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人民医院里手术室门口前的那个走廊里,挤满了前来看病等着做手术的人。 父亲是最后一个被推进去的,阿傻的姐姐哥哥还有姐夫走站在那走廊里焦急的等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之后,那走廊里渐渐的再也没有了原先的那些人来人往,再也听不见了那些不尽的紧张和叹气,有的只是那漫长的安静和等待,再过一阵子之后那走廊里除了偶尔的有个护士急匆匆的从这个屋走进那个屋之外,剩下的也就是她们三个人和她们那焦急的等候了,如果不是在医院里你根本不会知道她们此刻在做什么等什么,为什么而满面焦虑。时间像是被定了格再也往前走不动似的,怎么就感觉着过的那么慢,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抬头看看那手术室的门口——静静的仍旧没有一点动静,又一个半个小事过去了,正当三个人因焦急而不断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的时候,手术室那两扇紧紧关闭着的门,终于突然的被人从里边打开了,一张带着四个小轱辘的担架床从里边被人缓缓地推了出来,自己的父亲就在那上面静静地躺着。 "爹……!" 还没等阿傻的大哥走上前去,他的姐姐便大跨步的跑了过去,嘴里不停的喊着自己的父亲。 "不用急!手术很顺利很成功,等会回到病房之后一定要记着勤叫着他点就行,别让他睡的太熟了就行,雪智!你该早点来,你父亲这病其实很好治,开个刀切除就行,只是你来的太晚现在病情已经扩散到了淋巴,不过刚才我们都已经给清除干净了,以后想着千万别让他生气,凡是得这种病的人都是从气上得的,走吧!去病房把老人安顿好!" 一个长相与阿傻的大哥差不多年龄的青年,看他刚才说话的那个样子,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和阿傻的大哥就认识似的。 "以前不知道哇!只是这近几天看见他吃不进东西去了,我就带着他到了县城的医院里检查了检查,这一检查才发现他得了这种病,他从年轻就这样……唉!" 说道自己的父亲,阿傻的大哥此刻不由得低下头满目伤感。 "雪智!你也不用叹气,人老多病这是人之常情,再者说他所经历的那个年代,为了整个家庭的老的小的,一天天的挨饿受冻不说,从早到晚那有个顺心的时候哇!时间久了这病根也就无形的种下了,有道是从此出了院之后,有时间就经常的去县城的医院检查着点,千万注意别让他转成其他病就是,要是看到有啥不对劲的地方和情况之后,你就尽快的给我打电话,我再尽可能的给你想办法——啊!" 这个人到底是谁?对于阿傻的大哥怎如此的照顾入微呢? "唉!也多亏了你呀!不然这一次还不知道要多花多少,当初咱们在一个学校,唉……还是你所选的这个行当对呀啊!" "别这么想了,只要有我这个老同学能帮得上的,到时候我肯定尽心尽力,你就别在这感慨了——啊!呵呵!快会病房去吧!她们已经都过去了!" 原来这人是阿傻的哥哥当年的好同学,只因在高考的时候所选得专业不同,人家成了一名医生,而阿傻的大哥则成了一名万人敬仰的教师,教师这个行当不管在哪里都是人人所敬慕的,因为他是任何一个人所学知识力量的根本源泉,然而医生呢?就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能不说人家这行是最吃香的吗? 不管是在啥时候,人的选择是多么重要。 能有这样的一个好同学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手帮自己一把,那该是一件让人多么高兴的事啊! "我父亲这病还能转成其他病吗?" "应该不会,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在他回家后,定期的给他做个检查,提前的预防一下比较好,提早预防提早发现吗!" "呃……我知道了!" 是啊! 定期的检查检查,这话说起来简单可真正做起来有该有多难呢?毕竟自己的父亲是个从苦日子里爬过来的人,在乡下像他这样的老人和家庭,能有几个具备定期到医院里检查检查一下身体的呢?细细的想来屈指算算整个村子几乎为零,从来都没有过的呀!并且等自己的父亲回家之后,再次让他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他还会像这次一样的那么相信自己吗?唉……! 阿傻的大哥和他的同学两人一边迈步尽快的朝病房里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怎么办才好。 "好了!没啥事了!记着一定要勤叫着他点,直到他听到以后答应为止!啊?这段时间他还在睡,一定不要离开人,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等今晚上过了危险期到了明天早晨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们好好安顿一下吧!雪智!有事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或者是到急诊室让值班护士给我打都行——啊!我先回去,等会会有值班护士到这给他按时的换药,你们就相互的安排一下吧!啊!我先走了!" "行!到时候我再给你联系吧!你先去吧!" 阿傻的大哥送着自己的同学走出病房,又在病房门口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他的同学便快步的朝着他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自己的同学在那走廊的劲头一拐弯,再也看不见之后阿傻的大哥这才转回身子,准备再回病房,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走廊的另一头着急的传了过来。 "哥……哥!咱爹咋样了?" "哼……小君!你刚赶过来?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很顺利,咱姐在里边守着他呢!你快进去吧!" "嗯!" 正当他转身回病房里去的时候,自己的兄弟阿傻风火火的从走廊的那头一路打听着的跑了过来。 "姐!你和姐夫两个人回家吧!这正好小君来了,这里有俺两个就行了,你们赶快的回家吧!" 和自己的弟弟来到病房里,阿傻的大哥他冲着自己的姐姐说着。 "哦?小君!你从家里刚过来?咱爹手术很成功,人家大夫说只要过了今晚上危险期之后就没事了。" 回头看看自己小兄弟,当姐姐的眼睛红红的满是那强忍着没有流出来的泪水。 "嗯!我知道了!姐!你和姐夫回家吧!这有我和哥哥两个人就行了,到时候我给你打个电话给你报个平安就行了,你放心回去吧!家里三叔还让我给他大哥电话呢!" "不用打了!等会我和你姐回家之后,顺便去一趟王楼亲口说给他就是,这样的话我和你姐就先回去,有啥事的话……小三!你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啊!