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小节 冤家路窄 陈浩杰又一次过上了这种迷惘的生活,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每天面对来来往往陌生的人群,他感到了无比的空虚和失落。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去怀念那些失散的工友,还有那两个让他刻骨铭心的人。 好在饭馆的生意真的很好,他一睁眼就开始了忙碌,一直能忙到夜深关门打烊。疲惫使他的睡眠一下变得好了起来,他常常来不及洗澡,靠在床头就能睡到天亮。邹玉琴夫妇对他都很好,就像疼爱自己的儿子一样,处处透露着对他的关怀。唯一的不同之处,邹玉琴的儿子不用干活,而他从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 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朱伟会时不时地来看他,只要一见面,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事。他从来也没有觉得交到一个朋友,居然能让人如此期待,使人开怀。得知朱伟在新的环境里已经牢牢扎下了根,他在心里由衷地替他高兴。两个人常常会谈到那些失散的工友,以及李元庆一家的近况。虽然至今大伙再未谋面,两个人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最温馨的时刻,就是饭馆没人,稍事午休的些许闲暇时光,他可以拿出自己喜爱的诗歌,仔细地阅读那些美妙的诗句。他觉得那一刻他的心灵得到了最大的慰藉。 而最让他感到绝望的,就是至今他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夏雯或者谭文艳的任何一点点消息。他曾数次请假跑到观水巷23号,原先李元庆租住厂房的地方,却见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除了铁将军把门之外,连一个问话的人都找不到。 如果陈浩杰就此打住,接下来的故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可他终究不死心,终于又惹下了一连串的祸事。 那是某一日的午后,按照往常的习惯,这一刻他本该坐在那个角落里看书才对的。好像注定了要发生事情一般,他把书拿在手上却坐卧不安,于是他放下书找了个借口,骑着送货用的自行车溜了出去。他径直把车骑到了观水巷,远远的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车放好,他认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太多关注,虽然这个巷子平常行人很少。 可是今天巷子好像热闹不少,陈浩杰刚转过弯,就见厂门口围着几个人,正在指手画脚地大声讨论着什么。陈浩杰竖长了耳朵,隐隐约约似乎有二个人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他的心一阵狂跳,假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弯着腰靠着墙角,又往前悄悄挪了几步。好在那几个人谈兴正浓,又背对着巷口,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陈浩杰。 "我说,这小马去拿钥匙多长时间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我们今天可是应邀前来参观的,怎么?真拿我们当老百姓啦?"可能是等得时间有点长了,其中一个人发起了牢骚。"高局长你骂得太对了,这个业主真有点不识抬举,我们今天来那是他的光荣,他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把我惹恼了,李元庆一家就是他的榜样,我保管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陈浩杰一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头脑立刻嗡了一下,他听出来了,说话的这个人正是王文照。他的手不由紧紧攥成了拳头,脖子后面一条青筋直跳。 那高局长哈哈一笑:"我说王区长,咱们做父母官的,可不能随便对待自己的子民啊!他们可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哦!不过要是对付那些刁民,该硬的时候可也不能手软。就拿那个李元庆说事吧!据说被你们几个整得倾家荡产了,简直成了经典案例。对待这种社会渣滓,原本也该用这种手段。现在左右没事,你们不妨说几个精彩片段让我听听?" 王文照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语气里充满了得意之色:"说起那个乡巴佬,那故事真是一箩筐,我们还是来听听田乡长说吧,这一整起事件,全是他一手谋划上下串联的,他才是整件事情的核心人物。吃得苦最多,受得委屈也最多。"陈浩杰听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震,他暗暗在想:"当真是冤家路窄,难道田鲁兵也到了这里?" 还真被陈浩杰给猜中了,田鲁兵的确也到了这里,听到王文照夸奖自己,他的脸上一片得意之色。虽然在背后看不见田鲁兵的脸,陈浩杰还是可以想象他说话时的那种骄横神情。田鲁兵说得陈浩杰差不多都听谢静讲过,但是一些具体的细节安排,包括他们如何谋划,如何演戏,又如何以假乱真骗取李元庆信任的,这些都是谢静所不知道的。说到把李元庆父子拘禁并送到劳改场时,田鲁兵是添油加醋极尽夸张之能事。最后说到李元庆父子之所以脱身重获自由,全凭一对婆媳舍身相救时,他更是眉飞色舞,唾沫直飞。 陈浩杰紧攥着拳头,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倘若不是见他们人多,他早已抄起地上的板砖砸了过去。 那几个人正听得津津有味,田鲁兵却忽然停住轻轻叹了口气,他看了看高局长,满是郁闷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很精彩的片段,可惜那天我没有参与,这也正是我痛下决心致他们于死地的原因,这个乡巴佬羞辱我太甚了。""