣!不许你这样!你若再这样,我送你出国!"他无计可施,只能威胁她。
  "送我出国!你这样,爸也这样!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事实!"楚月欣歇斯底里地说。
  爸?楚成浩心里一惊,难道爸早已知道月欣的畸恋?所以才会去寻找她的生母,是要让人照顾她,把她送到国外?
  "爸看出来了,爸和我谈过,我告诉他我们不是亲兄妹,可是他很生气,他不允许我们在一起,他甚至要把我们分开!"楚月欣的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月欣,爸是为你好!你不能沉迷下去,会有更好的人"
  "再好的人也不是你!不是你!"月欣凄厉地喊出声来。
  他决定不再和她谈下去,他被她今天说的震住了,他得细细想一下如何对待月欣。他觉得很困难,月欣陷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他要怎样让她看清事实,让她醒悟过来呢?
  他感到很无力。
  只能打开门,对月欣说:"你先出去。"
  "不!"她任性地说。
  他扬声:"六叔,带小姐去休息!"
  管家似乎已经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争执,赶紧过来,走到楚月欣面前:"小姐,少爷生着病"
  楚月欣霍地转身,瞪了管家一眼,冲了出去。
  楚成浩重重倒在床上,揉着额头,他觉得头疼,那么那么地头疼
  半个月后,楚成浩回公司上班。为了避免和月欣碰面,他干脆搬到河滨路的宅子,住进倪小筑曾住过的房间,一切都是她走时的模样,夜里,他站在露台上抽烟,氤氲的空气里,他感到某种叫想念的情绪。
  她一点消息也没有。他甚至让人跟踪她最好的朋友,莫浅浅,但她好像完全忘记倪小筑,没有任何与她联系的迹象。她到底在哪?为了摆脱他,所以不惜放弃身边所有熟悉的人。她是真的厌恶透了他。
  有一天阿苏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拿出去扔掉。他无意看过去一眼,愣住了,那是他曾经买的婴儿用品,他对阿苏说,先放在拿。
  他一样样地端起来看,奶瓶、小鞋、摇铃还有尿不湿。他买的时候心情很愉悦,却不知道到底还是只能丢掉。
  阿苏见他难过,劝慰:"少爷,你一定还会有孩子。"
  他颓然地说:"扔掉吧。"
  也许他还会有孩子,但他的心情,还会那样期待急切吗?
  他让方秘书替楚月欣在多伦多置办房产,替她选好学校,决定送她离开一段时间,他希望她能想明白,若是那样,他们始终是亲人。
  又说:"让林绮仪也陪去,到底是母女,慢慢会培养出感情。"
  方秘书欲言又止。
  楚成浩凌厉地看着他:"说。"
  "董事长,林绮仪已经辞掉工作。"
  "这也无可非议,她是月欣的生母,怎么能在这里做清洁工?"
  "董事长我去人事部想调她的资料来看,觉得有些问题。方秘书扶了扶眼镜,人事部并没有任何的记录,她不是从正常情况进入凌丰集团。"
  "你是说,是有人专门安排她进入凌丰集团?"楚成浩若有所思,这个人应该是月欣。
  "我派人查过,有人见到楚小姐去年出入林绮仪的住所,她们应该早就相认。"方秘书停顿了一下,像鼓足很大勇气地说:"我是那天在楚宅见到林绮仪才想起来我之前有见过她老太爷出事那天我进入他的办公室时,在走廊见到一个清洁工也许是我多想。"
  他不敢再把揣测说下去。
  楚成浩忽然觉得眼前发黑,很多的事突然被套在了一起,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他心惊胆寒,感觉浑身发软。
  "你说说你到我爸办公室的情景。"他虚弱地说。
  "因为龙潭小区的事老太爷非常生气,让我赶紧去把倪宏志找来,我出去联系,只是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再回来汇报的时候见到老太爷已经倒在地毯上,他一手捂着心脏,脸色苍白,痛苦地说不出话来"方秘书看了楚成浩一眼。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听到父亲当时的样子,他觉得难过。
  方秘书接着说:"老太爷的手伸向我,现在想来也许他并不是伸向我,也许指着门口!"
  "够了!"楚成浩大喝一声:"粗暴地打断,不要胡乱猜测!是因为倪宏志,因为龙潭小区的事才会心脏病复发!"
  "董事长!"方秘书额上有细细的汗,他也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犹豫很久才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他知道楚成浩一时也无法接受,他一直认为楚青海的死是被倪宏志刺激而导致心脏病发,也许这后面另有隐情,这个隐情还和楚家小姐有关!
  "你出去!"楚成浩摆手,不愿意再听下去。
  方秘书见他神色恍惚,说:"董事长,保重身体。"
  楚成浩想要握一支笔,才发现手指颤抖到几番也握不住。他试图站起来,却踉跄又坐了回去,他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掉,人已经变得茫然无措。他不敢细想下去,但分明又觉得方秘书的揣测不无根据。
  林绮仪被安排进到凌丰,为什么?她们早已相认又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告诉他?楚青海想要送走月欣,月欣也知道
  他不能再想。这太可怕,一切超过他所能想象。那么倪小筑呢?他对她的报复是不是显得很残忍?这和她没有关系,他把她当做仇人之女,让她替父偿还!倪宏志是有罪,但倪小筑呢?
  他的心,好像被无数的手撕扯,万分惊恐。
  他是在医院见到父亲的,他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已经不治。他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所以他无以复加地恨倪宏志,在葬礼上他发誓一定
  会让倪宏志付出代价。他派人彻查倪宏志,搜集大量犯罪证据,在他见到倪小筑的时候,他邪恶地想,这就是倪宏志的软肋,他要在他的软肋上插上一刀!
  他在办公室坐了整整一夜,他动弹不得,想要起身,却好像被定住。整个人混沌昏沉。他命令让方秘书进来,他没离开,方秘书也不会走。但方秘书并没有来打扰他,因为一些事总是需要时间来接受。
  他气若游丝地对方秘书说:"把林绮仪找出来。"
  他没有去质问月欣,知道问了她也不会承认!他心里也有着侥幸,这一切都是推测,月欣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没有人知道林绮仪去了哪里,她没有回过住所,也没有和谁打过招呼。这让楚成浩又心冷了一些,她是月欣的生母,她可以被安排更好的生活,现在能去哪?
  他实在无法被混乱的想法扼住咽喉,决定让月欣自动把林绮仪找出来。也只有她知道她的去向。
  他回到楚宅,管家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接过他的外套。
  "小姐呢?"
