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 第一二七回 救战友智斗太佛镇 处琐事义杀贪污犯 话说薛天红她们急急忙忙赶到大佛镇时,听到的消息令大家猛吃一惊。原来,真还是时含春他们出了大事了。 薛天红走后,时含春难忍心中的气闷,趁大家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地去了区公所。她怕团丁阻拦她,从后门悄悄地来到了曲秉正的住房,见曲秉正正在接电话,他说:"是,我一定照办,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我的态度你们是晓得的,我有夺妻之恨,灭庙之仇,恨不得把她们一网打尽。多谢局长夸奖!" 时含春冲了进去,恨得咬牙切齿,骂道:"曲秉正你这个龟儿子,丧尽天良,猪狗不如,说一套,做一套,平时我对你这么好,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曲秉正正在认真接电话,猛然间见闯进来这么一个怪异的人,吓了一大跳,惊慌地问道:"你是啥子人,这么吓人,快滚出去!" 时含春说话很费力,但语言却尖刻,有力。"叫我滚出去,你龟儿子休想!老娘对你巴心巴肠的,我遇到难了,你不但不想办法搭救我,还落井下石,叫土匪撕我的票,强迫我妹妹嫁给你,你做事太阴险了,太丑恶了,太歹毒了。你哪里是人,你连禽兽都不如。你,你简直就,就是一个……" 曲秉正十分尴尬,结结巴巴地说:"你真是时含春吗?石囤包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哩,我叫含玉看你去了。" 时含春气愤地说:"你以为我死了是不是?就没有人揭露你丑恶的嘴脸了是不是?告诉你,我一回来啥子事情都晓得了。" 曲秉正惊讶地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时含春讥讽道:"我这样子丑吗?总比起你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好嘛。" 曲秉正解释道:"哎,当初,当初!当初我以为你进了土匪窝就,就再回不来了。含春,你不能怪我,四面山的土匪是最恨我们这些官场之人的,他们还来抢礼物我们的寺庙,杀了我们的和尚。" 时含春气愤地说:"土匪是坏,但你和他们没啥子两样。" 曲秉正生气道:"你说啥子吔,我和土匪一个样,你打胡乱说,我刚刚才接到重庆警备司令部的命令,要我配合军警剿灭四面山的土匪。如果我是土匪,会……" 时含春大吼一声:"你敢!你敢动四面山的人一根汗毛,我就和你拼了。" "难道你已经是土匪了?来人!" 曲秉正正找不到台阶下,心生一计,大声喊来了几个团丁,对他们说:"她是四面山的土匪,把她抓起来!" 几个团丁见了时含春那个野人样子,不敢动手。 时含春心一横,大声吼道:"你们谁敢抓我,我们薛司令要了你们的狗命。" 曲秉正趁机跑了出去,叫来了更多的人,七手八脚把时含春捆了起来,丢进了黑牢。 时含春的妹妹时含玉奉了丈夫的命令赶回娘家打听姐姐的真相,听母亲说了事情原委,却不知姐姐去向,大家正在着急,石囤包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说时含春是四面山的土匪被曲秉正抓起来了,被关进了黑牢。 时含春的母亲一听,着急了,哭着说:"这个短命死的恁么不听劝,叫她不要去,她非不听,这下怎么办?二妹,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你姐姐了!"说着,扑通一下跪在女儿面前。 "妈,你这是干啥子,快起来!"时含玉急忙把母亲扶起来,哭着说:"妈,你又不是不晓得,曲秉正是个打不湿,揪不干,三刀砍不进的家伙,他存心要整你,你就是把膝盖头磕起了茧子也没有用,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母亲伤心地说:"我一个老婆婆有啥子办法可想,你两个哥哥都在前线打仗,是死是活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下咋个办?" 