哦!还有更刺激的事吗?那一定跟风花雪月有关喽!"这个姓高的局长,一听到风花雪月顿时来了兴致,他搓着双手一双眼直直地望着田鲁兵,示意他说下去。 "那是一场艳事,王区长当时在场,还是听他说吧!"田鲁兵用手朝王文照一拱。王文照嘿嘿一阵奸笑:"艳事那是谈不上,不过要是说到这个乡巴佬的艳福倒真是不浅,只可惜他被人带了绿帽子,做了一辈子活王八还不知道。(王文照说到这一阵狂笑。)高局长你是没看到,你要是看到了,保证让你走不动路。" "这个乡巴佬家里的几个娘们,那是一个赛着一个,老的风骚那是不用说了,那小的一个比一个娇嫩。就说那天陪我们吃饭的叫夏雯的那个小妞,哎呀!你都不知道她嫩到了什么程度,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流口水,如果不是人多,陈明章把我给拦住了,在包间里我就把她给做了。"他说着说着居然真的就咽了一口口水。那几个人一见不由一阵淫笑。 也是活该王文照倒霉,他眉飞色舞说得正起劲,却哪里想到背后有一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关于那场饭局,陈浩杰听夏雯哭诉过。这个时候又听王文照污言秽语满嘴喷粪,他如何不义愤填膺、浑身发抖?尤其是王文照高声讨论夏雯时,陈浩杰目呲尽裂早已气炸了胸肺,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向四周望了望,确定了没有旁人,然后迅速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猛地向王文照冲了过去。 在王文照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时,陈浩杰抡圆了膀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一块板砖整个砸中了王文照的脸。他看到了手中的板砖断成了两截,也听到了王文照脸上某根骨头断裂的声音,紧跟着王文照一声惨叫,眼泪、鼻涕和鲜血喷涌而出,陈浩杰一呆之下被鲜血溅了一身。 看到王文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苦的惨叫,陈浩杰一愣之下刚想跑,却被田鲁兵拦腰一把给死死地抱住了。田鲁兵一边抱着陈浩杰一边大喊:"快来帮忙,别让他跑了。"陈浩杰用力一挣没有挣脱,情急之下,他又抡起手中的半截砖,照着田鲁兵的脸就是狠狠地一下。田鲁兵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头在地上不住地哀嚎。剩下那三个人本来已经围了过来,见陈浩杰如此凶狠,好像发了疯一般,顿时都停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过去。 陈浩杰举起手中的半截砖,冲高局长扬了扬,看那个架式砖头好像随时都会飞过来。这高局长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这种街头斗殴?见陈浩杰如此凶悍,转眼就打倒了两人,他早就头皮发麻心惊肉跳了。 此时一见陈浩杰冲他扬起了砖头,他是心神俱裂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斯文了,他妈呀一声扭头就跑,不曾想身后就是紧闭的铁门,这位高局长好像是在自杀?又好象是在上演一场苦肉计?也或者他当真被吓糊涂了,以为自己是一只兔子。面对牢不可破的铁门,他竟然视若无物一般,一头径直撞了上去。 如果每个共产党员都有高局长这般杀身成仁的勇气,共产主义早就实现了。 眼见高局长像杀猪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叫连连,剩下的那两个人腿肚发抖,脸都吓白了。陈浩杰暗自好笑,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兔子为什么会撞到树上。他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指了指地上哀嚎的三个人,厉声喝道:"这就是干坏事的下场,这一回就便宜你们了,下一次再让我碰到,非打死你们不可。"那两个人噤若寒蝉,除了不停地点头之外,哪里敢回答一句?直到陈浩杰跑没了影,他们才颤抖着走过去扶起那三个人。 陈浩杰骑上车并没有走大道,他穿街过巷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饭馆。邹玉琴正满头大汗忙得不可开交,乍一见陈浩杰不免埋怨他两句。等到她再定晴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陈浩杰的脸上,身上到处是斑斑血迹,好像刚从屠宰场出来一般。她一把抓住陈浩杰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问道:"小杰,你跟我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出去砍人呢?" 陈浩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样:"姨,我刚到这里跟谁也没仇,怎么会去砍人呢?""那你这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哦!你问这个,别提了,今天可真倒霉,前面有一户人家在杀狗,就在马路边上,我一见就停下来想看个热闹,谁知那杀狗的人绳子没栓好,他一刀下去那狗一挣,结果溅了我一身的狗血。我找那人理论,他反倒说我站的太近,吓到了狗,你说气不气人?" 邹玉琴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她又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浩杰,眼睛里充满了疑问。陈浩杰脱下身上的血衣,塞到邹玉琴的手上,有点赌气地说道:"你要是不信,就闻闻这衣服上的血,看看是人血,还是狗血?"邹玉琴把衣服重新还给了陈浩杰,目光中充满了爱怜:"你这孩子,我拿你当儿子一般看待,你还跟我赌气吗?我关心你是怕别人把你带坏了,走上了歪路,那可就太对不起你的父母了。"