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九

　　九
　　肖冰婕，并不是什么美人胚子，但浑身都是女人味，也就是很妖媚、风骚。莫看她个子瘦小，皮肤白净，戴副眼镜，咋一看，蛮斯文，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很不安分，时时刻刻使劲勾人。相书上讲，那是蛇眼，总是顾盼迷离，总在暗中捕捉人，俘获人，而且不管是什么人。
　　她比杨正伟要小将近20岁，在上海读的大学。毕业那年，由于没有什么关系，就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宾州市工作。那是一个省属设区市，恰好，当时杨正伟的爸爸就在那个市当副市长，他自己则当副局长。肖冰婕一工作就成了他的部下，被安排在资金科。他发现这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小姑娘不仅做事麻利，而且心气很高。一些老科员一般都不习惯直接找局领导请示汇报工作，而是通过科长，可是刚刚参加工作的肖冰婕却总是有事没事爱往局领导办公室串，所以，一下子就成了局里的＂名人＂。不过，她的知识水平和社交能力也很快就得到了肯定和公认，不愧为在大都市里见过世面的大学生。尤其是对于杨正伟这种根本没有正儿八经受过什么正规教育的领导干部来说，让她写个材料，整个讲话稿什么的，来得快，还蛮像样，好使唤，所以，少不了对她另眼相看。后来，杨正伟被提拔到省局当资金处处长，就想把她带到省局去，可是涉及人事调动，尤其是从下往上调，对于一名刚刚提上来的处长而言还远远权不能及，力不从心，所以，就用变通的手法把她借调了上来。
　　这个时候，肖冰婕已经二十大几了，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年龄委实不小了，但她就整天跟着杨正伟转。除了上班工作，就是赶场子，喝酒、唱歌、跳舞，乐此不倦，夜不思归。
　　其实，起先追她的人还真不少，但她除了跟人逗逗趣外根本就没真正来过电。据说也有那么一、两个，和她交往过一段时间，从某种程度上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关系，却又往往是男孩兴高采烈地把她带到自己家里让父母看了一眼后，那男孩就开始对她不冷不热起来，然后就借故不来往了，相互之间也就都算了。这些男孩中，只有一个，是她苦苦追求而且死活舍不得的，但人家最后毅然决然地对她道了一声＂请多自尊重！＂也就轻松地走开了。
　　那个男孩，叫江涛。
　　全国可能有几十上百万个叫江涛的人，而对于肖冰婕来说，只有那个离她而去的江涛，才是一直拍击着自己心房，差一点被拍打碎了的江河波涛。
　　肖冰婕和这个江涛打初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由于老师一般是按学生的学习成绩和与学生家长关系的亲密程度来排座位的，成绩好的和关系好的才能坐到中间的前三排，所以，江涛一直都坐在中前排，而肖冰婕虽然个子小却被安排坐到靠后的座位。
　　肖冰婕自小就不甘寂寞，而是一定要想方设法引人注意。于是，每当上课的时候，她就借口看不到黑板故意站起来，有时甚至跳起来，站到凳子上，惹得全班同学都不断地转动脑袋看她。老师不得不批评她，＂在课堂上要坐端正，安静听讲。自己不用心，但不能影响其他同学！＂哪知，这个看上去瘦小的肖冰婕，却一跃而起，往凳子上一站，大声辩驳，＂我很用心，但是我看不到黑板，是前面的同学挡住了我，影响了我的学习！＂这一下，倒把老师给呛回去了。后来。班主任老师只好找个机会把她换到前排，和江涛坐到了同一桌。