翁远奎等人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这时说道:"时大娘,你老人不要着急,坐下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实在不行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劫狱,这里呆不下,就再上山去。" 母亲说:"还上山去,不行,你看她上一次山,成了啥子样子了。不是那该死的土匪,哪有这场祸事哟!" 时含玉听了,却说:"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最好了。这样,今天晚上半夜时分,你们来接人,我想办法把我姐姐救出牢房。你们最好带她上山去,这里已经没有她的立身之地了。"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行动方案后,时含玉回去了,装着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样子,把丈夫应付过去了。睡到半夜,她见丈夫睡得死死的,悄悄起了床,打开了后门,放进了翁远奎四人,然后来到牢房,对守牢房的孟大爷说:"孟大爷,我要把我姐姐换一个房子,这里太潮湿了。" 孟大爷吓坏了,急切地说:"要不得,要不得,曲区长打了几道招呼的,任何人都不准提人走。时太太,你千万不要难为我哈!" 周大能等不得,摸到孟大爷身后,堵住了他的嘴,众人一踊而上,把孟大爷捆了起来,搜出钥匙,打开了牢房,刚刚把时含春叫醒,走出牢房,突然锣声大作,火把齐明,一群全副武装的团丁,包围了和堵住了牢房。这时曲秉正手握着一只长长的手电筒,慢悠悠地走来了,皮笑肉不笑地说:"精彩!精彩!果不出我所料!姐妹情深大于国法,勇敢!勇敢!佩服!我亲爱的两位太太。" 时含玉气愤地说:"曲秉正,你这个畜生,不要阴阳怪气的,是我要放人的,不关他们的事。" 曲秉正用手电筒把所有人都照看了一遍,说:"平时我费尽力气都逮不倒,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岂有不收之理。把他们全都捆起来,明天送重庆警备司令部讨赏去。" 米中树扣动了扳机,刚射出一颗子弹,打死一个团丁,便被乱枪打死了。 曲秉正大声吼道:"打呀!谁还打,我成全他,我可以把你身上打成筛子眼眼。三十年都数不清,拔不完。" 时含玉等五个人被捆了起来,分别被扔进了两间牢房。 当天晚上,曲秉正就向重庆警备司令部打了电话,要亲自把抓到的五个人送到重庆去。对方回话说:现在路上太乱,等他们派人来处理,就地正法最好。 薛天红一行人到了太佛镇后,住在了时含春的母亲家里,一面安慰老人家,一面又抓紧想办法救人。大家想了许多办法,都被薛天红一一否决了。她说:"第一,我们人少枪少,硬斗不但救不了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救人便成了一句空话。第二,时间紧迫,上山叫人来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智谋救人。" 直到半夜了,好办法仍然没有想出来。这时,石囤包看时大娘来了,他向大家讲到了重庆警备司令部来人之事,薛天红灵机一动,一个大胆的计划冒了出来。她说:"我们先伏击警备司令部派来的人,然后冒充他们救人。石囤包,你知道他们从哪一条路来?" 石囤包说:"我听曲区长打电话说,好像坐船来。" 薛天红看了看怀表,说:"就这样定了,马上出发。" 众人快步来到离渡口不远的一条山沟前埋伏好,这里山路险要,树林茂密,是个搞伏击的好地方。大家刚选好地形隐藏好,天就亮了。眼看着过了几拨人了,却不见有军人出现。