陈浩杰心窝一热,忍不住就要实话实说了。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理由了。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能说实话,要不然会把这位琴姨给吓坏的。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殴打政府官员,而且还连打了两人,且个个都伤得那么重,这事摊在谁头上谁不害怕?何况另外还有一位误伤? 陈浩杰在冷静下来之后,心里也感到了一阵阵恐慌。每当想起那个血腥的画面,他都有种想吐的感觉。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下手为什么会这么狠,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伤成了什么样?这许多日子他在心里积累的苦闷、愤怒和心酸,全都随着这两下板砖云开雾散了。他并没有多少报仇的快感,那种仇恨原本也不应该属于他,怪只怪这几个倒霉的混蛋,偏偏要在那个时候提到夏雯,"如果他们那天没有提到夏雯,我还有没有勇气冲上去抡板砖?"陈浩杰有时会自问,心里却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答案。 从那以后,陈浩杰就不再轻易出门了,见到陌生人他也莫名其妙地躲闪了起来。尤其是门前有警车经过时,他更是惊慌失措不知往哪里藏。他的这些反常举动,并没有逃过邹玉琴的眼睛,她什么话都没有问,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在心里对于陈浩杰,那是关爱大于疑虑的。 度过了最初几天的惶惶不安,陈浩杰又恢复了常态。如果不是因为朱伟,这件事情也许真的就成为了一种记忆。此时的陈浩杰并不知道,下一刻朱伟带来的消息,又一次震撼了他的心。 朱伟之前来过好几次了,他早已摸清了陈浩杰的作息时间。这一日午后他不约而来,果然见到陈浩杰一个人正躲在角落里埋头看着书。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突然一声大叫,陈浩杰犹如惊弓之鸟,全身一哆嗦,一头撞到了桌角,额头顿时肿起来老大一个包。他一脸的怒气刚想发火,抬头却见朱伟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又惊又喜。他冲上去一把抱住朱伟,又蹦又跳完全忘记了额头上那个大包。 朱伟略微有些歉疚地摸了摸陈浩杰的额头:"真是对不住,想开个玩笑的,想不到让你吃了个大亏。"陈浩杰一摸额头,忽然想到了那天在观水巷,那个姓高的局长一头撞上铁门时凄惨的情景,不由失声笑了起来。朱伟被他突然的一笑,搞了个莫名其妙,心中不由一阵惊慌:"好好的撞了个大包,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难道这一下就把脑袋给撞坏呢?" 陈浩杰拉着朱伟坐了下来,脸上难掩得意之色:"你来得刚好,我有一件特重要的事情正想着要告诉你。"朱伟盯着陈浩杰看了又看,他是一脸的关切:"小杰,你刚才没事吧?要是哪里不舒服你就说,千万别吓我?"陈浩杰好像没听懂朱伟的话中话,他向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把那天在观水巷的遭遇向朱伟叙述了一遍。 听完陈浩杰的叙述,朱伟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今天赶过来,就是为了要告诉陈浩杰,这几天他所遭遇到的一些奇怪的人,和一些奇异的事。可是他还没开口,陈浩杰已经帮他解开了心中的疑问。他万万没有想到,始作俑者居然会是陈浩杰。倘若不是听他亲口所述,朱伟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毛孩子,居然就是那帮人口中所说的武林高手。什么神出鬼没,从天而降,又是什么少林拳、武当脚,当真是云里来雾里去,让人难辨真假。 看朱伟脸上的神色在不停地变幻,陈浩杰的心又忐忑了起来。他嗫嚅着:"老朱,我是不是干了一件大蠢事,我在事后也感到了害怕,我甚至想过离开这里回老家算了。" 朱伟拉住陈浩杰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要告诉你的,就是关于这几个王八蛋的事,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在省人民医院,碰到了他们。""啊"陈浩杰一声惊呼,心怦怦地乱跳。他颤着声音问道:"他们伤得怎么样?你没有和他们说什么吧?"看陈浩杰一脸的慌张表情,朱伟心里虽然想笑,但是脸上却一片严肃。他接下来所说得事情,才真正把陈浩杰听了个瞠目结舌。 "那天半夜我们老板突发急性阑尾炎,我们几个帮忙把他送到了省人民医院。谁知道在他进手术室的间隙,我居然在隔壁的病房,发现了几个瘟神。我原先也没在意,只是那房间里的呻吟声太大,我不免往里多看了两眼。他们的脸上都被包扎了起来,我一下也没认出来。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心里还有些疑惑,正好有护士来查房,我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房间内果然有我们两个熟人:王文照和田鲁兵。" "那个护士只知道他们几个都是被人打伤的,至于在什么地方,又是被什么人打的?她就一无所知了。我当时心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甚至在心里我还暗暗去想真是老天开眼,报应来得太及时了。这些王八蛋就应该这样对待他们。我当时哪里能够想到,这种侠义之事居然是你做得。小杰,我真是有点佩服你了,倘若换作了我只怕还没有那份勇气。" 陈浩杰原本还有些慌张,此刻一听朱伟的话,得意之情油然而生,他的脸上又有了一些兴奋之色。 朱伟并没有注意到陈浩杰的表情变化,他话锋一转,凄然说道:"你这一冲动,却害惨了另一家人你知道吗?(见陈浩杰茫然地摇头,朱伟叹了口气。)他们找不到凶手,就拿业主张华生出气,(就是租厂房给李元庆的房东吗?陈浩杰插了一句嘴。)可不是吗?