  "在游泳池,小姐最近心情不好。"
  "有女人来找她吗?上次小姐请回来的客人。"
  "没有小姐好像没有朋友"管家迟疑地说。
  "你下去吧。"楚成浩疲惫地扬手,然后大步走向花园。
  游泳池边的沙滩椅上摆着浴巾,一方圆桌上有几杯冷饮。楚成浩知道,月欣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游泳,不知疲倦样。他一直照顾她,却从来没有觉得她的生活有些不正常,她没有朋友,不交男友,她不太独立,也不习惯和别人接触,现在想来,她从小就这样。只是跟着他,连父亲有时候都冷落。
  他很后悔,太晚知道月欣的情绪,如若早发现他会及时调整他们的相处,让她能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间,能有朋友,不像现在这样。
  他走到泳池边,并没有见到月欣,正担心的时候月欣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甩着一头湿漉漉的发,大口地呼吸。她刚在在水底屏气。
  见到他,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成浩,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始终关心我一定会回来。"
  听到月欣喊他"成浩"他觉得很不习惯,浑身毛孔都张开。她热切地游到他身边,撑着台面跃起来。她的泳衣有些紧绷,他想起来,那是他们去夏威夷度假他替她选的礼物,有几年了,她竟然还穿着。
  "月欣,请林绮仪到家里来一趟。"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因为他发现他竟然有些害怕月欣,害怕她狂热到咄咄逼人的眼神。他无法面对这样的眼神,在他心里,她始终都只是妹妹。
  "她走了。"楚月欣不以为然地说。
  "走了?去哪里?你们应该在一起。"
  "她去哪我也不知道,大概也看出我不喜欢她,所以就走了。"她耸耸肩膀。
  "可我还想开个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布你的身份!"
  "真的"!楚月欣丝毫没有怀疑,只是雀跃地跳起来。
  "成浩,你终于愿意告诉别人我们不是亲兄妹,那我们在一起也没有关系了!"楚月欣的脸上是如孩子一样天真而痴迷的表情。他的心里,重重地叹口气。
  楚月欣偏着头,飞快地说:"我让她来!"
  他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月欣。如果正如方秘书推测一样,月欣也许和这件事有关联,他又该怎样处置呢?但愿是他们多虑了。
  楚月欣很快就带了林绮仪来,他让她们到他的办公室。在她们进专用电梯的时候,他给月欣打电话,说有一份重要的文件放在前台,让她顺便带上来。
  楚月欣转身对林绮仪说:"你先上去,我马上就来。"
  待到楚月欣取了文件返回时,电梯突然坏掉了。工作人员很抱歉地说:"楚小姐,您稍等,马上检测是哪里的问题。"
  她跺跺脚,只有这部专用电梯可以到26楼,现在突然出现故障也只能等。她气呼呼坐到大厅的沙发上,随手拿过报架上的杂志翻了翻。前台小姐殷切地替她倒上茶水,立在一边,等她吩咐。
  这边林绮仪一个人乘着电梯上到26楼,方秘书已经等在门口,她见到方秘书室有些不安,低声说,我还是在这里等小姐。
  "您可以到董事长办公
  室等。"方秘书说,林绮仪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他进到办公室。门突然地关上了。
  楚成浩不在办公室,方秘书让她坐在沙发上,替她倒杯茶,递给她的时候,猛然说:"老太爷去世的那天,你来他办公室做什么?"
  她握住的茶像被烫住样失手跌落下去,眼里都是惊恐的神色,面色变成土灰,嘴唇瑟瑟发抖,几秒钟愣住然后伏下身去拾捡茶杯。
  "我没有,我没有来过!"她颤声辩解,但她的反应让方秘书心里已经确认,她真的有进入了这间办公室。
  "你不知道这间办公室有监控吗?监控上有你!"
  "不可能!她说凌丰集团里就只有这里没有监控!"她惊慌失措地脱口而出。然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愕然地张大嘴巴。
  "她是谁?是楚小姐?她安排你进入凌丰集团的是什么目的?你们到底对老太爷做了什么!"方秘书厉声道。
  "不是月欣,我什么也没做!没有!"她已经完全被震骇住,方寸大乱,她被这逼问弄得快要崩溃,而楚月欣却不在。
  翻着杂志的楚月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电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故障,是在林绮仪进入电梯后!她惊得赶紧奔到电梯口,拼命地按。
  "楚小姐,电梯现在还没有正常!"工作人员解释。
  她已经全然不顾,不停地按,手脚并用地踢门打门。感觉到灭顶的绝望。
  "监控上有你,你还想狡辩,那我们只有把你和楚小姐交给警察了!"方秘书扬声威胁。她抖得像筛糠,眼里大颗大颗滚出泪水,然后"咚"一下跪在地上。
  她这一跪,让在隔壁房间对着视频监控的楚成浩薄弱的侥幸灰飞湮灭,他感觉到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伤心,在身体里不断地冲撞,几乎要炸开来。
  他起身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却不觉得疼,只是大力推开办公室的门,凌厉地怒喝:"说!"
  林绮仪已经吓得瘫在那里,只是喃喃地说:"这和月欣没关系,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他替你养大女儿,你却这样回报!"他愤怒地质问。
  "对不起!"她哭着说:"和月欣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相信月欣,一定要相信她!"
  "报警!报警!"楚成浩被这事实给彻底击垮了,怎么会是这样?他爸竟然是被这个女人害死!为什么真相这样惨烈呢!他仰天哀嚎一声,林绮仪连滚带爬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裤脚哭着哀求:"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和月欣没关系,她不知情,她完全不知道!"他抬起脚朝她狠狠踢过去,她仰面倒在地上,哭得凄惨:"月欣说楚青海要送她走,她不愿意,她不想走,我猜楚青海已经不喜欢月欣,那以后月欣该怎么办?她不是亲生的我怕楚青海不分遗产,所以想到杀了他!"
  楚成浩痛苦地说:"为了钱!为了钱!爸生前早立下遗嘱,所有财产都属于我和月欣!"
  "说,你怎么做的?"楚成浩逼视她。
  "那天那天办公室的门开着,我听到他在大声骂人,情绪很激动,我知道我有时机了老太爷进到里间,我就跑进来把一些夹竹桃粉倒进他的茶杯。夹竹桃可以刺激心脏,让心脏麻痹就像心脏病发作一样我怕老太爷没喝,就躲在暗处,方秘书出去后,我趴在门口看,结果老太爷已经倒在地上,他喝过茶水了,我不放心,怕被救回来,所以又进去再给灌了一些又把剩下的茶水倒进花盆里!"
  他怒吼一声,想要扑过去恨不能亲手杀了她,方秘书紧紧拖住楚成浩,竭力地说:"让警察处理,杀了她你也会坐牢,不值得!"
  他渐渐冷静一些,手一松,跌坐下去,失声痛哭。楚家全心养大楚月欣,却因为她,让楚青海丧命。
  他恨她,也恨林绮仪,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发现真相。他们当时只是觉得是心脏病发作,没有再做其他检查,所以几乎放过真凶!而他竟然怪罪到倪小筑身上,害她受了多少屈辱!