　　肖冰婕，尽管个子小，但胆子却很大。同学中，哪个有点什么事，她就会大大方方地去找同学、找老师，直至找班主任。而有一次，由于江涛在下课时不小心把一位街办主任的千金带来的牛奶给碰翻了，结果，被老师揪了耳朵。因为那位千金不停地哭，老师就不停地揪。江涛的两只耳朵都被揪红了，其中有一只还脱了一小块皮。江涛很委屈，但是也无计可施，只好以父母＂忍得一时之气，可免百日之祸＂的教导自我安慰一番，然后就安静地照例上课。可是，与此并无什么直接关系的肖冰婕却不依不饶，一直找到校长，为江涛鸣不平。然而，那位老师恰好是校长的一个远房亲戚，所以才这么嚣张，因此，也是不了了之。当大家都把这件事情差不多忘得干干净净了的时候，教育局的人却突然出现在教室里。他们专门来核实江涛受到老师体罚的情况，结果，那位老师被留校察看一年。在包括江涛本人在内的全班同学都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校长又专门到班上来假模假样地表扬了一番肖冰婕。原来，是肖冰婕向教育局写信反映了班上发生的事情。所以，在整个初中期间，肖冰婕的人气一直很旺，还一度担当全校每周一早上的升旗手，感到自己好不风光。
　　那时，就有不少男生给他写过条子，但她从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吓得立马就去告老师，把递条子的男生搞得灰溜溜的抬不起头。肖冰婕每每受到男生的条子，都会看着对方的眼睛会心一笑。如此一来，她收到的条子越来越多。写条子的和收条子的，都心花怒放。但是，江涛从没给她写过条子，也从没给别的女生写过条子。因此，江涛的成绩一直不错，在中考时，考上了市一中，那是一所重点高中。肖冰婕，理所当然只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临别时，她主动向江涛写了第一封信。江涛是父母的乖乖崽，生怕早恋会影响学习，所以，一直没有给肖冰婕回信。
　　在高中时期，肖冰婕被好多男生追过，但她心里一直就惦记着那个从不理睬自己的江涛，并为一直得不到他的回信而忒不甘心。高二的暑假，肖冰婕干脆就骑上自行车，找到江涛家里去了。江涛着实被她的唐突吓了一大跳，好在他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才敢搭坐肖冰婕的自行车一起去了郊外的小河边。
　　在河边的青石上，肖冰婕竟然抚摸了一下江涛那毛茸茸的嘴唇，并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初吻。江涛当时被吓得，倏地一下，就从青石上头掉进了河里。好在他会游泳，一口气游到河对岸，躲在那边的苇丛里半天不敢露脸，急得肖冰婕的在这边拼命地呼喊，才又傻傻地游回来。从此，他们正式谈起恋爱来了。热烈的初恋增加了他们走到一起去的巨大力量。他们发誓要一起考上同一个大城市的大学，然后一起留在那里，成家立业，永不分离！
　　可是，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天随人愿的事情，总是很难碰到。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后，肖冰婕去了上海，江涛却去了广州。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们谈恋爱，并把爱情推向高潮。
　　这期间，在上海和广州的两所大学里同时发生了一桩浪漫得吓人的事。
　　在上海一所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室友一连七天没有看到过肖冰婕，只好惶惶恐恐地去报告班主任老师，一查，结果，肖冰婕七天没有上课。而在广州一所大学的男生宿舍里，七个室友一连七天都在忍受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生理和心理的折磨，他们每天晚上眼睁睁地看着江涛同他远道而来的女同学一起放下蚊帐就寝。
　　当时，他们可以这样，那正是大学管理莫名其妙开始放松并非常混乱的一段时间；当时，他们也只能这样，因为不能像现在一样可以到宾馆、饭店去开房。那时不要说手机，就连PP机都还没有发明出来，学校发电报才把肖冰婕从广州召回来。就这样，老天成就了他俩一段终身难忘的恋爱传奇。但是，老天最终并没有成全他们情缘，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大学即将毕业之时，江涛正式把肖冰婕带到家里介绍给父母，结果，父母只看了一眼，就语重心长地告诫江涛，这个女孩子天生不安分，谈谈恋爱也就算了，万万不能做媳妇！