他们几个人都指证是张华生雇凶伤人,因为事发前他们曾和张华生联系过,要到他这块场地来参观,顺便洽谈一下收购事项。" "不知道为了什么,本来约好是早上来的,结果张华生空等了一上午,等到他们几个酒足饭饱,赶到观水巷的时候,正巧张华生出门办事了,如果不是如此这般,这事原也不会发生。" "可是就算这样,那也不关张华生什么事情啊?是他们先失约在前的,再说打人的是我,可不是张华生雇的凶。我就不信他们能拿张华生怎么样?"陈浩杰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小杰,你太小看这一帮人的能量了,你难道忘呢?李元庆是怎么被他们搞到倾家荡产的?那个姓高的虽然只是个招商局的局长,但是他的姐夫却是公安局的局长,位高权重。上一次李元庆父子一会被抓又一会被放,估计全是他做的祟。" 陈浩杰吃惊地瞪大了眼,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那、那他们把张华生怎么样呢?"朱伟看了看陈浩杰,淡然说道:"也没怎么样,他们给张华生罗列了几条罪状,除了雇凶伤人之外,又增加了什么投机倒把,非法牟利还有欺诈。这后面的三条罪,他们都是拿李元庆说事的。" "因为之前李元庆承租的厂房还没有到期,又因为借贷原因,把全部的设备都抵押给了张华生。李元庆破产之后,这些设备工具和材料全部都被张华生给变卖了,如今却作为口实被这群人给抓住了。他们先去害人,等到被害的人被整完了,他们竟然以被害人的冤屈为幌子接着去陷害别人?" "面对冤情,张华生当然不认罪,在公安局审讯室,他连连喊冤,说有李元庆写得借条,而且还有他和李元庆签署的一份协议。公安局通知他的家人把字据送来,结果当张华生的老婆抱着字据赶到公安局时,却被办案人员当着她的面,把字据撕了个粉碎。"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字据全是假的,是他们夫妻内外串联,哄骗公安机关。如若不是看在她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他们就要把她也给抓起来。可怜那个女人,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像筛子一样浑身抖个不停,最后还是被人抬出了公安局。虽哭喊着冤枉,又有谁去理她?" 陈浩杰双拳紧握,眼中好像要冒出火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一顿板砖,怎么就砸出来这样一个冤情? "他们到底把张华生怎么样呢?""还能怎么样?他们把张华生关进了看守所,说是要依法审判。其实就是拖时间,给他家里人施加压力,以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有什么目的?陈浩杰问了一句。)无非就是想夺张华生的财产。果然张华生的老婆托人说情来了,这帮王八蛋开出的放人条件吓死人。" "他们首先要张华生画押认罪,然后拿出一份伪造李元庆的授权书,内容是李元庆委托他们全权处理厂里的善后事宜。他们要求按照李元庆和张华生未借贷之前签署的协议,继续由他们无偿使用厂房。那些被张华生变卖的各种设备、工具,还有办公用品,全部折价予以返还。至于他们三个人的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各种补助及护理费用,还有精神抚慰杂七杂八也就十来种吧,全部都由张华生承担。" 说到这里朱伟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腿:"这一帮狗杂碎,只要有钱拿,就算脸上缠着纱布,我都能看出来他们眼中放出的光。""那张华生的老婆有没有接受他们开出的条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华生的命运和李元庆父子何其相似,到了这种地步,他除了全盘接受之外,哪里有什么资本去和他们讨价还价?"朱伟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都说恶有恶报,没想到这一帮狗杂种,却因祸得福,反倒又发了一笔横财。" 陈浩杰满脸通红,不由低下了头,虽然他并不后悔所做的一切,可是连累了无辜的人受苦,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他低垂着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急着问道:"老朱,这些都是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朱伟嘻嘻一笑,用手挠了挠陈浩杰的头:"都告诉你了,我们老板的病房和他们紧邻着,我既然认出了他们,自然时时留心处处注意。正好老板也要求我留下来陪护他,我在医院的空闲时间自然就很多了。没事的时候,我就把耳朵贴到他们的门上,他们相互之间的交谈,以及和外面的一些联络,自然被我听到了不少。" "你挨着他们那么近,不怕被他们认出来吗?""你真拿他们当神人呢?我认他们好认,因为他们是群特殊人物。要他们来认我那可就难了,我只是一个干下活的人,那天在敬老院只不过和他们照了一面,当时我穿着工作服,全身又脏又臭,我估计他们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如今就算面对面,他们也绝不会认出我。何况在这种环境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病房外面居然还藏有一个‘奸细’。"朱伟说到这,脸上露出一片得意之色。 陈浩杰在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他一下想起来了,自己也分别和田鲁兵、王文照见过面,他们会不会认出自己?要是万一真的认出来了可怎么办?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一阵慌乱,额头甚至都沁出了一层汗珠。 朱伟好像看出了陈浩杰的心事,他拍了一下陈浩杰的肩膀,嘲笑着劝慰道:"你不用怕,他们既然认不出我,同样也不会认出你,要不然这么多天了,他们怎么尽找张华生的晦气,却不来找你?你信不信我们俩就是现在到医院溜一趟,他们保管都认不出来?" 陈浩杰身子一颤,立刻瞪大了眼睛,好像听错了一般。这个时候让他去见那几个混蛋,老实说他是万万不敢的。朱伟一见陈浩杰的样子,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傻小子,不知道我在和你开玩笑吗?