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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


  顺治元年(1644年),内弘文院大学士希福南游祭祖时行走再路上,时值盛夏,烈日炎炎,热得喘不上气儿来,渴得嗓子眼冒烟。说也巧,在路上遇见一片西瓜地,他便和随从人员一溜烟儿地奔了过去。
  从瓜窝棚里走出一位白胡子老头手搭凉棚问:"客官,想吃瓜吗?"希福喝哧带喘地说:"吃、吃,给我来个大个儿的。哎,请问尊姓大名?"老头说:"我叫刘懿,瓜地的主人。"接着就忙忙叨叨地给他切个大瓜,送到他的面前。希福拿起瓜一口咬掉半啦,只觉得瓜汁甜滋滋的、凉洼洼的顺嗓子眼往下流,那个舒坦劲就甭提了,一高兴便说起笑话来:"好个沙溜地,一片大西瓜,甘甜正可口,酥脆不塞牙。"
  刘懿一听,这人有学问,一出口便成章。虽说微服简装,也不能小看,于是便和希福搭起话来。希福也觉得这刘懿谈吐不俗,便问了刘懿的身世,刘懿长长吁了一口粗气:"咳!别提了,我从年轻时便参加科举考试,一直考到老,还是功不成名不就,咳!朽木不可雕也。"
  希福一方面表示惋惜,一方面想试试刘懿的学问,便用拆字法出了一个上联:
  上勾为老,下勾为考,老考考老,终究考到老
  哪曾想,刘懿没打哏儿,捋了捋胡子,随口答道:
  有一曰天,无一曰大,天大大天,势力大其天
  希福听了乐得不得了,心想正好自己的内弘文院有几个临时名额,何不请他去做?于是就破格专请老人进宫,让他在内弘文院谋了个差事。谁知刘懿进宫后有的同行看不起他,一见面就撇嘴儿,还偷偷地在宫墙上写道:
  十年寒窗苦,不如半拉瓜……
  希福看后,知其有所指,很是气愤,就想教训教训这些狂妄之徒,文人只有文人的斗法——用笔杆做武器,希福就在下边续道:
  年岁不如你,你哪赶上他?
  虽说对得不算太严谨,但毕竟还是把那些人的嘴给堵上了。
  刘懿知道有人瞧不起他,也给希福带来了麻烦,就想找个机会表现表现,一来证明一下自己不是熊包,二来也给希福争个脸,想法挺好,可机会始终没有,刘懿只能空有一腔抱负,等待时机到来。
  年度大考的时候,刘懿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了。大考中,国子监大学士徐月岚渎职枉法,为自己的表侄子宫哲调换卷子,使宫哲中了探花。不久,徐月岚罪行东窗事发,内弘书院出一人,配合刑部调查此案。
  希福在确定案件协查人的时候,费了周折,这个案子查好了徐月岚和宫哲就得伏法殒命,要是查不好,这个人就得卷铺盖走人,风险极大。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当年曾对刘懿说三道四的那个人举荐了刘懿,当然他是别有用心的。希福琢磨着,用刘懿有用他的好处,起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凭自己对刘懿的了解,感觉他能办好这件事,这样还可以给自己争个面子,堵堵一些人的嘴。当希福和刘懿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刘懿百般不肯接受:"属下充其量就是个种瓜的,孤陋寡闻,才疏学浅,哪能胜任如此重大的使命,您另请高明吧。"希福说:"就是你了,你就是高明之人。"刘懿推脱不成,索性甩膀子干一场,就上任了。他找到宫哲说:"今年大考加试一篇文章,你给我写一篇一千字的文章,题材不限,内容不限,现在就写吧。"宫哲不知是计,提笔就写,不到十分钟,一篇字迹潦草的文章就成了,刘懿拿着文章,仔细审视后,装进包中。
  中午,刘懿来到徐月岚的跟前说:"我母亲明天九十大寿,想请您给做个颂词,挂在西墙上,不知您能否赏光。"徐月岚没加推脱,就答应了此事,并当即研墨提笔,不一会儿就写好了。刘懿拿着字体工整、言辞流畅的颂词谢毕告辞。刘懿把宫哲的文章和徐月岚的文章做了比对,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
  案件有了重大进展。
  正式接触宫哲的时候,宫哲大发雷霆,他指着刘懿的鼻子说:"好你个糟老头子,敢和我过不去,你等着,有你好看的。"刘懿也不示弱:"我就问你一句话,考试卷子是不是你写的?回答我的话,说别的没有用!"宫哲见刘老头挺硬实,他却软了下来说:"是我写的嘛,您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刘懿把宫哲写的文章拍到桌子上:"这才是你写的文章,告诉我卷子是谁替你写的?宫哲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交代了全部事实。"
  原来宫哲进京赶考走后,父亲就打发管家尾随到了京城,见到了宫哲的表叔徐月岚,送上了银子,打点了人情,徐月岚当即答应来人,一定关照宫哲,保证他进前三名。开考的时候,徐月岚利用自己的监考身份,把预先写好的文章装进宫哲的卷本上,用这种移花接木的办法,使宫哲获得了探花的名次。
  和徐月岚的谈话是在监狱门房里进行的,这让徐月岚十分惊奇,自己堂堂一个大学士如何跨进了监狱的门槛?虽进了监狱的门房,再有一步就跨进了监狱的大门,但是,徐月岚坚决不承认自己给刘懿写过文章,刘懿不动声色地铺纸探笔,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宫哲那篇文章,那规规矩矩的蝇头小楷徐月岚似曾见过。写毕,徐月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刘学士高人,我没想到您的书法这样炉火纯青,你的记忆如此惊人,得,我招就是了。"
  案件很快就结案了,宫哲和徐月岚被判重刑下狱待秋后问斩,科举制度一时间得到了整肃,腐败现象得到了有效遏制。刘懿从此名声大振,朝里朝外都说希福慧眼识才重用了刘懿。顺治帝高兴万分,赏赐了刘懿田地房屋和万贯家财,刘懿家从此兴旺发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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