大家发急,薛天红更是发急,但她还是安慰大家要沉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在江边望哨的劳登明发来了信号,他们来了。薛天红往远处一看,三百米外,果然来了四个军人,两男二女,再近点时,薛天红认出了一人,却是妹妹小双。怎么会是她呢?怎么办?救人要紧,薛天红不能有半点的犹豫,悄悄对大家说:"来的人武功十分高强,大家的手脚一定要快,但不许伤了她们的性命。冲!" 四个军人正忙着赶路,冷不防从树林里窜出几个人来,用枪逼住了他们,并迅速缴了他们的械,那动作之快,连武功超群的余雪红也防不胜防。有个男军人想反抗,马上就被打倒在地,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余雪红为自己被袭感到吃惊,但更吃惊的袭击她的竞是她日夜思念的闻香姐姐。她正想说话。薛天红抢先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今天出于无奈袭击了你们,但我们首先保证不会伤害你们的。我薛天红从来做事做在明处,绝不下暗手害人。今天只是借借你们衣服穿穿,证件用用。对不起,先委屈你们了。" 四个人没有办法,只好脱下军装,拿出介绍信来。然后被捆了起来,押在一个蛮子洞里关着。薛天红指挥大家换了衣服,叫敖枝芳、黎洁留下看守四人。带着山雀、劳登明、周二娃去了太佛镇。到了太佛庙广场前,这里已形成了人山人海之势,时含春、时含玉和翁远奎五个人被脱尽了衣裤,五花大绑站在石阶上,被人们任意辱骂、奚落,被吐口痰。那架势好像当年人们在观瞻、咒骂、羞辱、侮辱红灯教女首领廖观音一样。 曲秉正和几个官员身份的坐在主席台上正窃窃私语,劳登明先行几步,对主席台大声喊道:"谁是曲秉正?我们余专员来了!" 曲秉正一见四个威武的军人来了,急忙起身迎候,自我责备说:"哎呀,对不起诸位长官,我没有远迎,实在对不起!" 薛天红傲气十足地说:"哼,我不是省长、市长,接不接没关系,你不要忙着道歉,先谈工作。根据刘司令的命令,这五个土匪,哎,怎么只有四个了?还有一个呢?" 曲秉正说:"死了!他顽抗,还打死我们一个团丁。" 薛天红问道:"尸体呢?" 曲秉正说:"埋了,就在下面青杠林里。" 薛天红内心很伤心,脸上却装着毫无表情地说:"埋了就算了,剩下的我们全部带走。" 曲秉正小心地问:"不就地正法了?" 薛天红说:"原来计划就地正法,后来刘司令说了,要留活口,顺藤摸瓜,将四面山的土匪全部剿光。你这次功劳特大,等几天刘司令要亲自来给你开庆功大会,授勋章、发奖金。时间紧迫,我们的船还在江边等着的。" 曲秉正巴结般地说:"那我送送你们!" 薛天红冷笑一声,说:"随你的便!先把衣裳裤子找来让他们穿上。" 五个人刚开始还不情愿走,当看见是薛天红救他们来了,假意骂骂咧咧地跟着走了。看热闹的人们跟了一段路后,渐渐地散去了。曲秉正则一路走,一路摆自己的功劳,想邀功领赏。到了蛮子洞前,薛天红叫大家给时含春等人松了绑,对时含春、时含玉大声喊道:"你们把曲秉正绑起来!" 这一声吼,把曲秉正吓的魂飞魄散,不明白地问道:"你,你这是为了啥子嘛?把人的魂都吓掉了。" 薛天红怒喝道:"哼,你不要老虎扮观音——假装好人了,你是啥子人,你比我们更清楚。" 曲秉正哀求说:"余专员,我对党国是赤胆忠心的呀!" 薛天红指了一下余雪红,说:"我不是余专员,她才是余专员,你把你干的坏事老老实实向她交代吧!"她给余雪红松了绑,对她说:"这位区长心黑手毒,为了邀功受赏,竟谗害自己的两任妻子,我把他交给你,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军服、武器完璧归赵,谢谢你们的鼎力协助,老百姓会记住你们这一份功劳的。" 余雪红接过衣服、手枪,激动地说:"姐……" 薛天红打断她的话说:"是呀,借了就要还嘛,我不会要你的,告辞了!"说吧,领着一帮人大踏步走了。 余雪红经过这一翻折腾,恼羞成怒,把一肚子气全撒在了曲秉正身上,她把枪抵在他的额头上,厉声问道:"你干了多少坏事,老实交代,要是说谎,我一枪毙了你!" 