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的廊桥突然震动起来,他仍站在桥上不动,底下的河水流得很急,哗啦啦响着。 他身着一件白底绣着黑色蟹爪兰的长袍,走到桥中心来,另一个他,穿着白衣黑裤,衣裳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他瘦,整个人像幽魂一样。 跟我来吧,杀了他,你们都要偿命。穿长袍的人说。 一个女子从后面走过来,她对着白衣人说话,白衣人没理她,由着长袍带他走了。一阵轻雾消失的声音。 九和白衣杀了一个魔王一样的人,九不后悔,那个人早该被杀。 但长袍抓了白衣,要让他偿命。 九去找长袍,他叫叁。 叁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柄精小的刻刀,锋利的刀刃剔着薄薄的木片,碎屑洒了一小堆,叁便用手捻了捻。 九问他放不放白衣。叁放下刻刀,站起身来,黑色的蟹爪兰一转一转,转到九面前,绕过九,转了出去。 九跟着他来到地牢,看到白衣变成了灰衣。他被绑在一根凹凸的柱子上,那些凹凸的地方是刻在上面的图纹。 木制的梯子散发潮气,光从入口处照进来,晃得白衣眼睛一暗。 白衣一看到九,立刻喊着让她出去。但他的眼睛盯着九后面的叁,叁不声不响地上了梯子,又出去了。 我死后,想办法杀了叁,他是个恶人。白衣说。 九咬着嘴唇,眼泪滚滚。 如果你回到连洲岛,杀不了他也关系。白衣松了口。 九微不可现的点了点头。 你走吧,我得还启一条命。 九带上地窖的门。 九和白衣都是启手下的人。启很怪,他经常杀人,心情好坏都是一个样子。 有时候白衣劝他,他好像很受用的样子,有时候直接把白衣掼倒在地。 启笑着说,你再啰嗦一次,脑袋就没了。我没人管,也不需要别人管。接着他就开始喝酒,又吐。 九每次都要洗大半天的衣服和毯子。 启彻底发疯是在一个冬天,没有下雪,空气干燥燥的,火炉里的火星子撑着燃了一夜。启醒来,光着脚踏在毛绒绒的毯子上,软软的皮毛挠着脚心舒服极了。 他光着脚走到偏室,两个侍女讨论着今天早上掉进陷阱的两只大兔子。 不知怎的他想看看那两只兔子。 可侍女报告说老曹已经把那两只兔子剥了皮了。启依然要看。 老曹一手拎着剥了皮的兔子,从膳房那边过来。兔子的皮肉已经不流血了,它歪斜的嘴巴和鼻子里滴出血来,是被人砸死的。 启一看见兔子,立即蹦了起来,他哆嗦着指着兔子大叫,兔毛呢,兔毛呢!啊,它在这,在这,启蹦跳着,脚板狠狠地跺着地毯,它在我脚下! 那不是兔皮,那是狼皮,老曹提醒道。启蹦着,一只脚踏在案头,把案头都踩碎了。他一整天都疯疯癫癫的,不肯踩在地毯上,也不肯穿袜子。 启很快生病了。他一会叫嚷着说热,一会又说冷,还嚷嚷着叫白衣杀了他。 他很难受,他说,身体里就像有一个大爬虫在乱爬。启把头靠在白衣的膝盖上,他的两只手在白衣腰间乱摸。启噌地爬起身,手中带着白衣的那把匕首。 九端了一盆热水,从帘子后面过来,她没看见启手中的匕首。启双手向她划过来,白衣将他猛地一推,启摔倒在地,手中的匕首借此插进了胸口。 也不知是意外还是自杀,总之,启走地安详。 叁决定给白衣一个痛快。相比启在世时设下的各种厉刑,火焚已经是比较利落的一个死法了。 行刑那天九没有去,她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就去连洲岛。 第二天早上,叁来敲门,他带来一个坛子。九打开来,里面装着混杂着枯树叶和沙子的骨灰。九把它装进行囊。 你去哪儿,叁问。 九指了指北面。 叁知道北面有连洲岛。 叁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私帕裹着的玉玦,还给她。 九回到连洲后,把那坛子和私帕都埋在了河边。她听说,叁选了新的王,还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九想起了她扎了启的最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