  林绮仪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方秘书对她说了一句话:"你说对了,整栋大厦,只有这间办公室没有监控,是你心虚。"
  一直垂着脸的林绮仪,已看不清她的表情。
  几个月后,林绮仪故
  意谋杀罪名成立,判入狱15年。
  楚成浩无法面对楚月欣,安排她去国外。他宁愿相信在这场谋杀里,她是全然不知情的,只是她无意向林绮仪说到现状,才让林绮仪动了杀机。
  但倪小筑呢?她在哪里呢?他多想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她。他把自己的愤怒强加在她的身上,他自以为是替父亲报仇,原来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想要告诉她,他爱她,愿意用以后的时光来弥补她。可是,她会原谅吗?过往的种种在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被饶恕的。他曾经多么残忍地伤过她呀!
  三年后。
  那一年轰动一时的凌丰集团前任董事长楚青海被杀案,被媒体曝光,大肆喧嚣了一番。
  倪小筑也有看到,她感慨万千,原来楚青海的死并不全是因为她爸,但却是因为这个机会让林绮仪得以下手。
  莫浅浅打电话来:"你和楚成浩之间,现在全剩下他欠你了。他再也没有理由禁锢你,强迫你,你可以回来。"
  倪小筑轻声说:"我在这里,已经习惯。暂时不打算回去。"
  莫浅浅也不强求,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是需要一个人平静的整理心绪,把过去慢慢地忘记。这三年来,顾青林偶尔与她联系,她知道,他也想要知道倪小筑的近况。但她遵照倪小筑的意思,保守了这个秘密。除了她,还有一个人知道倪小筑在哪,是陈陈。
  倪小筑没有证件,是没有办法出国。陈陈依靠他父亲的关系帮倪小筑重新补齐所有证件,他们没有乘坐飞机,先到广州,然后到香港,从香港乘坐飞机前往哥本哈根,那是安徒生曾居住大半生的城市,有古老的橡木门、庞大的城堡、也有很多菩提树一座如童话样安好的城市,却是倪小筑逃离所在。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因为知道楚成浩一定会查航空信息,他们只能开车去到广州。在香港等待哥本哈根的签证,莫浅浅无法陪同,她的一举一动定然也受到楚成浩的注意,所以她把这一路逃离的任务交陈陈负责。楚成浩怎么也不会把倪小筑和完全不相关的陈陈联系在一起。
  陈陈对莫浅浅的交代定然是全力以赴,不仅把每一个环节打通,并且严防消息走漏,他陪同倪小筑一路抵达哥本哈根,替她安置住所,申请学院。以前在H大的学籍可以保留,她相当于转校。学院方面陈陈安排可靠人办理,所以让楚成浩没有收到半点的消息。
  他洋洋得意,我爸拍了那么多电影,却没有我这一出精彩与惊险。
  是真的惊险。从重新拿到证件,再到哥本哈根大学就读,一切恍如梦中。对陈陈充满感激,没有他,这一切无法办到。
  那三年,倪小筑渐渐让生活平复下来,像每一个平凡的大学生,骑着单车去上学,假日里会穿行在那座古老的城市,去著名的蒂沃利公园,去看美人鱼像,去特洛伊艾,去走安徒生曾走过的道路。
  再回来,是因为莫浅浅的婚礼。她终归嫁的还是温简。好在陈陈的痴情在坚持了两年后也转移到她人身上。
  莫浅浅在电话里说:"你一定得回来!"
  她答应了。三年过去,过往应该都风轻云淡。
  莫浅浅和温简来机场接,他们足足三年没见,在机场见到,只是紧紧拥抱,落下泪来。莫浅浅依然潋滟,大波浪卷发,戴大圈圈耳环,墨绿色大花短裙和白色长靴,用指尖夹起倪小筑肩膀上的一撮衣料,嫌弃地说:"怎么到现在还是喜欢穿衬衣,牛仔裤?"
  她笑,莫浅浅总是对她的装束不满意,十年如一日。
  她去了莫浅浅的新房,是套带阁楼的公寓,装饰成田园风格,布衣的沙发,碎花的窗帘,水晶蓝的墙面上都是可爱装饰温简让她们聊天,自己挂上围裙去厨房做菜。温简实在是好男人,脾气温和,足够包容和体贴。莫浅浅有时候性子急,扬着声音发脾气时,他就赶紧道歉,不管对错,一点原则也没有。莫浅浅也就不会拧着不放,两个人渐渐有了自己的相处之道,平和安宁。
  见到莫浅浅的生活,倪小筑真心为她高兴,她比谁都善良,应该有个好男人来宠着。
  "婚礼准备得怎样?"她微笑问。
  "我嫌麻烦都交给策划公司顾青林大约会来,我原本不打算请他,他一来抢了我的风头,谁还看我?莫浅浅嬉笑起来,他脸皮厚,说非要参加。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来他知道你会出现,三年了,你们也该见见。"
  倪小筑也想过这次回来也许会和顾青林碰面,只是心情沉淀下来,她也能够平静地面对他了。这三年,她好像很少去想念顾青林,更多的时间是忙于学习,大学毕业她考了本校硕士,她还是喜欢设计房子,而欧洲的建筑是让她百看不厌的。
  "你和他,还有可能?"莫浅浅试探地问
  她摇头。他们好像越走越远了,回到最初,物是人非。
  温简探出厨房,暖暖地说:"可以吃饭了。"
  莫浅浅牵住她的手:"让你尝尝他的手艺,还凑合。想想我要吃上一辈子,就要喊救命!"
  温简还是听到这句话,打趣地说:"那换做你做一辈子饭给我吃。"
  "呸!"莫浅浅娇嗔道。
  是家常的菜,味道极好。莫浅浅和温简使劲往她碗了夹菜,她细细地吃着,感觉到暖。他们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她痛苦的时候支撑她,在她难过的时候帮助她,是她一辈子都感激的朋友。
  莫浅浅留她在这里住,她说想回公寓看看。公寓一直有钟点工帮忙打扫,回去也能住。莫浅浅约了她第二天陪她试婚纱。
  这个城市,好像没有变,依然繁华,人声鼎沸。正是四月,街两旁的木棉树,开着大团大团桃红色花。再回来,过去的一幕幕纷沓地涌进了脑海,其实她已经很少去回忆那些艰难的日子,每每想起,总是觉得疼痛。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复下来,好不容易才能面对这样伤痕累累的自己,她已经不再去恨了,恨会让一个人无法平静下来,所以她放下了恨。
  她又回到自己的公寓,钥匙插进孔的时候,心情竟然有些紧张。
  开门的瞬间,她的身体突然跌进一个怀里,行李"咚"一声落到地上,她讶然失声。因为她在瞬间就知道是谁了,她记得这种气息,曾让她无比惊恐。
  "你回来了。"他缓缓地说。
  她挣扎了一下,感觉到有冰凉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她,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想你,想你!"他说。是的,是楚成浩。他从方秘书那里听到今天的航班里竟然出现了她的名字,他简直难以置信,他找了她三年,他已经知道她重新申请了所有证件,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已经不再国内了,他利用所有的假期或者出差去国外寻找,欧洲、美洲、大洋洲只是三年来,音讯全无。
  他知道他错了,他不该用恨来掠夺她,占有她,虽然到最后他试图与她修好。他知道她一定带着浓烈的恨意离开,知道他也再也没有理由去强迫她,虽然有时候他对她实在是虚张声势,他没有办法让她留下,只能威胁,只能有这样卑鄙的手段。
  "你怎么进来?"