曲秉正哪里还敢撒谎,只好把自己的罪行全说了,希望余雪红看在他为党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枪下留情,保他一条性命。 余雪红听了,想起自己童年的遭遇,气愤地骂道:"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给党国丢脸抹黑,留着你还有啥子用处,你连自己的妻子都要残害,那老百姓在你手下如何能过日子?你恶贯满盈,罪不可赦……" 其他几个人一起吼道:"余专员,杀了他为党国除害!" 曲秉正刚跪下求情,余雪红已扣动了扳机,击碎了他的头盖骨。他轻轻的哼了一声,像一只被打死的恶狗,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见阎王去了。 余雪红收好了枪,对大家说:"这个该死的东西,就作为我们的战利品送给党国吧!" 薛天红等人走到江边,听到了一声脆脆的枪响,知道是余雪红把曲秉正处决了,心头舒了一口气,对妹妹小双也有了不同的认识。 时含春的脸上发出了阵阵冷笑,过了一阵,却痛苦的哭了。大家正在劝说时含春时,关仁和带了十几个士兵接迎来了,这是乔银屏临时作的安排。关仁和刚找好船过得江来,薛天红恰恰也到了,两支队伍会合一起,大家异常高兴,寒暄了一阵后,又坐船过江去了。 坐在船上,大家只顾高兴,天南地北摆上了龙门阵,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时含春的变化,船快靠岸时,听时含春说了一声:"人呀人呀,还不如一个动物啊!白毛,我来了!"说罢,纵身跳进了滚滚的江水之中,这正是白毛青猴跳水的地方。 人们赶快施救,几个会水的下去寻找了一阵,踪影不见,人们只好忍痛告别,回四面山山寨去了。 薛天红回到四面山云龙寨后,乔银屏立即详细地向她汇报了一下这十余天山寨的详细情况。她说:"你走后的第二天,柳班主便带着川剧班来了,共唱了三天戏,唱得可好了,除了你们这些人,每个人都轮流看了三场以上。" 薛天红问:"给钱没有?" 乔银屏说:"刚开始他们死活不要,好说歹说,才收了一半的费用,还说对不起你,下一趟一定要来补起。" 薛天红又问道:"哎,金银花两位姐姐没说啥子吗?" 乔银屏说:"说了好多的话,它们还说,说二天在山下混不下去了,就上山来,和我们一起当山寇,过平等自由的生活。" 薛天红笑道:"山上有啥子好嘛,苗大哥说,红军的队伍也有唱歌唱戏的,我们也应该搞一拨班子来唱戏,大家看了心头也舒畅些。这次我们送玉霞去念书,他们学校还唱校歌哩。" "我们有这方面的人才,可以干。"乔银屏又很惊喜地说:"哦,还有前天万霞老师来过!" 薛天红显得有些紧张地问道:"万老师来过!她来干啥子?是不是来找我们寻仇的?我们打死了她的丈夫区大升。" 乔银屏说:"不,万老师说,区大升是个恶棍、叛徒,死有余辜,足不可惜,她不会记这个仇的。她又说:共产党混进了个别坏人这是难免的,四面山以前不是曾混进过莫飞、郑超这样的坏人吗?关键是要敢于清理,纯洁队伍,不让坏人再继续干坏事。区大升之死,还应该感谢我们的义胆相助哩。" 薛天红听了,又惊喜,又不安,似乎自我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吗?那她过去为啥子要扯谎哄我呢?千方百计地保护区大升这个坏蛋呢?" 乔银屏说:"也许是她良心发现吧,也许是她真正弄清楚了区大升的本来面目吧。她这次上山来是很诚恳的,充满了诚意,不像是在哄骗我们。" 薛天红问:"她要我们干些啥子?" 乔银屏说:"她要我们靠近共产党,接受党的领导,整编队伍,条件成熟时开赴抗日前线抗击日本侵略者。" 薛天红问:"好!你怎么回答的?" 乔银屏说:"你不在,我不敢作主,便推辞了,临走时她送了一本书给你,就是这本,《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 薛天红接过手,翻了翻,问道:"你看了吗?" 乔银屏兴奋地说:"看了,是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主席写的,写得很好,对人的教育启发非常大。