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散啦?……三哥!你先回去,今天我就不过去了,明天我过去找她她说散啦就散啦?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啊!三哥你先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意外的消息,立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阿傻的三叔话音还没落地的时候,他便忽的一下从那原本坐的稳稳地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站了起来,张口结舌直愣愣地看着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三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当机立断的说完后边的那几句话,而后便双手紧紧的叉着腰,双眉紧锁地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的使劲气哼哼地喘着粗气。 "立根你也用不着上这么大的火,现在的年轻人他不是咱那个时候,说话办事那人和人之间都诚实的要命,现在的孩子们一个个的都猾的要命精的要命啊呵呵!我就断定了这事你肯定不知道,这不赶快的过来给你说说,行啦!话我都说完了,不管咋地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啊!问问人家那头到底是咋地个情况啊?这亲戚散了它……它也得有个原因啊!你说不是?家里你二哥还有我光听小君他自个儿说,是因为人家那头嫌咱这头家里太穷……呵呵!可话又说回来,光听他一个人的也不行啊!不是吗?呵呵!行啦!就这样吧!我先回去,有时间你到那头帮着再给问问吧!啊?呵呵呵!" 眼瞅着立根的火已经无名的让自个儿给烧起来了,阿傻的三叔在心里便已经明白了十有八九,于是他便又笑呵呵旁敲侧击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慢慢的欠身从那椅子上站起身子,迈步走出那间充满火药味的屋子,径直的朝着院子走去。 "三哥!我就不送你了,你替我送送三哥,让我好好在这想想!" 从未有过的场景,更是从未有过的这种事情竟然不偏不倚轮在自己的肩膀头子上,阿傻的三叔走了立根的老婆一边极难为情暗自的絮叨着,一边慢慢地送着阿傻的三叔走出屋子,又来到那条又深又长的巷子里。 "三哥!你说这事能的……唉!这不害苦了二哥家那小君啊!那么好的孩子人家苦苦的等了她两年,你说……她……唉!等会他肯定得上那头去找她,就是真散了是咱的她还得一分不少的还给咱!你说给二哥就行,到时候我和他一块过去,别的不别的两年了整整两年了,早不说晚不说等到这个时候要领结婚证了她说散了,早干啥来?当初相亲的时候个人没看清楚吗?个人没张耳朵吗?这些话就是你兄弟不说到时候我也得狠狠地闹腾她一通,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她欺负老实人也得分谁,这回……还就是不行啦!她吃了的也得给我一个米粒不拉的都给我吐出来,太气人了!" 带着满心的对不住和愧疚,平日里最不爱说话的女人,此刻也忍不住气愤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 "唉!弟妹啊……你先回去吧!我相信有立根在这儿也出不了啥大事,就这样吧我走了啊!" "事是那么个事,话也是那么句话,可……俺咋就是觉着对不起王楼二哥呀!别忘了人家小君足足等了她两年啊!两年……要不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又多少女孩子抢着要跟人家小君呢!你说不是?三哥!都是她活活的给耽误的呀!这种害人精!我咋地也得上门找她去!" "小君……确实也受了些打击,不过孩子们吗?都年轻过几天也就没事了,你也不用老往心里去啊!回去吧!我走了!" "好!好……路上慢点三哥!你说来了连口水都没喝唉!造孽呀真是!" 看着立根的老婆那满脸唉声叹气的愧疚,阿傻的三叔又小心的应承了几句之后,便骑上自己的车子慢悠悠的顺着巷子向南走了,望着他见见走远的背影,立根的老婆站在那里眉头紧紧地凝成了一个疙瘩,肚子里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那个说不出来的滋味真是难受极了。 …… "割玻璃哩!割……咳咳咳……割玻璃哩……!" 已经是中午头稍稍偏西了,可可足足的阳光还是那么热,虽然还不到那个时候可它就是那么热。 路上的行人比较少,阿傻的三叔骑着车子刚刚拐出那个七绕八绕的村子,来到那条平整的大公路上,正要继续的往前走时,远远地便听见了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苍老的声音,于是他便抬手刹住车子,抬腿慢慢从车子上下来,抬脸凝神回头向着自己的身后那个乱七八糟的村子里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静静张望着! "哎呀!这不是老高哥吗?我远远地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咋地?这都大中午头的还在外头串呐?