　　江涛倒觉得，肖冰婕一直在追自己，对自己非常好，为什么就不能娶她做媳妇呢？而父母都是过来人，眼力好着呢。你看这姑娘，天生一副轻佻相，衣服穿得很少，还很小，让人担心在他身上挂不住。她那瞧人的眼神很放肆，毫无羞涩感，而且屁股是尖的，一点肉都没有，一副无法坐稳的样子。刚进门时，还装装萌，只顾用手把玩自己的发梢，不怎么说话，或者说话声音较小，可当闻讯前来看江涛的表叔一进来，她立即就活跃起来，不仅抢着说个不停，而且生怕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尤其是，当江涛的表叔聊到，他最近去了一趟江西，那里有一座庐山很凉快，蒋介石和宋美龄就喜欢在庐山的＂美庐＂别墅避暑，不过，毛泽东把他俩赶到台湾去后，就带着江青住进去了。＂美庐＂的美中不足是没有游泳池，于是，下令修了一座水库，可毛泽东不带江青却带王光美去水库里游泳，结果，两家闹翻了，搞起了文化大革命。这本来是一个风趣的调侃，他们那里的人一般习惯把游泳说作洗澡，大家听过呵呵一笑而已。没想到，肖冰婕一听到说＂毛泽东不带江青却带王光美去水库里洗澡＂时，喷的一声就兴奋地浪笑了起来，旁若无人地独自笑得双胸乱颤。江涛的父母感到很失望，尤其是他母亲，感到这个女孩天生轻浮，轻浮得从骨子里直往外冒淫性，以至在斜着眼睛蔑了她一眼之后，就生怕自己的眼光再碰到她了。
　　江涛走后，她感到失恋了，但并没有记住＂多自尊重＂的分手赠言，而是企图用立即投入另一场恋爱的方式来为自己的单恋止痛。于是，她又跑到广州去，追求一位高好几级大好几岁已经在那里立足并渐露头脚的大学师兄，想在那里重新好好爱一场给江涛当面看看！但是，在那里和师兄纠缠了差不多一年后，那个一直对她感到很勉强的师兄决定要到北京去发展便冷漠地把她的行李放到了门外，她只好拎起行李落寞惆怅地又回来了。
　　杨正伟对这个大龄姑娘一直在关注，一直在试探。每一次带肖冰婕去喝酒，杨正伟都会故意借着酒兴大谈某某某和某某某是情人，某某某的小蜜比某某某小十几好岁，二十几岁，并不断地用眼睛瞟她，发现她总是听得来劲，笑得起劲，而且，只要有人讲黄段子，第一个笑出声来的就是她。于是，进一步试探。每次把她带到歌厅里，就有意无意地去碰她的身体，先是拍拍她总是裸露的肩膀，然后，坐在沙发上，暗暗从后面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搂搂她的腰，她不但没有回避，反倒慢慢往近处靠过来……而且，每次，她都总是主动挨到他身边去，坐到一起，以方便发生肌肤之亲。于是，杨正伟心中有数了。一次，带她出差，照例喝醉后，竟然大胆地在歌厅昏暗的灯光里搂着肖冰婕，附在她耳边说，＂把我当你的情人好吧！＂肖冰婕立即踮起脚来，把整个身体紧紧地贴了上去……最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醉醺醺的杨正伟扶进宾馆的房间……
　　不过，杨正伟仍然积极地帮肖冰婕物色对象。恰巧，当时，一位省局刚刚退居二线的老领导正在物色儿媳妇。这位老领导的儿子，长得高高大大，清清秀秀，而且在省属事业单位工作，本来是个会被提亲的人踏破门槛的主，但哪知天公不作美，当初创造他的时候，神使鬼差，居然吝惜地少用了一丁点儿泥巴，生下来是个兔唇。尽管，在他一点点大的时候就送到上海的大医院做了手术，长大后，看起来，一点痕迹也没有，但是，人们总担心这种先天的缺陷是不是会遗传给后代，所以，好端端地也成了一个大龄青年。
　　杨正伟惯用脑子，正好从中撮合。
　　肖冰婕是个经历丰富的人，对谈恋爱已经随菜便饭，可哪知老领导的儿子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初恋的烈火一下子就把他烧得如痴如醉。而就在这么个火候上时，肖冰婕摸清了对方的情况，却死活不愿再谈下去了。这一下，老领导家里就炸锅了。他儿子酗酒、割腕，声称娶不到肖冰婕就不活了！可怜老领导就这么一个独子，如何是好？杨正伟又热情地帮老领导出主意，您要是能找个路子把肖冰婕从下面的分局调到省局来，说不定……老领导只好豁出老脸去找到当时局里的主要领导，以自己提前退休为条件，换取肖冰婕的上调。
　　于是，肖冰婕以将其调到省局并在婚后不生育小孩为条件，连结婚照都没来得及照，就和老领导的儿子办了个闪婚。
　　好事，双至。
　　当杨正伟帮助肖冰婕达成婚姻之后，自己也在父亲的帮助下顺利地提升到了省局副局长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