  "我常常来这里我配了你的钥匙,知道你今天也许回来,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嗤!你先放开我。"她冷冷说。他就乖乖松开了手。倒是她有些惊讶,他什么时候如此听话。
  "我们已经结束。"她打开灯,雪白的灯光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渐渐看清面前的楚成浩,他们三年没见,他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眼神,眼神不再那么犀利冷漠。看着她的时候,竟然带着奇异的柔软。
  "我们是已经结束了。"他认真地说:"但那是以前的我们,现在,我,楚成浩,正式地追求你,倪小筑!"
  "我们之间不可能。她转身提行李去卧室,楚成浩跟了过来,一把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不管怎样,我会努力!"他放下行李,扶着她的肩膀。
  "没有用的。"她坦白地说。
  "晚安!睡个好觉!"他并不在意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完,潇洒地放开她,转身离开。留下她愣住。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行事的风格,让她完全接受不了,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睡在熟悉的床上,她的身体很舒展。看看时间,跟莫浅浅约的时间尚早,她裹着睡衣拿着浴袍去浴室洗澡。
  温润的水花下,她想起楚成浩昨天说的话,心里觉得很纷乱。她已经平静,却又这样鲁莽被他打破,他到底还要怎样,三年,三年都不愿放过她吗?但他没有动粗,也没有强迫,这实在是不像他。
  穿着浴袍裸着脚出来,顺手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抬起面孔,又一次被吓到。他连吓她两次,实在可恶。
  楚成浩穿着米色上衣,简单的卡其色休闲裤,托着盘子对她笑:"早!"
  她瞪他一眼,转身进到卧室。他依在门口微笑,换好衣, , 服出来吃早餐。
  即使她就坐在餐桌前,她也不敢相信楚成浩竟然会进到厨房为她做早餐,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时刻?盘子里是灿黄的鸡蛋,是三明治,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吃呀。"他咬一口三明治,微笑催促她。
  她举起刀叉,突然又想起什么样地放下:"楚成浩,你凭什么还命令我!"
  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重重地声响。她讨厌他这个样子,她好不容易才逃离他,一回来又被他逮到,他到底要让她怎样,一辈子也不能踏进这座城市吗?
  "我只是想要讨好你!"他缓缓地说。她诧异地望过去,看到他眼里的悲凉。
  "你不需要这样,我已经不再恨你我们的恩怨已经了结!"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好久,才悲怆地说:"我爱你。"
  她只是静静地转身,静静地离开,把他扔在那里,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她是知道他爱他的,她在最后终于相信他是爱她的,但她,却没有办法忘记他对她的伤害。他们是两个有太多牵扯的人,永远无法平静地面对。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几日他没有再来打扰她,有时候她和莫浅浅在出餐厅的时候,在进到商场的时候,或者在礼服店的时候,会看见他,远远地依在车前,深深地望着这边。
  莫浅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有时候她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
  她的心会剧烈跳起来,掩饰地说:"没。没有。"
  她去见过刘嫂,见过右忠信,也见过以前照顾他们的赵医生赵太太。她也去探视过父亲。
  她知道一直以来,只有韩沁雪在每个探时日去探视父亲,他的那些女人都已经不知所踪。父亲见到她来,并没有太多诧异,他的精神好了一些。她交代了这三年来的她生活的种种,他只是细细地听着,末了说:"照顾好自己。"
  她感觉到鼻翼酸楚,她说:"我等你回家。"
  是到莫浅浅家的时候。遇到顾青林的。他亦知道她回来,特意到这里,来等她。
  莫浅浅摆摆手无辜地说:"不是我说的。"
  顾青林的身上已经有了巨星的气势,眉宇之间都是笃定和自信。他已经环宇唱片解约,另签了一家公司,他摆脱了文先生,他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一批艺人,让文先生的公司损失惨重。他一直等待机会,他恨他对倪小筑的所为。
  他从沙发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然后揽她入怀,她的身体木然地厉害,很恍惚。
  "你回来了"。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莫浅浅和温简自动把房间留给他们,找了借口出去。
  "你过得怎样?"他轻声问。
  "都好。"她答。
  他们之间有大段的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你的唱片我有听过,不错。"她努力地微笑。
  "小筑我们之间已经无法可说了吗?"他颤声问,很困顿。
  她也对自己感觉到诧异,为什么会如此平静呢?她那么深地爱过他,现在再面对,竟然已经心如止水。
  他也感觉到了,心里是失望的。他从未曾忘记她,他们有过那么悲伤的爱情,他以为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但现在,他终于知道,他们的感情已经是过去了,永远,永远也翻不到现在这一页来,再执着,在无法放下,也只强求。
  "青林,其实我一直都有关注你的消息,在我心里,你依然是个重要的朋友。"她轻声地说,:"看到你有现在的成就,真的很为你开心。"
  "小筑,我还能给你幸福吗?"他有些期许的问
  她的心微微颤栗了一下,这三年来她也问过自己,是否还能够和他在一起,但每每想来都觉得和茫然,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原来放不下的,只是因为过去那段感情太过美好,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他已不是。他们之间再执着,到最后也只是失望。
  "我明白了。"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知道了结果。
  那天,离开的时候,他感觉到沉重,又有些轻松。也许他终于可以放下这段感情,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再也不会有谁,有谁能让他,爱得那样痴狂,那样沉迷了!
  莫浅浅的婚礼,简单而温馨。倪小筑穿着粉色的小礼服走在好友的身边,莫浅浅比谁都该得到幸福,她永远都是那么单纯善良的女孩。
  顾青林的出场引起了一阵唏嘘,虽然他已经很低调地戴了大墨镜但还是让人认了出来。很多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边,连司仪也紧张地结结巴巴,更有隔壁的客人跑过来挤在门口纷纷举着手机一阵乱拍。
  莫浅浅有些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真应该严厉拒绝他到场。"
  温简笑起来:"指不定明天你还会上娱乐头条。"
  莫浅浅白他一眼。
  顾青林也觉得自己的出现让婚礼有点混乱,干脆抱歉地走到莫浅浅的面前,笑着说:"看来我坐在下面不太安稳,干脆就站在你们身后,这样也没有人好意思打扰。"
  顾青林对伴郎笑了笑,他已经自觉地闪到一边,把位置留给他。
  他对倪小筑笑了笑,说:"你今天很漂亮。"
  莫浅浅再一次不满地说:"你们两个就好好地做伴郎伴娘了,不许出声!"
  倪小筑和顾青林相视一笑,一切都在这一笑中释然了。当倪小筑听到一阵小小的骚乱时,抬起头来,竟然看到了楚成浩。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气定神闲地望着她。
  仪式在司仪有些混论的主持下结束,当他说新郎可以吻新娘的时候,竟然说成了新娘可以吻新郎,引得一阵笑场。莫浅浅也笑了起来,干脆毫无芥蒂地顺着司仪的话主动过去吻了温简。扔捧花的时候,她看准了倪小筑的位置,朝她的怀里稳稳地丢了下去。
  "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了!"莫浅浅兴奋地说。
  倪小筑感激地抱抱好友,由衷地说:"浅浅,谢谢你。"
  这个时候楚成浩走了过来,莫浅浅警惕地把倪小筑拉到身后,厉声地说:"楚先生,我好像没有发请柬给你!"
