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萧遥梦第四章歧路殊途人生初步


  "你觉不觉得,这么盛大的雪白,像在举行一场非凡的丧礼?"
  他略有些怔了怔,道:"是,只有这么盛大的雪白,才能最好的衬出血光。"他神情有异,在不久之后不醉告诉我,这满山的梨花,是在三百多年前狼王出世而狼族被灭之后盛开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但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就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说他是在夺神针时受的伤,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也参加了葬送了我师父性命的那场神针争夺战。从他受的伤来看,他似乎还是神仙们一个不小的威胁。
  小小一介狼妖,能有如此影响,也算不简单了,不但虎口夺食,受了伤还要去神仙的地盘盗取灵丹妙药,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高看他一眼。整个蓬莱也不过是做天庭的帮手、士卒,即使有心,也绝对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为自己去争。如果做神仙注定要这样窝囊,我宁愿做个自由自在的妖精。
  "你笑什么?"
  我并不知道我笑了,至于我笑什么,可能是笑神的虚伪懦弱,可能是笑他的自不量力,也可能是笑我的苍白无知。"笑我自己,好像不是三界中人一样,三界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只知道蓬莱,只知道修炼。你们都在行进,而我是静止的。"
  他看上去对我的境遇颇为了然,"当三界乱成一团的时候,世上只有三种人,一是杀人的,一是被杀的,一是躲起来的。"
  是啊,无论外面如何妖魔作祟、血肉横飞,总有地方如太平盛世般山照旧青,水照旧秀,也总有人愿意躲开是是非非,找一个山照旧青,水照旧秀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生存。但我想说的是,还有一种人,是被困起来,被善意或非善意的谎言假象骗起来的。我不想再想这个问题。
  "狼王,你有名字吗?你自己的名字?"
  他的眼睛里发出一种光,精妙、独到、入骨三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半晌,一字一顿地道:"我叫无天。"
  "无天?你说你叫无天?"我不禁笑了,心里很不屑。三百年多前,一代魔头黑无天推倒如来,困住一应神佛,称霸三界,独步天下。他虽然给三界带来了一场空前的浩劫,却是我有生以来最为敬佩的人物。什么叫英雄?这就是英雄,不平则鸣,并且一鸣惊人。
  "你知道无天?"
  他的语气中有一种波澜不惊的探索,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之势。他的棱角轮廓有着分明的爱憎和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坚定,不知怎么地,我突然觉得,如果时机适宜,他应当也是一个无天式的人物,倒不枉了这个战天斗地的名字。
  "当然,他是一个举世无双的英雄。"
  "你是这世上第二个知道我名字的人,"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这让我觉得,他已经洞悉了我心底对他的那丝微微的不屑,"或许,是唯一的一个。"
  我不想成为什么独一无二的人,更不敢知道什么独一无二的事,他这么说时,我心里便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我又或许是唯一的一个?"
  "她……不一定是这世上之人。"
  我舒了口气,心中却更为奇异:"为什么?"
  他不说了,不想说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多么想听别人的秘密,只是突然觉得,我是一个很苍白的人。三百年的生命,那是一个凡人的好几辈子,我竟然一点独属于自己的不可示人的事情都没有。
  我常常像这样为自己失去的好时光惋惜,每当这时候,我总是以笑来掩饰我的失落,别人问我时,我会告诉他们,思念春天了。也许这种失落,是我唯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打破沉默:"你给我疗伤时,我感到一股引力,是怎么回事?"
  "引力?"我回想当时的情景,他体内不知什么力外泄,冲到我们三人这边来,怎么会是引力?"你的魂魄是散的,你知道吗?"
  他一怔,然后点头。
  我一边给他分析一边自己琢磨:"可能与这个有关。你的魂魄应该是附着在什么东西上,当时你受伤虽重,但心脉极强,应该也是这个东西的作用,你感到你的力量被外界吸引,或许,是那个东西要离开你。"
  他看我的眼光很复杂,我并不知道,我已经一语道破了他几百年的秘密。我没有看出他眼里的杀机,是因为我还不够成熟。直到我在日后见到他这种眼神,并看到那个被他这样看的人的下场,我才知道,我曾与死亡那么近地擦肩而过。
  "你怎么又不说话?你不觉得这个东西虽然帮了你很多,但也对你产生很多阻碍吗?",他的神色变了,我很自豪,整个蓬莱甚至三界,再找不出一个像我这样触类旁通、一通百通的人物。不是我自诩,是师父说的,连大师伯也认同的。但到后来,我只庆幸自己初出道时的真诚。
  "你有办法吗?"