瞧你吓得,就算你真的敢去我可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啊!" "不过,如果要是能够化个妆,我倒真想再去看看,那三个王八蛋现在到底怎么样呢?"陈浩杰忽然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伏在朱伟的耳边把计划一说,朱伟听着不住地点头,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 省人民医院八楼,画过妆的陈浩杰和朱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朱伟在这里呆了好几天,自然是轻车熟路。可是当他们找到王文照所在的病房时,不由大吃了一惊,病房里空空如也已然是人去床空。朱伟赶紧跑到护士站一打听,不由长叹了一声,他转身无奈地对陈浩杰说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费尽心机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几个王八蛋办完了出院手续刚刚才走。按照护士的估计,我们在上楼的时间,刚好赶上他们下楼,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彼此不再相认了。" 陈浩杰瞪着朱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跟这些王八蛋有什么俏皮话好讲?还擦肩而过?好好的词都被用糟的了。"他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随手扯下了帽子和口罩。陈浩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才扯下帽子和口罩,就被人一眼认了出来,因为那个人居然一口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陈浩杰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他浑身一哆嗦,差一点把手中的帽子给扔了。那个人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怎么,几天不见就假装不认识了?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声音清脆可人,分明是个女子,听起来也很耳熟。陈浩杰略微定了定神,向声音的来处一看,果然在前方左侧,有一位小护士正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 他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那小护士噘着小嘴,显得很是失望。"啊!我想起来了,你叫郑梅,你是在花溪区那个镇上医院做护士的对不对?"郑梅一声欢呼,脸上洋溢着浓浓喜色,真有点久逢故人的感觉。郑梅的欣喜颇让陈浩杰感动,在陌生的环境能碰上一个熟人,对谁而言都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人的?"郑梅就像只百灵鸟,拉着陈浩杰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陈浩杰用手一指那个空病房:"我们来晚了,他们已经走了。"一看到这个房间,郑梅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的语气里甚至充满了某种怨恨:"你们原来是为了看他们?他们和你们是什么关系?"看着郑梅的脸色陈浩杰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提到这些人脸色就变呢?莫非这些王八蛋在医院里也没消停,到处惹是生非,得罪了我们这位郑姑娘?" 这一回还真让陈浩杰给猜对了,最初的几天,因为伤痛的原因他们还算老实,等到伤口稍一恢复些,他们就本色尽显了。只要是稍有一些姿色的护士进来,他们无不极尽挑逗之能事,言语粗俗不堪入耳。更让人愤慨的是,嘴上讨点便宜也就罢了,他们还会时不时地趁护士换药打针的空隙,上下其手,每次都弄得病房里惊叫连连。 他们就像一群变态狂一般,你叫得越凶,他们就越开心。面对众护士的哭诉,医院领导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好言安抚。到后来不论美丑,众护士人人自危,任凭医院再做工作,也绝没有一个护士敢踏进那间病房了。 科室领导一见急了,没有护士进去,这病可怎么看?总不能换个药打个针,都让医生亲自去吧!于是下令征召护士自愿前往,工资翻倍。众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点头。于是领导把工资往上加了有加,他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当工资增加到十倍的时候,郑梅挺身而去,自愿去接受这个排雷任务。面对郑梅的壮举,整个科室一片欢呼,大家纷纷鼓掌向郑梅致以最高的敬意。科室领导见到终于有人站出来了,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暗暗松了口气。 她们像欢送董存瑞一样,隆重地把郑梅送到了病房门口,然后像躲避机枪一样,迅速四散开来,各自寻找着最佳的防御点。她们都竖长了耳朵,想最近距离地听一听,病房里将会怎样传来郑梅的惨叫连连。"这几只豺狼,已经连饿好几天了。这一回见到只小羊羔,那还不一阵疯抢?"有几个年长一点的护士,更是止不住一阵冷笑,她们心里几乎同时在想:"真是不知好歹的小姑娘,见钱眼开,这钱要是当真好拿?还轮得到你?一个对付起来都让人吃不消了,何况是三个?不要说我们没帮你,那是你自找的?" 她们心里什么想法都有,就是没有人替郑梅想过。 眼瞧着郑梅端着个药盘走了进去,守在四周的众护士不免都紧张了起来。连科室领导远远的见了,手心好像都生出了一层汗珠。她们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最佳的收看时间。