  "恭喜你!"楚成浩并不介意莫浅浅的语气,伸出手。莫浅浅冷哼一声。
  这个时候顾青林也走了过来,两个男人复杂地打量对方,同时转过身说:"小筑,等下我送你"
  倪小筑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青林,我把小筑交给你!"莫浅浅瞪了楚成浩一眼。倪小筑和顾青林一起离开的时候,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楚成浩真的变了太多,这样的变化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有些感动呢?他这样放低姿态,是因为他一直都爱着她吗?
  在大厅等顾青林开车过来的时候,楚成浩迟疑地走了过来,哀伤地望着她:"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倪小筑没有反驳他的话。就让他这样误会吧,也许这样他就能放开她了。
  莫浅浅的婚礼后,倪小筑准备返回哥本哈根。莫浅浅亦知道,留不住。好在,一切都过去,她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没想过,楚月欣会来找她。
  她在她公寓的楼下,对她说:"我们谈一会儿。"倪小筑对楚月欣已经没有恨意,虽然她曾经想要谋杀她,但她自己的身世也很可怜,她的生母,在入狱的三个月,自杀。
  她停下来看着楚月欣,她亦变了很多,竟然穿着衬衣和牛仔裤,留着和倪小筑一样的短发。
  "你和他见过了?"楚月欣问。
  "谁?""成浩。"她有些不耐烦的说。听到她喊"成浩"倪小筑有些诧异,她不是一向都喊"哥"?
  "快回答。"她催促她。
  "恩,见过。"
  "你会和他一起吗?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不会。"倪小筑说,并不明白她的意图。楚月欣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举起手机,对着里面说:"你听到了,不会!她说不会!"她哈哈地笑起来,精神看上去不太对劲。
  "你:倪小筑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转身离开。倪小筑能猜到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定然是楚成浩在电话的那一头。楚月欣故意让他听到。
  离开的前一夜,楚成浩又来到她的公寓,打开门的时候她似乎能猜到他会来。灯亮的时候,看到他醉醺醺倒在沙发上,领带扯开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衣服沾了烟灰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走过去,推了推他:"楚成浩,你回家去。"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她,嘴角扬起来微笑了一下,踉跄地说:"那好吧,我放你走
  。"
  他胡乱地说着醉话,眼里却是破碎的泪水,她只是拽他:"你走!"
  他胡乱地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倒下去时她下意识地去扶他,却被他被动地复又摔在了沙发上,他压在她的身上,喷着浓烈的酒气。她推开他,皱眉。
  他突然痛苦地伏下身,嗷嗷地呕吐起来。她来不及制止,地板已经被他脏掉。她瞪他一眼,无奈地去拿了毛巾替他擦拭,把他吐脏的地方清理收拾,才看到他的外套也沾了一些,无可奈何将他的外套脱下来。
  她拿了他的外套掏出他的钱包和手机放到桌上,外套扔到干洗机里。她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莫名地打开了他的钱包。
  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看到了他的钱包里夹着一张她的一寸照片。她记得,那是她贴在图书馆阅读证上的照片,边角有章印。她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从她的阅读证上拿了这张照片,过往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她以为她只想要忘记那段岁月,把那段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当作是一场噩梦,现在她终于能从那场噩梦里醒来,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来,想起他在医院那么虚弱地握着她手的样子,想起他生生挡在她的面前让那把刀扎进他身体的样子,想起他从身后抱住她说害怕的样子,想起他们在虎跳峡他为她披上外套扣上纽扣的样子,想起他举着她被碎片划伤的手急切的样子剥开那些恨,他留在她记忆里也有一些清新的枝桠,是暖的,是温和的。
  他是第二天醒来的。昨天他接到楚月欣的电话,正想要挂断,却听到她的声音。也听到她说的"不会"两个字。他的心都碎掉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地爱她,但他却永远也没有办法得到她的心,他觉得自己就是最最失败的那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另外一个人的身边。
  倪小筑提着行李,她对莫浅浅说会自己去机场,莫浅浅说那在机场见。
  "顾青林同意你离开?"楚成浩轻声地问。
  "他是公众人物,我留在这里不太方便。"迟疑了一下,倪小筑轻声地回答。让她走吧,她走了他们之间才能完全地结束,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纠缠下去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生活,那么辛苦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想要再被他的出现打乱。
  "我为过去向你道歉。"他艰涩地开口:"在你离开后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我们再一次遇到我一定不会勉强你做任何的事,我会让你选择你想要的生活,选择你喜欢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栗:"小筑,你说的对,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也不配得到幸福老天已经给我惩罚了。"
  "我能最后再抱抱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迟疑着没有动,他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揽过她。然后,他迅速地放开她,默默替她拿过行李,走在前面摁电梯,他没有让她看到他眼里的破碎的泪,一种绝望的疼痛在他心里长驱直入。
  他拉开车门,对她说:"这一次让我送你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副驾上。他侧过身替她系安全带,她别过面孔。
  他们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开车,心里充满了依恋,却又那么努力地隐忍。只是开着,开着,突然发现不对劲,车完全没有刹车,电光石闪间,明白车被人动过手脚。
  他突然想起来,楚月欣闯进他的办公室,对他说:"三年了,你难道还不肯见我?"
  她说:"我要回楚宅,我要和你一起!"
  他拒绝了,他告诉她,他一辈子对她,除了兄妹之情,别无其他。
  那时候楚月欣突然愤恨地说,我得不到,谁也得不到。
  他没往深里想过,那只是月欣的气话。
  但,她真的这样做了。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是懊恼不该把倪小筑陷入危险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缓地语气对倪小筑说:"现在没有刹车,我会开到一个空旷的道上,你打开车门,我数一、二、三,你跳下去。"
  她也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车闯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灯,与很多的车辆惊险地擦过去。好多次几乎要撞上,他转了方向艰难地避了过去。
  "你呢!"
  她急切地说。
  他已经紧张地冷汗潺潺,只是注视前方,两手放在方向盘上不停地躲闪。他们随着车左右摇晃,很颠簸。
  "倪小筑!打开车门!"他吼起来。前面是一个岔道,单行,她这样跳下去,不会被其他的车撞上。他们在闹市,不知道怎样才能避过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我不跳!你想办法停下来!"她感觉到惊恐,感觉到死亡的逼临。
  "倪小筑!你听我说!你得好好地!"他转过身,看着她,眼里都是哀伤。她的眼泪扑簌地落了下来,她不要这样,不要他用生命来救她!他们之间是那么惨烈的恨,到最后,却又不断地被他震撼!
  "会有办法的!"她颤声说:"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没时间了!快跳!"楚成浩喊出声了!