  "你有办法吗?"我反问。
  他想了想,说:"没有。"
  "你都没办法,我怎么会有办法?"他有些失望,而我,一向喜欢他人等待我伸手援助时谦卑的姿态,所以我很快就给了他希望,"若是叫我多琢磨琢磨,应该能看出些门道。"其实,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致,弄清楚这些关于灵魂的问题并不难,我只是不想把话说太满,以免留下后患。
  我相信我自己,但他也相信我,凭什么呢?我讨厌神仙的生存方式,所以对妖精有着原始的好感,我觉得他们是天然的,率真的,不经雕琢的,而他的相信更坚定了我的直觉,削弱了我的设防。我因为他的轻信走进他的世界,不管他是不是想过要杀我。
  我不知道我将走向的是条什么样的路,我不相信什么正邪之说,无论是仙是妖,我永远是我。作为一个生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或不幸,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悲喜交集,祸福相倚的,由不得人选择。
  我不了解狼王无天,但即使他的路是邪恶的,也没有谁可以说他错,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执着。我们只是在走不同的路,你不能因为你路上的人多就说我误入歧途,我的路再崎岖也是我选的,我愿意。这世上的事,最搁不住的,就是"愿意"二字。
  无天问我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来,我说既然你是他们的大王,我自然在你之下,二大王如何?
  我的话一出口,下面便一片哗然,我自以为的屈尊,在清凉峰众人的眼里只是个笑话。他们不知道我有何德有何能,不知道我凭什么居他们之上,但是无天知道,就够了。其他人不服气,就由他们去,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将是如何,不想把过多心的思浪费在让每个人心服口服上。
  我不能理解的是不醉对我的排斥,虽然不明显地表现出来,那种疏离是很容易就能感觉到的。我施恩并不图报,却也不想别人恩以怨报。我研究过她的神情,她对我有一种轻蔑和并不强烈的敌意。
  摄于无天的威严,众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只有不醉站出来,"她想压在我上面,首先得把我打下来,就这样轻轻松松做了二大王的位子,凭什么?"
  "我是打不过你的,这谁都知道,可在三界生存,不一定非要靠武力。"
  "好啊,既然仙子你有生存下去的能力,那就用你的能力来对付我,我绝不会以己之长,克你之短。"
  "三首领光明磊落,好生叫人佩服,只可惜脑筋太糊涂,你难道不知道吗?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已经输了。"
  "何以见得?"
  我冷哼一声,道:"你们大王的伤是我治好的,不是你,这就是我胜于你的能力。"
  "胡说八道,"不醉握紧了手中长剑,颈间的花忽隐忽现,显然杀机已动。"就凭你的法力,连只苍蝇都救不了。"
  "我不需要去救什么苍蝇,救得了救不了又有什么关系?狼王的伤尚未痊愈,你能做什么呢?你法力比我高,可是没有我,你帮不了狼王,若是没有你,我仍然可以。"
  我的话越是说得不紧不慢,不醉就越是气愤难当,我看着别人生气,心里就说不出的得意。
  无天冷眼旁观了半天,终于开口道:"行了,就这样吧!"
  我心里一阵冷笑,看来无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轻易就同意给我这么高的礼遇,不知道埋伏着什么后招。我不知道清凉峰和蓬莱走的是不是一样的路数,如果是的话,恐怕无天后面埋藏的是一手杀招。凡是莫名其妙的高位,都不会坐得安安稳稳。
  我不想陷入这样的勾心斗角,不想处心积虑,但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都不怀好意。清凉峰也是个不宜久留之地,若日后我离开了就罢了,而现在,只要我在这里一刻,我就要猖狂一刻,谁也别想压制我。我只是我,不是蓬莱的仙子,也不是这些妖精们的二大王。
  清凉峰的山洞是清冷的,石凳是冰凉的,人是陌生的,我从洞口望天上的星辰,突然开始想念。我走了,水星儿还好吗?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她还好好修炼吗?师父在的时候,我惰性太大,对水星儿的指导并没有尽心尽力;师父不在了,我瞻前不顾后地一走了之,也没有好好照顾她。
  我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应当把水星儿一起带出来?她比我更懒于应对,更需要一个使她省心的人。蓬莱没有外界的凶险,却处处叫人不得安宁,相较之下,水星儿似乎更适合到外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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