这千载难逢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倘若自己不能去亲身感受,事后不管别人怎么传说,听起来总不免有些隔靴搔痒。 眼见历史就要在自己手中诞生了,而今天的奇闻,将会成为明天茶余饭后,甚至是街头巷尾的谈资,众人又是兴奋又是焦虑。她们在心里不约而同暗暗祈祷:"就让郑梅的惊叫声,来得更快更惨一些吧!" 郑梅并没有让她们等太久,她们也没有白白的期待。就在郑梅端着药盘进去不一会,病房里果然传出了一声惨叫。守在四周的众护士,互相望了望,均是面露笑容,大家心里都是一个想法:"怎么样?没说错吧!谁进去谁倒霉。你听听、这叫声多凄惨?还好我想举手的时候,被郑梅抢先了一步,如若不然这一刻倒霉的可就是我了。钱这个东西,有时的确扎手,不能拿可千万别心动。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只能自认倒霉喽!" 众人还没从欣喜中回过味来,病房内的惨叫声,就接二连三的传了过来,且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震撼人心。不知道是谁先提出了疑问:"不对啊!这叫声不是郑梅发出来的?难道是那三个瘟神?"她这一问,众人都听出来了蹊跷,谁也搞不清楚,这病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郑梅又到底怎么呢? 这就是国人的一个特色,不管什么事,只要觉得稀奇,谁都想去看个热闹。 郑梅是去炸碉堡的,隐蔽在四周的护士,是准备抢占胜利成果的。这一刻终于听到了碉堡崩塌的声音,众护士就像冲锋陷阵的战士一般,纷纷现出身形,不约而同地极速向病房奔来。她们的心情是一样的焦急,目标又是如此的高度一致,而事先也没商量好,谁先进谁后进,于是发生一些小碰撞也就在所难免了。 就在快要跨进病房的一瞬,七八个人的脑袋同时撞到了一起,于是"哎呦声、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就声音的分贝数和惨叫的震撼力而言,这七八个人同时发出的声响,实在是远大于刚才病房内发出的声音,即便如此病房内的吸引力,还是远大于头颅撞击时带来的疼痛感。众护士忘记了互相指责,也忘记了头上的伤痛,她们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进去一睹为快,千万不要落在了别人的后面。 科室的领导原本也想进去看个究竟,结果被众护士抢先了一步。他站在了外围,冷冷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心里不免一阵愤怒:"十分钟前,我工资增加到了十倍,没见她们一个人举手应征。人人都像在躲瘟神。现在倒好,只为了要到里面看个热闹,竟然人人争先恐后,个个奋勇不让。这要是传到别的科室,简直就成了人家的笑柄,我们以后还怎么见人?" 众护士可没有领导想的那么体面,她们只是一群平凡人,只做一些简单事,不就是看个热闹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等到她们争先恐后的挤进了病房,眼前的一幕,顿时让她们大吃了一惊。病房内郑梅手拿一支针管,笑吟吟地对着三位病人,正嗲声嗲气地:"你们还有谁哪里觉得不舒服,快告诉我,让我来替你们分担、分担?" 那三位病人个个都是面如土色,他们互相拥挤着全部缩在了床角,每个人的手上却都拿着一个枕头抱在胸前,似乎是怕着了凉,又好象在防备着什么攻击。听了郑梅的话,他们都是一脸的恐慌之色,纷纷在不停地摇头。 郑梅忽然把笑脸一收,冲那三人厉声喝道:"如果没有什么不舒服,你们全都给我滚回到各自的床上,谁要是再敢乱动,谁要是再敢瞎说,瞧我扎不死他!"说完她高高扬了扬手中的针管。这三位病人就像三只斗败的公鸡,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爬回到自己的床铺,拉过被子整个盖住了全身。那一刻他们也觉得被一个小护士整成这样,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见人。 众护士见了三个瘟神如此狼狈,心中都是暗自好笑,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她们像众星捧月一般把郑梅又给迎回了护士站。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疑问,郑梅只是微笑并不回答。要说郑梅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不光有胆有识而且还懂得内敛。 三个瘟神一见众护士都走了,纷纷掀开被子,一个个张牙舞爪又现出了原形。尤其是那姓高的局长,更是眼中冒火怒不可遏。他一边翻身下床,一边骂骂咧咧:"这一帮瞎眼的狗东西,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不把她们整死。"王文照和田鲁兵在一边更是摇旗呐喊拼命鼓噪。这姓高的经过这两人一番鼓动,气焰更是嚣张到了极致,好像真的以为老子是天下第一了。他怒气冲冲猛地拉开了房门,直奔院长办公室而来,因为这个史院长是他姐夫亲自打过电话要求关照的。 史院长这个时候正在办公室看书,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早有耳闻。虽然对于这三个人的行为,他深为不齿,可是考虑到他们的背景,他也只能尽力去做一些安抚工作,只盼着他们早日治好了身体,赶紧出院。 谁知道这几个混蛋,你越容忍,他们就越得寸进尺。他正在犯愁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弄?却得到了科室马主任的密报,对于郑梅的精彩表现他深为折服。他的内心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于这种无赖,就应该用这些非常手段,要不然他真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又有些犯难了,这姓高的绝不会善罢甘休是意料之中的,如何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倒真的颇费了一番心思。他正想着,高文书一推门直接闯了进来。 "高局长,你这是怎么呢?怒气冲冲的谁得罪你啦?"史有才明知故问却装作一脸的惊讶。