走吧!别等了!" 阿傻的姐夫不管啥时候说话办事,让人看着都不见半点大风大浪,可就是所行之处都令人刮目相看。 "行啊!到时候再说吧!姐!你快点和姐夫一块回去吧!" "啊……!" 简单的几句话说完,阿傻的大哥送着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三个人一块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姐姐和姐夫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阿傻和自己的哥哥,学着姐姐的样子,阿傻坐在床边一声一声不停的喊着自己的父亲。 "小君这是我刚才给你买的,你赶快吃点吧!我已经吃过了。" 是自己的哥哥,他说话间将一个油纸袋子轻轻的放在了病床这头的那个小柜子上,里边装的是几个热乎乎的包子,他在送走了姐姐和姐夫之后,便顺手在路边的包子铺前买了几个包子,自己吃去之后便把剩下的好几个给自己的弟弟带了回来。 "哥……我在家里吃过了,你吃吧!这次给咱爹看病花了不少钱吧!" 说话的声音很低并且还略微的有那么一点犹豫。 "当初你和大寨闹得那一处,她们陪的那两万都进去了,这些还不怎么够,你嫂子在单位里借了一些,再加上我在学校里接的那些,这才面请的凑齐了,要不是有这个老同学在这……还真是不好说啊!因为眼下咱爹这病最晚也还得一个月才能出院啊……!" 听得出此时哥哥真的是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了,他真的好为难。 "哥……要不把老高那边的那几千块钱要回来吧!先别给坡崖了……!" 坐在床边上阿傻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低,没有半点底气。 "那那行?那是让你和坡崖结婚用的,既然已经给了人家媒人,那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再者说了这样做不怕人家笑话吗?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再去想办法你尽管在这守着咱爹就是——啊!" "可是……哥!我和她真的能成吗?村里村外对她的那些传言那么多,我在每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她却就是跟没事人一样那么淡定,对于我和大寨的那一处她也更是好不忌讳,当我问她究竟是我那个地方吸引了她的时候,她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来,我虽然说不准可……可就是感觉着这件亲事……!" 在家里从来都不曾露半点言语的阿傻,此时间竟然一口气的说了那么多,并且都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呃……我和咱三叔早就感觉出来了,只是没敢告诉你还有咱爹,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不好断然的下结论,因为她那头毕竟还没全然的暴露出来,咱这一切的顾虑都只不过起源于那些传言,既然是传言也就不可能那么准确,万一人家真的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下的变好了呢!咱大张旗鼓的闹腾岂不是反而的把事给搅和坏了吗?所以呀……那几千块钱就放在老高那吧!她坡崖是不是真心和咱成亲戚就看这些钱了,亲戚婚事的真假这些钱肯定就会让坡崖显真形,只不过我担心的还是你,大寨那一处就已经让你失去了那么多,万一这一次……!" 听了弟弟的话,阿傻的大哥首先的那么一愣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已经开始有所察觉了。 他一看弟弟已经有所察觉了,就再也没有必要隐瞒,于是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是那种单身命的话,你们就是再刻意的隐瞒也没有用,亲事它该散还不就是散吗?我没事!" 是受了大寨那段经历的影响吗?阿傻神情低沉话语平淡。 "我还是那句话,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都有我和咱三叔一手料理就行了,往后你只管上你的班就行!啊?我还是那句话坡崖这事咱现在不好下结论,所以咱就怀揣着个好多心思盼着,盼着和她结婚成家的那一天,并且我和咱三叔也正努力的朝着这个方向去办,至于以后要是真的她那头出了别的叉子,那……到时候再说,总归一句话我有办法来应付这些事,还有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当着坡崖你对相说,不然可就坏菜了,那个小燕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啊!" 长兄为父——当大哥的必须事事周全,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都要考虑周到没有半点闪失才行。 这就是阿傻的大哥。 "我知道哥!可……咱爹在这肯定还要花好多钱,你都记账吧!到时候我好知道!" 阿傻在为自己的无所作为感到羞愧难当,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那么低,几乎都让人听不清楚。 "行!我知道了!等咱爹过了危险期之后,我可能也得回去,到时候这也就剩下你自个儿了,凡事自己都多多注意点——啊!" "嗯……我自己会注意的,你放心好了!哥!" 看着懂事的弟弟,阿傻的大哥心里不由的伤从中来,要是老父亲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剩下的那个结果别说他当哥哥的,就是谁也不敢轻易的往哪想啊! 可那些事情不是因为你不敢往哪想,他就固定不变的,相反该发生的它照样还得发生,该让你措不及防的还是那么措不及防。 那个当天晚上的八点左右,阿傻的父亲终于醒了,阿傻和自己的哥哥都高兴开心的不得了。 父亲醒了——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要下地走走,站在一旁的哥哥断然的边说不行,因为他刚刚做完了手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之后才行,可老父亲躺在床上却一个劲的坚持说自个儿没事,自己觉得蛮可以,此时阿傻的大哥便再也忍不住逗趣的说他:行啊!下来走走吧!从这一直的走回家去!当时全病房里的人们都笑了,没一个不说老人老来有福,养了一帮孝顺的好儿子。 那个晚上病房里的灯依旧的那么亮着,像极了当年阿傻自己在惠民医院里的那个场景,暗淡的灯光、周围那时而彼此起伏的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