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陆自为吃过晚饭,收拾好后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传来敲门声,陆自为起身开门。 "陆老师好!"原来是已毕业的郭亚君、郭宇恒姐弟俩。 "今晚你俩有空来这里?晚饭吃了没有?"自为问。 "吃过了,今天我家晚饭吃得特别早,五点半就吃好了,马上就过来了。"姐姐说。 "这么早,特地来看我?"老师问。 "是的。明天我就要去荗南师范报到了。"亚君把一个背包和一个长纸盒放到沙发上说。 "很好,三年后你也将成为我们教师队伍中一员了。"老师说,"只是这三年你家里的经济负担加重了。一个读师范,一个读高中。爸妈又是这么个状态,若有什么困难,你们就直说吧,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我还是能帮一点小忙的。"老师起身泡茶,关切说。 "你已经帮了我家许多忙了,我全家一直感恩不尽。这次最也不好意思让老师您费心了。最说师范生是免学费的,化不了多少钱。"姐姐又指了指小弟说,"我弟弟也是很省俭的。" "这我是相信的,可你家的收入似乎不多,是很难负担你们姐弟俩读书费用的。"自为说道。 "还好。我爸听了你的建议,做畚箕、箩筐、凉席等等的同时,也制作了一些鸟笼、书架、笔筒等工艺品,到县城里卖得了一些钱,利润比做农具高多了。"一直在听的小弟也说话道。 "是呀,就在这暑假里我与宇恒到城里卖了好些。所以这要年我俩的读书费用应该是够的。"亚君说,"只是你上次帮我家还债的钱只能过几年再给你了。" "对这你家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当初我就说这是无期限的永久无息贷款。只要你俩将来有出息,便是我最大的开心,我就是倾囊相助也是非常愿意的。"老师安慰道。 "陆老师,你的恩情我姐弟俩是永世难忘的。在学校里你是校长、是我的老师。可在心底里我早已把你当成亲人了,宇恒,是吧?"亚君看了看小弟说,弟弟点点头。 "这没什么,也是我这当老师的应该做的。" "陆老师,把你当成我们再生父母,便有些看老你了。所以我把你当成亲哥哥可以吗?"亚君娇声说道。 "没关系,隨你便吧。" "天地君亲师,老师本来就是父一辈的,阿姐你把陆老师当成哥哥,却是在的降低老师的辈分,这可不妥。"小弟说。" "你俩心里如此有我这个老师,我已很开心了。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则无所谓也。"陆自为说。 "你看,老师都不介意。我当然仍叫陆老师,只是心里把他当成亲哥哥,当成自家人而已。" "我老家有个比我大十三岁的姐姐,这里再认一个小十四岁的妹妹,也不是不可。"陆自为高兴地说,"既然明天小妹要去荗南师范报到了,那我这当哥哥的就开车送你到汽车站吧。" "黄老师说……说……明天他会来送我去车站的。"亚君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班主任,黄老师?"陆自为盯眼看起学生。亚君的脸红了起来,轻轻说:"陆老师你这么这样子看着我?" "我说郭亚君同学,初中生可是不可以早恋的哟!"陆自为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 "老师你胡说什么呀!"学生的脸更红了。 "以前我早有些怀疑,现在可确定,你可是违反了校纪校规,郭亚君同学。"老师紧盯说。 "我那儿有违反?"学生轻声狡辩道。 "你以为我这当老师、当校长的一点儿觉察都没有?一下课老是往班主任那儿跑,打羽毛球也不邀同学,却常找黄老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找班主任;这黄老师也是一样:有事没事地找这女班长谈班务,课外辅导对女班长也是格外的耐心、细致……"老师回忆着以前的情景。 "哪有呀?"学生连忙否认。 "郭宇恒同学,刚才我陆老师有没有诬陷你师姐?"陆自为转身对小弟正色问。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弟弟瞟了一眼姐姐说,"我只管自己读好书,哪有闲工夫去管旁人的事!" "到底是亲姐弟,还包庇起来。"老师忽然噗嗤一声笑道,"郭亚君,你也别那么不好意思的,其实你与黄老师的事,好些老师都少有些看得出来的。" "陆老师,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你们都瞎猜什么呀。"学生还在否认。 "你俩只是还没有说穿、表白,但彼此都很有好感,是吗?"陆自为说。学生低下了头喝起了茶。自为也喝了口茶看了看学生接着说:"其实呀我倒是很希望你俩真能成为恩爱的一对。