高文书一扬手臂,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他冲史有才大声喊到:"你们医院一个小护士给我换药,我只不过无意中碰了一下她的屁股,她居然敢拿针扎我,你看我的手臂,一共四个孔啊!你知道被针扎孔有多疼吗?"史有才心中一阵好笑,却装作很愤怒的样子:"谁这么大胆,敢用针扎你?你等着我来给你出气。" 听史有才如此一说,高文书顿时气焰高涨,更加觉得不可一世。他见史有才正在打电话,嘴里立刻囔囔了起来:"我要那个科室主任,主治医师、护士长和那个小护士全部给我公开道歉,道完歉之后还要把他们全都开除了,护士站里的每一个护士都要扣他们一个月的工资,用来给我们做抚慰金。至于那个小护士,不但要开除,我还要把她送进看守所。"高文书越说越得意,好像看到了众多护士正抱着他的大腿跪地哀求。 史有才虽然气炸了肺,却神色未变。他故意打开免提,好让高文书听一听他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他的电话是打给科室马主任的。"喂,是马主任吗?我是史有才""哦,院长您好,有什么事?""我问你,刚刚是哪个护士用针把高局长给扎了?"电话里沉默了一下,"院长,拿针扎高局长的是郑梅。""郑梅?哪个郑梅?""院长,你忘呢?就是郑省长的侄女郑梅。""啊!怎么会是她?不是让她呆在家里拿工资的吗?怎么又跑来上班了?""谁知道呢?她在家闲不住非要跑来玩,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那她人呢?""正坐在那里哭了,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她说被人侮辱了,非要打电话给郑省长,这事要是让省长知道了,我们就都别活了。" 史有才装作很暴怒的样子,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这群王八蛋,平时耀武扬威的祸害一方,这一下惹到省长了,我看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一旁的高文书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像是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如果有个地洞可钻,估计他会毫不犹豫钻洞而逃。 可是眼下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他的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真想把自己的手给剁下来,"如果不是摸了一把郑梅的屁股,怎么会闯下这么大的祸?这一下不但自己在劫难逃,只怕姐夫的乌纱帽也要不保了。"他是越想越怕,几乎就要被自己给吓晕了。至于史有才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他是完全不记得了。 史有才放下电话,面目狰狞地狠盯着高文书,眼光如果可以杀人,高文书已经死了好几回了。高文书被史有才看得是浑身发毛,一颗心怦怦乱跳,恨不得就要给史有才跪下了。 史有才忽然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缓缓说道:"我和你姐夫是生死之交,你闯下如此大祸,是想把我们一起害死吗?"高文书"啊"了一声再也支持不住,扑腾一声跪了下去。他磕头如捣蒜一般,涕泪纵横地哀求着:"史院长,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姐夫的面子上,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就算是做牛做马,兄弟我也难报您的大恩大德啊!" 看高文书痛哭流涕的嘴脸,再想一想一刻钟前他飞扬跋扈的神情,史有才恶心的直想吐。他冷冷地看着高文书,眼睛里闪烁着不定的光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高文书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身家性命此刻要完全仰仗这位史院长了。 估计着时机差不多了,史有才深深吸了口气,装作很无奈的样子缓缓说道:"我可以去做郑梅的思想工作,让她不对郑省长告状,可是这件事影响重大,你能保证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吗?包括你姐夫?(高文书一听有希望脱困,当真是喜出望外,他眼含热泪拼命地点头。)你如果能做到守口如瓶,这件事倒也不难解决,你马上回病房,立刻办理出院手续,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你可听明白呢?" "这事就这样解决呢?那也太儿戏了吧?莫非等我走后,暗藏着什么猫腻?"高文书心里一阵嘀咕,脸上神色直闪,显得很是不放心。史有才好像看透了高文书的心事,他慢慢走到高文书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地说道:"这件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你不要想得太简单了。回头你准备两份厚礼,一份送给郑梅,这是给她的慰问,一份是给护士站的全体职员,就算是封口费那也是应该的。" 听史有才这么一说,高文书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慌忙爬起身,笑逐颜开地连连点头。看高文书连蹦带跳地奔出了门,史有才连忙又给马主任打了个电话。 对于三个瘟神提前出院,护士站一下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怀疑马主任是不是说错了,等到马主任又肯定地说了一遍,众护士一片欢呼,纷纷鼓掌相庆。不用去动员,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她们用最快的速度,帮他们收拾好了行李,办好了一切手续。 