  "不!你不能出事!"她摇头:"我不跳"
  "马上就过了岔道,再寻找这样的单行道太危险!"他很迅速地腾出一手揽过她,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侧过身打开车门。
  风灌了进来,如刀锋一样凛冽。
  她哭喊:"不要!"
  身体却在那个瞬间被他推了出去。她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下来,浑身撕裂一样地疼,却看到他的车穿过岔道,迎面冲了出去撞向路边的公话亭上,发出被碰撞的轰鸣声,公话亭被推向前面,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再行驶一段,又撞到路边的栅栏,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的车已经撞地完全变形,浓浓的烟从车厢里冒了出来。
  不!她忍住身上的剧痛,不顾一切朝前面奔去,她听到自己荒凉的心跳,嘭嘭嘭嘭。
  她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她不恨他了,她早已经不再恨他。
  有人朝出事的地方冲了过来。
  "报警!报警呀!"她哭喊着,扑着过去想要拉开车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楚成浩!:她凌乱地喊着他,他已经陷入昏迷,浑身像个血人一样!
  "小姐!危险,你赶快离开!"有人试图拉她走。
  "快救救他!快救救他!"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在楚成浩为她挡过那一刀时,那种惊恐和害怕再一次排山倒海地重回了心脏。
  她用尽全身地力气终于打开车门,有人上来帮忙,但楚成浩的腿被卡在了里面,拉不出来。这个时候的她反而镇定下来,握住他的手也不管他是否听到,坚定地说:"警察马上就到,他们一定会救你的,你要撑住!楚成浩,你给我听清楚了!你一定要撑住!"
  楚成浩缓缓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纯白色。有几秒的空白他终于从茫然中清醒过来。身体的疼痛在意识恢复的时候也蔓延了上来,他想要动了动手臂,却发现毫无力气。
  他缓缓地侧过脸去,看到他的床沿边伏着一个人,是倪小筑。
  她的脸色如此憔悴和苍白,手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他的心暖了一下,在车撞出去的时候他觉得他一定会死,他真的怕极了。他想他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她了。而他,竟然活了过来。
  是在昏迷的时候,听到了很多的声音,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要他撑下去。他想要回答她,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脑海时断时续地一些画面,看不真切。
  "你醒了?"倪小筑突然醒来看见正凝视她的他,惊喜地说。
  他想要给她一个笑容,却牵扯地浑身都疼,而她的泪汹涌地落了下来。
  他昏迷了整整四天死夜,医生用了七个小时的时间才救活了他。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想想就后怕。
  她一直留在医院里照顾他,不眠不休,直到医生确定他脱离了危险。
  "月欣给她找最好的医院治疗。"方秘书来的时候,楚成浩交代。警察已经逮捕了楚月欣,在对她进行审讯的时候发现她的精神不正常,医生诊断她患了精神分裂症。倪小筑对这样的结果唏嘘不已,那个骄傲的、自负的、飞扬跋扈的女人,她的感情世界原来是如此地脆弱。
  方秘书走后,楚成浩的情绪很低落。在他心里,倪月欣始终是他的亲人,而这三年来他一直希望她能够想明白,但却没有想到她走得越来越远。
  倪小筑坐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地安慰:"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感激地望着她,手扣过来,深情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她的心,停滞了一下。是在他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她知道了,为什么三年来她始终不愿意回来,真正的原因是她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她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能允许她对他有丝毫的留恋。他们之间太过纠葛,只有远离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会吗?"他期许地问。在等待里他感觉到内心一点一点地黯然下去,这些日子,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竟然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好转,这样也许就有理由留下她来。
  "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勉强你了你不用再照顾我了,顾青林他会介意吧"他困顿地说。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倪小筑突然仰起头来,回答他。
  "真的?"他的眼神倏然间发出光芒来,惊喜地腾坐起来扶住她的肩,急切地问。
  她终于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
  楚成浩轻轻地揽她入怀,他知道他们之间还需要时间,他曾经做错太多,伤她太深,那些伤口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地愈合。他不着急,他有足够多的耐心来等待,等到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依在他胸口的倪小筑听着他的心跳,那么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他们之间不再有恨了,终于能够这样坦然地面对,这真好。
  原来命运让他们相遇,是有着更深的意义,那关乎着爱情。
  这一刻,窗外有白鸽扑扇地飞了过去,有大片大片地阳光翩跹地落了进来,带着整个初夏的芬芳。, , 服出来吃早餐。
  即使她就坐在餐桌前,她也不敢相信楚成浩竟然会进到厨房为她做早餐,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时刻?盘子里是灿黄的鸡蛋,是三明治,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吃呀。"他咬一口三明治,微笑催促她。
  她举起刀叉,突然又想起什么样地放下:"楚成浩,你凭什么还命令我!"
  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重重地声响。她讨厌他这个样子,她好不容易才逃离他,一回来又被他逮到,他到底要让她怎样,一辈子也不能踏进这座城市吗?
  "我只是想要讨好你!"他缓缓地说。她诧异地望过去,看到他眼里的悲凉。
  "你不需要这样,我已经不再恨你我们的恩怨已经了结!"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好久,才悲怆地说:"我爱你。"
  她只是静静地转身,静静地离开,把他扔在那里,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她是知道他爱他的,她在最后终于相信他是爱她的,但她,却没有办法忘记他对她的伤害。他们是两个有太多牵扯的人,永远无法平静地面对。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几日他没有再来打扰她,有时候她和莫浅浅在出餐厅的时候,在进到商场的时候,或者在礼服店的时候,会看见他,远远地依在车前,深深地望着这边。
  莫浅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有时候她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
  她的心会剧烈跳起来,掩饰地说:"没。没有。"
  她去见过刘嫂,见过右忠信,也见过以前照顾他们的赵医生赵太太。她也去探视过父亲。
  她知道一直以来,只有韩沁雪在每个探时日去探视父亲,他的那些女人都已经不知所踪。父亲见到她来,并没有太多诧异,他的精神好了一些。她交代了这三年来的她生活的种种,他只是细细地听着,末了说:"照顾好自己。"
  她感觉到鼻翼酸楚,她说:"我等你回家。"
  是到莫浅浅家的时候。遇到顾青林的。他亦知道她回来,特意到这里,来等她。
  莫浅浅摆摆手无辜地说:"不是我说的。"
  顾青林的身上已经有了巨星的气势,眉宇之间都是笃定和自信。他已经环宇唱片解约,另签了一家公司,他摆脱了文先生,他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一批艺人,让文先生的公司损失惨重。他一直等待机会,他恨他对倪小筑的所为。
  他从沙发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然后揽她入怀,她的身体木然地厉害,很恍惚。
  "你回来了"。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莫浅浅和温简自动把房间留给他们,找了借口出去。
  "你过得怎样?"他轻声问。
  "都好。"她答。
  他们之间有大段的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你的唱片我有听过,不错。"她努力地微笑。
  "小筑我们之间已经无法可说了吗?"他颤声问,很困顿。
  她也对自己感觉到诧异,为什么会如此平静呢?她那么深地爱过他,现在再面对,竟然已经心如止水。
  他也感觉到了,心里是失望的。他从未曾忘记她,他们有过那么悲伤的爱情,他以为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但现在,他终于知道,他们的感情已经是过去了,永远,永远也翻不到现在这一页来,再执着,在无法放下,也只强求。
  "青林,其实我一直都有关注你的消息,在我心里,你依然是个重要的朋友。"她轻声地说,:"看到你有现在的成就,真的很为你开心。"
  "小筑,我还能给你幸福吗?"他有些期许的问
  她的心微微颤栗了一下,这三年来她也问过自己,是否还能够和他在一起,但每每想来都觉得和茫然,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原来放不下的,只是因为过去那段感情太过美好,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他已不是。他们之间再执着,到最后也只是失望。
  "我明白了。"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知道了结果。
  那天,离开的时候,他感觉到沉重,又有些轻松。也许他终于可以放下这段感情,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再也不会有谁,有谁能让他,爱得那样痴狂,那样沉迷了!
