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情怀

　　在台南的时候，浩威的哥哥浩一陪我们整整两天。
　　我们依然是一见如故。不仅由于他是浩威的哥哥，也是由于他那固有的男人魅力，一种朴实、自然，博学和笃实。
　　浩一是学数学出身，被认为是＂工业设计师＂。但是，在我的印象中，他却是地道的＂文化设计师＂。他曾著有《台南旧城魅力之旅》三册，自己手绘的《台南旧城地图》等。在他送我的新作《黑瓦与老树》的扉页上，浩一写了这样的赠言：
　　＂一座美好的旧建筑，可以宁静致远；一株苍劲的老树，可以淡泊明志。＂
　　浩一带我去台南的成功大学。这是台湾顶尖级的大学之一，以纪念郑成功而著名。
　　在成功大学的广场，有数株苍劲的老榕树。
　　大树下，有些年老的人们，也有一些年轻人，在练习武术。
　　浩一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前几年，成功大学校庆的时候，诗人痖弦回来参加。他独自一人走到这株老榕树的面前，深情地抚摸着它，喃喃自语：＂老树啊，老树；只有你见过我年轻时的样子＂。
　　果然是诗人，尽管只是朴素的话语，已是尽现诗的意境。
　　在成功大学的校园，一片古城墙边，我也见到一些熟悉的老树身影。我问浩一，这叫什么树。浩一说：＂凤凰树＂。于是，我走过去，也触摸了这几株凤凰古树。它们曾是我童年的守护者。大陆＂文革＂时期，我们家被赶去一个被称作＂小岛＂的地方，院子里就有十几株凤凰树，默默地陪着我们。当经历了近10年的苦难，我们要离开那孤岛的时候，园中的十多棵凤凰树，竟然也在一夜之间，全部失去了绿色。
　　那种伤感，犹如生死离别，也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
　　我也对浩一说，那一天他过来大陆，若是可能，我会带他去看＂三棵树＂。去终南山楼观台，去看那株与老子有关的古柏；去山东曲阜，去看孔子的手植树；去肇庆新兴，去看慧能种下的那棵古荔。
　　当然，我也想着要让浩一看看我们洗心岛上的古榕，那几株百年的老树。
　　成功大学的校训为＂穷理致知＂，应是源于＂格物致知＂之古训。憨山德清曾将这古训解读为＂感通外境万物，致以化为自心真知＂……此时此刻化作我心中真实的感受。
　　附上痖弦的《瓶》，将此瓶中的泪水，化作一刻春雨。
　　瓶
　　我的心灵是一只古老的瓶；
　　只装泪水，不装笑涡。
　　只装痛苦，不装爱情。
　　如一个旷古的鹤般的圣者，
　　我不爱花香，也不爱鸟鸣，
　　只是一眼睛的冷漠，一灵魂的静。
　　一天一个少女携我于她秀发的头顶，
　　她唱着歌儿，穿过带花的草径，
　　又用纤纤的手指敲着我，向我要爱情！
　　我说，我本来自那火焰的王国。
　　但如今我已古老得不能再古老
　　我的热情已随着人间的风雪冷掉！
　　她得不到爱情就嘤嘤地啜泣。
　　把涩的痛苦和酸的泪水
　　一滴滴的装入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