快到电梯门口时,这三个瘟神居然同时给身后的护士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高文书更是眼含热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众护士互相看了看,好像见了大头鬼一般,完全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她们不知道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第二天,她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个不小的红包,里面还有一张小小的慰问卡。除了马主任之外,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郑梅,她几次咬手指,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高文书这一次真是信守诺言,他一清早,就派人送来了慰问红包,甚至还顺带着给史院长和马主任也分别送来了一份慰问。 如果能以这种方式换得自身的平安,对于高文书来讲,那简直就是祖宗有德了。更何况这些慰问金全是田鲁兵和王文照出的,他姓高的可是一毛钱也没拿。他越想越得意:"有几个人得罪了省长,还能安然无恙的?"原本他还想到处去炫耀一番,好让别人看看他的威风。 好在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想到了史有才说得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兹事体大,那可是事关省长的荣誉,这要是万一有个嘴角不好的人走露了消息,传到了省长的耳朵里,那还了得?"一想到这,他不由伸了伸舌头,暗自庆幸自己机灵,总算在关键时刻守住了秘密。 对于这三个瘟神在医院里闹得这些祸事,不要说陈浩杰一无所知,就是朱伟在这里呆了几天,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因为最初的几天,那三个瘟神还算老实。他们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来看看这三个王八蛋是如何倒霉的,却不想碰到了郑梅,反倒引起了一场误会。 看着郑梅充满疑虑的愤愤表情,陈浩杰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好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朱伟,关键时刻帮他解了围。听完朱伟的解释,郑梅的眼神慢慢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她重新拉住陈浩杰的手,撒娇似的娇嗔着:"我问你话你怎么不说?我原来也是将信将疑,你怎么会认识这些王八蛋的?"陈浩杰被她弄得是一脸尴尬哭笑不得。 陈浩杰忽然有些不解地问郑梅:"你不是在镇医院上班的吗?怎么又到了这里?"郑梅看了看陈浩杰眼神有些暗淡:"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实习生,如今在这里,我已经是医院里正式的一员了。""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郑梅轻轻叹了口气:"为了这份工作,我父母托了好多关系,花了好多钱,我憋足了劲想好好干。谁知道这里环境虽好,人际关系却是复杂得很,我很不习惯。"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人在江湖里难免是非多,你慢慢习惯就会好了。"这是陈浩杰临走的时候,对郑梅说得话。他也不管郑梅能不能听懂,反正这些话他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什么是江湖?人和江湖有什么必然联系?陈浩杰自己也不懂。 郑梅一直把他们送出医院的大门,这才依依不舍和他们相向而别。 看着郑梅的背影,朱伟冲陈浩杰一挑大拇指,满脸的羡慕之色:"小杰,我真有点忌妒你了,你看看这些姑娘,怎么个个都喜欢你?人长得帅真能当饭吃啊?"陈浩杰脸上一红,轻轻"呸"了一声:"老朱,你就饶了我吧!人家还是个小姑娘,我哪有那心思。""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亏你能说出口,感觉你好像有多大似的。你看她望你的眼神,真是含情脉脉。‘小杰,你没事的时候要记得经常来看我?’(朱伟学着郑梅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听听这话说得多让人心动?"朱伟说完哈哈一阵嬉笑。 见陈浩杰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朱伟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果还是找不到夏雯,你干脆就和郑梅好得了。我看这小姑娘真是不错,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性格活泼开朗,关键是心地善良,配你挺合适。"陈浩杰忽然抬起头,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愤怒,他低沉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除了夏雯我谁都不要,我不会再重蹈谭文艳的覆辙了,除非让我知道夏雯已经嫁人了。""可是,如果你始终见不到夏雯,那么她有没有嫁人?又嫁给了谁?你又怎么能够知道?"陈浩杰呆呆地望着朱伟,不知道如何回答。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一场空等。 回到饭店的陈浩杰,一扫过去几天的阴霾,又一次充分展现了对待生活的激情。他迎来送往,跑前递后,百干不厌,百喊不烦,每一个被他服务过的客人,无不对他大拇指一挑交口称赞。连平常甚少夸人的老板,也不免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 如果日子只能是平凡简单,大多数的人还是愿意去接受的。可是生活考验人的,往往是猝不及防,紧跟着就是祸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