  莫浅浅的婚礼,简单而温馨。倪小筑穿着粉色的小礼服走在好友的身边,莫浅浅比谁都该得到幸福,她永远都是那么单纯善良的女孩。
  顾青林的出场引起了一阵唏嘘,虽然他已经很低调地戴了大墨镜但还是让人认了出来。很多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边,连司仪也紧张地结结巴巴,更有隔壁的客人跑过来挤在门口纷纷举着手机一阵乱拍。
  莫浅浅有些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真应该严厉拒绝他到场。"
  温简笑起来:"指不定明天你还会上娱乐头条。"
  莫浅浅白他一眼。
  顾青林也觉得自己的出现让婚礼有点混乱,干脆抱歉地走到莫浅浅的面前,笑着说:"看来我坐在下面不太安稳,干脆就站在你们身后,这样也没有人好意思打扰。"
  顾青林对伴郎笑了笑,他已经自觉地闪到一边,把位置留给他。
  他对倪小筑笑了笑,说:"你今天很漂亮。"
  莫浅浅再一次不满地说:"你们两个就好好地做伴郎伴娘了,不许出声!"
  倪小筑和顾青林相视一笑,一切都在这一笑中释然了。当倪小筑听到一阵小小的骚乱时,抬起头来,竟然看到了楚成浩。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气定神闲地望着她。
  仪式在司仪有些混论的主持下结束,当他说新郎可以吻新娘的时候,竟然说成了新娘可以吻新郎,引得一阵笑场。莫浅浅也笑了起来,干脆毫无芥蒂地顺着司仪的话主动过去吻了温简。扔捧花的时候,她看准了倪小筑的位置,朝她的怀里稳稳地丢了下去。
  "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了!"莫浅浅兴奋地说。
  倪小筑感激地抱抱好友,由衷地说:"浅浅,谢谢你。"
  这个时候楚成浩走了过来,莫浅浅警惕地把倪小筑拉到身后,厉声地说:"楚先生,我好像没有发请柬给你!"
  "恭喜你!"楚成浩并不介意莫浅浅的语气,伸出手。莫浅浅冷哼一声。
  这个时候顾青林也走了过来,两个男人复杂地打量对方,同时转过身说:"小筑,等下我送你"
  倪小筑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青林,我把小筑交给你!"莫浅浅瞪了楚成浩一眼。倪小筑和顾青林一起离开的时候,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楚成浩真的变了太多,这样的变化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有些感动呢?他这样放低姿态,是因为他一直都爱着她吗?
  在大厅等顾青林开车过来的时候,楚成浩迟疑地走了过来,哀伤地望着她:"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倪小筑没有反驳他的话。就让他这样误会吧,也许这样他就能放开她了。
  莫浅浅的婚礼后,倪小筑准备返回哥本哈根。莫浅浅亦知道,留不住。好在,一切都过去,她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没想过,楚月欣会来找她。
  她在她公寓的楼下,对她说:"我们谈一会儿。"倪小筑对楚月欣已经没有恨意,虽然她曾经想要谋杀她,但她自己的身世也很可怜,她的生母,在入狱的三个月,自杀。
  她停下来看着楚月欣,她亦变了很多,竟然穿着衬衣和牛仔裤,留着和倪小筑一样的短发。
  "你和他见过了?"楚月欣问。
  "谁?""成浩。"她有些不耐烦的说。听到她喊"成浩"倪小筑有些诧异,她不是一向都喊"哥"?
  "快回答。"她催促她。
  "恩,见过。"
  "你会和他一起吗?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不会。"倪小筑说,并不明白她的意图。楚月欣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举起手机,对着里面说:"你听到了,不会!她说不会!"她哈哈地笑起来,精神看上去不太对劲。
  "你:倪小筑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转身离开。倪小筑能猜到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定然是楚成浩在电话的那一头。楚月欣故意让他听到。
  离开的前一夜,楚成浩又来到她的公寓,打开门的时候她似乎能猜到他会来。灯亮的时候,看到他醉醺醺倒在沙发上,领带扯开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衣服沾了烟灰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走过去,推了推他:"楚成浩,你回家去。"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她,嘴角扬起来微笑了一下,踉跄地说:"那好吧,我放你走
  。"
  他胡乱地说着醉话,眼里却是破碎的泪水,她只是拽他:"你走!"
  他胡乱地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倒下去时她下意识地去扶他,却被他被动地复又摔在了沙发上,他压在她的身上,喷着浓烈的酒气。她推开他,皱眉。
  他突然痛苦地伏下身,嗷嗷地呕吐起来。她来不及制止,地板已经被他脏掉。她瞪他一眼,无奈地去拿了毛巾替他擦拭,把他吐脏的地方清理收拾,才看到他的外套也沾了一些,无可奈何将他的外套脱下来。
  她拿了他的外套掏出他的钱包和手机放到桌上,外套扔到干洗机里。她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莫名地打开了他的钱包。
  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看到了他的钱包里夹着一张她的一寸照片。她记得,那是她贴在图书馆阅读证上的照片,边角有章印。她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从她的阅读证上拿了这张照片,过往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她以为她只想要忘记那段岁月,把那段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当作是一场噩梦,现在她终于能从那场噩梦里醒来,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来,想起他在医院那么虚弱地握着她手的样子,想起他生生挡在她的面前让那把刀扎进他身体的样子,想起他从身后抱住她说害怕的样子,想起他们在虎跳峡他为她披上外套扣上纽扣的样子,想起他举着她被碎片划伤的手急切的样子剥开那些恨,他留在她记忆里也有一些清新的枝桠,是暖的,是温和的。
  他是第二天醒来的。昨天他接到楚月欣的电话,正想要挂断,却听到她的声音。也听到她说的"不会"两个字。他的心都碎掉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地爱她,但他却永远也没有办法得到她的心,他觉得自己就是最最失败的那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另外一个人的身边。
  倪小筑提着行李,她对莫浅浅说会自己去机场,莫浅浅说那在机场见。
  "顾青林同意你离开?"楚成浩轻声地问。
  "他是公众人物,我留在这里不太方便。"迟疑了一下,倪小筑轻声地回答。让她走吧,她走了他们之间才能完全地结束,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纠缠下去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生活,那么辛苦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想要再被他的出现打乱。
  "我为过去向你道歉。"他艰涩地开口:"在你离开后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我们再一次遇到我一定不会勉强你做任何的事,我会让你选择你想要的生活,选择你喜欢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栗:"小筑,你说的对,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也不配得到幸福老天已经给我惩罚了。"
  "我能最后再抱抱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迟疑着没有动,他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揽过她。然后,他迅速地放开她,默默替她拿过行李,走在前面摁电梯,他没有让她看到他眼里的破碎的泪,一种绝望的疼痛在他心里长驱直入。
  他拉开车门,对她说:"这一次让我送你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副驾上。他侧过身替她系安全带,她别过面孔。
  他们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开车,心里充满了依恋,却又那么努力地隐忍。只是开着,开着,突然发现不对劲,车完全没有刹车,电光石闪间,明白车被人动过手脚。
  他突然想起来,楚月欣闯进他的办公室,对他说:"三年了,你难道还不肯见我?"