你可真是老当益壮呵呵呵!" 老高! 不错!那个老头正是张虎村的老高,此刻他正吃力的蹬着自己那辆装着各色玻璃的三轮车,在东大寨村外的那条土路上满满地走着,看得很清那个当时他浑身都是汗,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服几乎都给汗水湿透了,长满老茧的那双手紧紧的捏着车把,瘦小的身子使劲的向前弓着,随着车轮不断慢慢的滚动和车身来回的摇晃,谁都会看得出他已经很老了,这样的活他根本就干不了了,可他却还是那么倔强的坚持着,不用问谁都也都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光看那满头的白发就已经很清楚了……! "呃?这不是王楼三兄弟吗?你这是上哪里去了?我这正准备着慢慢的转着往家赶呢!累了不转了……呵呵……咳咳咳……呵呵!" 闻着声音老高紧紧皱着眉头,就那样坐在车子上,抬头向着自己的对面仔仔细细张望着,过了好久他才看出站在自己跟前的那个人是谁,这才赶紧随口笑呵呵的咳嗽着打着招呼。 "哎呀!三兄弟呀!老了不中用了,不是走近了就根本看不出来,唉!你说老了有啥用啊!呵呵!这大中午头的你这是忙啥去了?" 虽然尽量使劲的忍住了那随时出来的咳嗽,但那满脸皱纹的笑容里,让人听起来他的声音更苍老了。 "你说的?谁没有个老的时候哇?早晚都有那一天呵呵!我这是去了一趟立根那边,有点事呵呵!" 一改刚才的那种愁容满面,对着自己面前的老高阿傻的三叔显出了他原有的那份豁达和热情。 "呃……咦!你二哥那边那个孩子的对象不就是大寨的吗?这秋后了还不准备结婚吗?都这么长时间了,快两年了吧?" 阿傻的三叔一提起立根两个字,那老高竟然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口便问起了阿傻的亲事,他和新亭同事一个村子,阿傻和大寨定了亲这事新亭的老婆平日里没少给他说,所以他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哎呀!老哥哥!真是感谢你还挂着孩子的婚事……散啦!这不今天刚散了,一家人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啥,上午两个孩子一块去县城领结婚证来着,结果回来的时候就是孩子一个人回来了,进到屋里一头趴在床上就哭,二哥跑过去问他这才知道人家给咱散了,说是咱家里太穷了,啥也没有,过得门来人家受不了那个罪,就这么的散了唉!" "散了?哎呦……都两年了,说散就散了?真是的还没见过这种办人事的呢!嫌穷?早干啥来?相亲的时候没看清楚还是没问清楚啊?领结婚证领散了我还真是头回听说来,这叫啥事啊!你没去找找媒人?" "去了!我这不是刚从他家里出来,媒人压根就不知道,是人家女孩自个儿说散的,你说谁能管的了哇!人家不说别的就是嫌咱家穷,没治啊!咱家确实穷啊呵呵!" "靠她娘的……嫌穷?嫌穷去给人家当小婆子去啊!那个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干活,到时候就脱光了那衣裳陪着人家睡就行,那个多轻省啊!真她娘的啥玩意儿啊!" "呵呵!咱在这里发火不管用啊!人家还管那一套吗?就是散了呵呵!" "今个儿不是碰见你亲自这么说,换了别人我说啥也不相信,王楼你二哥小君那多好的孩子啊,全县城里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孩子啊!真是……像这种玩意她以后也找不着啥好主,不信你看着三兄弟。真的!" "呵呵!也别这么说,人家有钱万一人家找到一个更有钱的呢?那不更好吗?你说不是?呵呵!" "万一……哼!万一再找个残废瞎子呢?哼!三兄弟你想着,这种嫌贫爱富的东西到头来肯定没啥好下场,真的……咳咳咳!" "呵呵!好了老高哥!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二哥在家里还都等着我的信儿呢,再说地里还有一摊子烂活等着没人干,等有时间上我那里去喝水好吧!呵呵呵!" "好哇!你头喽走着吧!我看能转转再去转转!" "好!那……自个儿也得注意点儿啊!哈哈!走了啊!呵呵!" "嗯……!" 干净又纯纯的阳光下,两位老人有心无心的几句对白之后,阿傻的三叔转身骑上自己的自行车,顺着那条笔直的公路向前走了。 看着阿傻的三叔渐渐走远的背影,老高坐在自己的三轮车座上,微微的皱着眉头隐隐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段路上就剩他自己了,就那样他静静地呆在那里对着阿傻的三叔那已经模糊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最后再也看不清了看不见了,他这才默默的又重新低下头躬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捏住车把,双脚一使劲吃力地蹬着那辆装着玻璃的三轮车,向着那条公路的另一头慢慢的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使劲不断的咳嗽着向前走去,远远地望去他那原本瘦小的身躯,在那秋天里依旧纯热的阳光下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微不足到的小黑点,写满几经沧桑的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