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秀珠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间小房间里,旁边有个约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在忙碌着什么。 "姑娘,我……这是……在哪儿?"秀珠感觉自己是拼了全身力气去说话,但声音还是很小,可能就她能听得到吧。 那个姑娘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中活儿,靠近身子,望了一眼秀珠,而后兴奋地往外跑:"大夫,她醒了!" 一刻间,一个大约三十岁穿着白褂衣的男人进来了,他身后跟着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小护士。 "感觉如何了?现在。"男人摆弄了吊瓶一会,"你已经昏迷了两天,可否联系一下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就算联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表态的。 "医生,我怎么会在这?" "哦,前两天你昏倒在街上,是一个老汉送你过来的,还好我诊所离那不远。" "街上?"秀珠脑袋一阵混乱,"我不是在工地上昏倒的吗?老张呢?" "额,什么老张啊?这个我不知道,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多休息会。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那么琢磨自己身子。" 姑娘?那个医生叫我姑娘,我没听错吧!一个五十岁的老妇女了,竟然还能被称为姑娘? 秀珠抬起手,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她发现,原来的布满茧子的手,此时已是洁白嫩滑的,她用手拍拍脸,再也不是布满皱纹像褶皱的树皮一样的脸了。 "现在是哪一年?" "1987,怎么了?"医生惊慌答道。 "1987!"秀珠陷入沉思,环视了周围一遍,墙上挂着老式钟,时针正指向中午12点,屋里面的医学设备还只是比较简单陈旧。 20岁,我还没嫁进李家。 秀珠兴奋地要挣扎着站起来,"医生,我要回家。" "你确定没事了?"医生扶着她手臂,"那也好,你先把费用交了吧!" 秀珠交完医药费后,走出诊所了。 三十年前的太阳还是和三十年后的一样刺眼,不过秀珠觉得肩上很轻松。 县城上的行人很少,街道旁都是矮矮的两三层楼房。我的家应该还在吧,没有被拆。秀珠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往家跑。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凭着感觉去寻找家的路。当她出现在那座低矮茅草屋前时,已是黑夜时分了。屋里橘黄色的灯光好温暖。 门忽然被打开了,走出来个约莫50岁的妇人。秀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仔细观察着她。 "秀珠?是你吗?"妇女快速走出门,眼含泪珠,"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妈等你好几天了。" 妈?真好,又可以见到母亲了。 秀珠紧紧抱住母亲,泪如泉涌。母亲生前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妈,在外面干嘛呢?等秀珠的话就算了吧,她都好几天不回了。"屋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呵,你嫂子叫我呢,走,进屋去。" 当听到嫂子二字,秀珠的心都凉了半截,当初嫁入李家,都是嫂子逼的。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现在既然有重来的机会,还是不要搭理她太多最好。 秀珠扶母亲进屋了,家还是原来的样子,虽然有点陈陋,但秀珠觉得有家有母亲在就是最好的。 "哟,秀珠回来了!"嫂子放下碗筷,走上前来,"你回来的正好,我叫你去镇上卖的席子的钱,应该有着落了吧!" 卖席子的钱?天!原来是她的,我以为是搬砖赚来的! "秀珠,你怎么了?钱去哪了,你就拿出来给你嫂子吧!"老妈在一旁也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对嫂子总是有与生俱来的恐惧,就像婆婆对秀珠有厌恶感一样。对了,什么婆婆,我才没有什么婆婆呢,哈哈。 "钱,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晕倒了,看病用去了一点。"秀珠掏出全身的钱,"就剩下这么多了。" "什么,你真是金贵的身子哦,才倒一下就花了我十几块钱,我花了半个月做的,那么多席子最起码可以卖30块。你看病,你开的是金药啊!"嫂子一边数落一边反复数着钱,眼珠子瞟了一眼母亲,"妈的病都搁着没看,你看你!" 30块!说得好浮夸。秀珠在还没付费用时,全身上下也就20块,她这估量,着实吓人。 "嫌少,当初为啥不自己去卖?偏叫我去。"秀珠扒着饭低估着。 "呵呵,你还有理了你!" "妈,我吃不下了,你们慢慢吃吧!" 秀珠搁下饭碗,气呼呼跑到灶台边坐下生火,她现在看见嫂子都觉得烦。 "妈,女大不中流。我看她该嫁人了,咱村里像她那么大个人,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她还赖家里吃白饭。" "我认识个姐妹,她有个哥哥,20好几了,还没娶呢!要不我去撮合撮合一下。" 秀珠实在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我嫁不嫁人关你屁事,我在家吃你的啦,又不是不干活。我的婚事不需要你做主。" "嗨呀,这丫头,造反了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私用我钱我还记着呢!" "大不了到时候还你就是了。"秀珠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妈,我先出去一下。" "这孩子……刚回来就又往外跑,不要走太远啊,早点回家。"母亲搁下碗筷,追着秀珠要跑出去,但她只站在门口冲着她远去的背影叮嘱道。 "妈,你就别瞎操心了,快回来吃饭,都说了,女大不中留,老往外跑的,八成没好事,还是跟你商量一下她以后的大事吧,好让她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