  她说:"我要回楚宅,我要和你一起!"
  他拒绝了,他告诉她,他一辈子对她,除了兄妹之情,别无其他。
  那时候楚月欣突然愤恨地说,我得不到,谁也得不到。
  他没往深里想过,那只是月欣的气话。
  但,她真的这样做了。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是懊恼不该把倪小筑陷入危险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缓地语气对倪小筑说:"现在没有刹车,我会开到一个空旷的道上,你打开车门,我数一、二、三,你跳下去。"
  她也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车闯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灯,与很多的车辆惊险地擦过去。好多次几乎要撞上,他转了方向艰难地避了过去。
  "你呢!"
  她急切地说。
  他已经紧张地冷汗潺潺,只是注视前方,两手放在方向盘上不停地躲闪。他们随着车左右摇晃,很颠簸。
  "倪小筑!打开车门!"他吼起来。前面是一个岔道,单行,她这样跳下去,不会被其他的车撞上。他们在闹市,不知道怎样才能避过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我不跳!你想办法停下来!"她感觉到惊恐,感觉到死亡的逼临。
  "倪小筑!你听我说!你得好好地!"他转过身,看着她,眼里都是哀伤。她的眼泪扑簌地落了下来,她不要这样,不要他用生命来救她!他们之间是那么惨烈的恨,到最后,却又不断地被他震撼!
  "会有办法的!"她颤声说:"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没时间了!快跳!"楚成浩喊出声了!
  "不!你不能出事!"她摇头:"我不跳"
  "马上就过了岔道,再寻找这样的单行道太危险!"他很迅速地腾出一手揽过她,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侧过身打开车门。
  风灌了进来,如刀锋一样凛冽。
  她哭喊:"不要!"
  身体却在那个瞬间被他推了出去。她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下来,浑身撕裂一样地疼,却看到他的车穿过岔道,迎面冲了出去撞向路边的公话亭上,发出被碰撞的轰鸣声,公话亭被推向前面,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再行驶一段,又撞到路边的栅栏,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的车已经撞地完全变形,浓浓的烟从车厢里冒了出来。
  不!她忍住身上的剧痛,不顾一切朝前面奔去,她听到自己荒凉的心跳,嘭嘭嘭嘭。
  她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她不恨他了,她早已经不再恨他。
  有人朝出事的地方冲了过来。
  "报警!报警呀!"她哭喊着,扑着过去想要拉开车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楚成浩!:她凌乱地喊着他,他已经陷入昏迷,浑身像个血人一样!
  "小姐!危险,你赶快离开!"有人试图拉她走。
  "快救救他!快救救他!"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在楚成浩为她挡过那一刀时,那种惊恐和害怕再一次排山倒海地重回了心脏。
  她用尽全身地力气终于打开车门,有人上来帮忙,但楚成浩的腿被卡在了里面,拉不出来。这个时候的她反而镇定下来,握住他的手也不管他是否听到,坚定地说:"警察马上就到,他们一定会救你的,你要撑住!楚成浩,你给我听清楚了!你一定要撑住!"
  楚成浩缓缓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纯白色。有几秒的空白他终于从茫然中清醒过来。身体的疼痛在意识恢复的时候也蔓延了上来,他想要动了动手臂,却发现毫无力气。
  他缓缓地侧过脸去,看到他的床沿边伏着一个人,是倪小筑。
  她的脸色如此憔悴和苍白,手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他的心暖了一下,在车撞出去的时候他觉得他一定会死,他真的怕极了。他想他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她了。而他,竟然活了过来。
  是在昏迷的时候,听到了很多的声音,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要他撑下去。他想要回答她,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脑海时断时续地一些画面,看不真切。
  "你醒了?"倪小筑突然醒来看见正凝视她的他,惊喜地说。
  他想要给她一个笑容,却牵扯地浑身都疼,而她的泪汹涌地落了下来。
  他昏迷了整整四天死夜,医生用了七个小时的时间才救活了他。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想想就后怕。
  她一直留在医院里照顾他,不眠不休,直到医生确定他脱离了危险。
  "月欣给她找最好的医院治疗。"方秘书来的时候,楚成浩交代。警察已经逮捕了楚月欣,在对她进行审讯的时候发现她的精神不正常,医生诊断她患了精神分裂症。倪小筑对这样的结果唏嘘不已,那个骄傲的、自负的、飞扬跋扈的女人,她的感情世界原来是如此地脆弱。
  方秘书走后,楚成浩的情绪很低落。在他心里,倪月欣始终是他的亲人,而这三年来他一直希望她能够想明白,但却没有想到她走得越来越远。
  倪小筑坐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地安慰:"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感激地望着她,手扣过来,深情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她的心,停滞了一下。是在他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她知道了,为什么三年来她始终不愿意回来,真正的原因是她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她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能允许她对他有丝毫的留恋。他们之间太过纠葛,只有远离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会吗?"他期许地问。在等待里他感觉到内心一点一点地黯然下去,这些日子,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竟然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好转,这样也许就有理由留下她来。
  "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勉强你了你不用再照顾我了,顾青林他会介意吧"他困顿地说。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倪小筑突然仰起头来,回答他。
  "真的?"他的眼神倏然间发出光芒来,惊喜地腾坐起来扶住她的肩,急切地问。
  她终于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
  楚成浩轻轻地揽她入怀,他知道他们之间还需要时间,他曾经做错太多,伤她太深,那些伤口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地愈合。他不着急,他有足够多的耐心来等待,等到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依在他胸口的倪小筑听着他的心跳,那么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他们之间不再有恨了,终于能够这样坦然地面对,这真好。
  原来命运让他们相遇,是有着更深的意义,那关乎着爱情。
  这一刻,窗外有白鸽扑扇地飞了过去,有大片大片地阳光翩跹地落了进来,带着整个初夏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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