这样我就能更放心点,将来你能回三江学校,因为这里有一个你朝思暮想,日夜思念的恋人。免得到了师范学校后,被那里的老师给拐走了。再说,你虽只个初中生,可也已经二十岁了,按你们这里的风俗习惯也该嫁人生子了。" "陆老师,这你绝对可以放心,只要你的三江学校需要我,我三年后保证不会去其它任何地方。毕业典礼那天你不是说,三年后仍将会亲自开车来接我吗?"学生的脸红淡了些。 "到那时自然会有人来接你的,根本用就不着我自作多情了!"自为翘起二郎腿望着天花板悠然地说。 "老师,你……你又来了。"学生的脸又热了起来。 "阿姐,你别闲聊了,忘了正事。"弟弟说。 "噢,对。陆老师,今晚我俩过来,一是向老师道别,二是给你点小东西,算是留作纪念吧。"亚君边说边拉开带来的包,取出笋干、笋衣、茶树果等等一大堆东西。"这里好些都是邻居们给的,这些天我家里可热闹了。"弟弟指着这些东西说道。 "是的,有些老人也搞不懂大学与中专,说我要去上大学了,宇恒也要进城读书了,纷纷过来道贺。我爸也是开心得不得了,精神得很,看上去也比以前年轻了许多,蹶着脚忙里忙外,一刻不停。"亚君说。 "这很能理解。我当初考上大专的时候,我老爸也是跛着脚东跑来西跑去的,逢人便说儿子考上大学了。仿佛是他自己考上大学似的。"自为说。 "陆老师,还有更开心的。"亚君把最后一包东西叠到桌子上说。 "噢,是什么?"自为好奇地问。 "是我妈妈的脑子有了好转的迹象,特别是这暑假里,我们说起以前的事,有些她能记起来了。我爸开好头、布好筋的筐子、篮子等她也能帮着编一段了;也知道饭什么样子算烧好了;表情上有时也会笑了。"亚君高兴地说。 "这的确是你家的大好事,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受伤的神经也恢复起来了。"自为也高兴道。 "前几天,我和阿姐带她到县人民医院检查,医生说前途比较乐观,我妈最好的结果可能能恢复到以前的八九成。"弟弟说,"只是要我们经常与她说说话,特别是帮助回忆以前的事,不断刺激她的神经细胞。" "只可惜我们俩又要去外地读书了,不能时常与妈妈说话了,可能会影响恢复速度。"亚君道。 "那就让你爸爸尽量多与她说说,我从新闻上看到过一个爱妻坚持数年不断终于唤醒植物人丈夫的感人故事。都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你爸又是个有知识的人,这点他会做好的。" "我也是这样对爸爸说的。况且邻居们说也会经常过来与我妈谈谈话的。"亚君接着说,"医生说等我妈恢复到比较可以的时候,若带到当初出事的地方,是最有利于病人神经转好的,只是这样做风险也较大,若是病人接受不了刺激的话,可能又要退回到以前了。" "这事以后可视情况办吧。总的来是要恭喜你家的。"自为说。 "这里面可有你老师很大的功劳"姐姐转头对弟弟说,"宇恒,是吧?" "当然了,要不是你陆老师……" "你俩可别再这样说,说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自为连忙打断说。 "那说不说了。反正我们全家心里都明白得很,就连我妈也稍有点懂。"亚君揭开长纸盒说,"老师,我可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只是在暑假里亲手做了把扇子,算是给留作纪念吧!" 陆自为接过扇子打开,好大的一把,扇面上临摹的却正是学校的《三江之春》,非常逼真人。陆自为高兴地问:"这也是你画的?" "基本上是我画的,但我爸最后作了修补。"亚君答道。 "你爸确是个人才呀,真可惜如今这样的家境。"自为叹息道。 弟弟也从小盒子里拿出一个东西说:"陆老师,我可没阿姐的手艺好,只是做了只笔筒送给你。上面的图案是爸爸打底稿,我只是刻了其中简单的地方,难雕的地方都是爸爸刻的。不过这油漆全是我亲手弄的。" "老师,这虽然不化什么钱,可这料是绝对好的,这扇子与笔筒是同一枝毛竹做的。我亲自到山深处挑了枝几十年的黄亮黄亮的老竹子。所以这扇子的竹片与这筒身,是不太会开裂的,应该能保存很久的。"亚君指着扇子说。 "谢谢你俩这么用心。"自为拿起笔筒细细看了起来。 "我爸爸说这笔筒上要画整幅图案有些拥挤,所以只是雕刻了《三江之春》中校内部分的景色。"宇恒说。 "垂柳绿池岸,檇李粉亭沿。红墙碧瓦耀金光,乡序春盎然。"自为读着笔筒上的小诗问:"这恐怕又是你爸爸题的吧?" "是的,我写不出这句子。"宇恒答道。 "我的几句是写学校的外景、远景,而你爸爸的则是内部景色,是近景。想不到我与你爸心有灵犀一点通啊!"陆自为感慨说,"亚君妹妹,我是该叫你爸为叔了。" "宇恒小弟,这次可不是我把老师的辈分降低的,是他自己降下一辈认我作妹妹的哟。"亚君开心地对弟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