你有空仔细看一看嘛!" "只要你说好,那一定就好!我抽空一定好好读读,"薛天红答应后,又问道:"最近山寨发生啥子违反山规的事情没有?特别是祸害老百姓的事情。" 乔银屏说:"这倒没有,但有一件事情不晓得是不是违反了山寨的规矩,你走后不久,山下涌来了大批难民,要求上山避难,说国军要剿灭他们,看他们可怜,我们便收留了一百多人,让他们住了五六天后,又将他们送到北边去了,因为他们拖儿带女,没吃没喝,怕山上打起仗来对他们不利。我们一个人给了十斤粮食,四两盐巴,一套衣裳,二十块钱,我们也只有这个能力了。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关团长和甘五爷也同意了的。" 薛天红赞扬道:"银屏,你做得对,我在山上也会这样做。还有啥子大事情没有?" "没有,有,我们寨子来了一个吴学究,不晓得算不算大事情?"乔银屏说:"这个人很奇怪,死活要留下来当棒客,他叫项牧德,是个教书的,对古诗古词懂得很多,我便把他安排给韩师爷当了下手,写写画画倒很内行,就是有点书呆子气。" 薛天红叹道:"教书先生也逼得作山匪了,真是这世道的不幸呀,我抽时间见见他,给我们山上的睁眼瞎治治眼睛。" 乔银屏笑道:"你也承认自己是山匪呀,这个我不同意,我们可没有杀好人。也没有去抢劫穷苦百姓。" 薛天红说:"我们杀的是坏人,可有人却认为是好人,我们抢了富人,却要惹恼财神,财神就要怪罪我们,哈哈!哎,银屏,你看我小强哥人如何?" 乔银屏说:"长得不错,印象挺好的。哎,天红姐,你为啥子要拒绝他嘛?反正大寨主已死了这么久了,你可以重新找人了嘛。你走后,小强哥又来过一次,我跟他摆了你许多的往事,他听了之后都哭了好几场,决心要跟你和好。哎,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子,真是少见,也怪可怜的。" "这有啥子可怜的?我已见到他了,我不想和他好,他人虽年轻,潇洒,有本事,但不会理解人,不是他气量小,我爸爸,妈妈就不会死,我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也走不到今天这地步。"薛天红说到这里,心情悲哀起来。 乔银屏劝道:"哎,女人就是这种命嘛,不过,你也算熬出头了,当了咱们的女司令了,如果没有吃那些苦,你能当司令吗?" 薛天红笑了,说:"你又来讽刺人了,我这个土匪司令有屁用,一个保长都比我大。" 乔银屏说:"你才说错了,保长哪有你大,一个局长,县长都不如你大,听万老师说,你是周围两个省,五个县都挂了号的大人物,弄得他们吃饭不香,睡觉不宁,官帽随时都可能掉下地。只要你下山走一趟,就有人保不住官职。" 薛天红说:"对,你提醒得好,我们应该经常下山去,杀他几个恶霸,让他们又死人,又丢官,也过几天穷日子。第一家,四牌坊,那屈贵祖凶暴残忍,屈矮子阴险毒辣,都该杀。可惜太远了,兄弟们恐怕不愿意去。" 乔银屏说:"不会的,山上的兄弟姐妹谁不听你的。" 薛天红说:"那个屈矮子还保存着我的卖身契,我一定要把它夺回来。可为了我的事情去冒险,这样不好,二天再说吧!银屏,走,出去转一转,我已有十多天没见到大家了,怪想念的,晓芳的娃儿长得乖不乖?" 乔银屏说:"脏(乖的意思,风俗,夸小孩不能说乖。)得很,就象晓芳,二天又是一个美女。" 薛天红又问道:"我干娘的身体好不好?" 乔银屏说:"连看几场戏,感冒了,天天吃药,天天骂人,真难打整,我要是淌着这么一个家娘老妈早气死了。你去看看吧!" 薛天红说:"好!走,陪我去!" 乔银屏很不愿意地说:"不,你自己去吧!" 薛天红笑笑说:"骇怕挨骂是不是?不要紧,打是实在货,挨骂风吹过,我耳朵都听成老茧了,没关系。走吧!" 二人来到苟三娘的住处,老远就听见苟三娘一边咳嗽,一边在骂人:"这些小娼妇些,我儿子死了,也不来管我了,那个砍脑壳死的小娼妇也不回来,要把老娘病死了才回来收尸啊,好狠心哟!" 薛天红朝乔银屏无奈地笑了一笑,说:"看我给她来个霸道的,人也收拾了,病也好了。"她走进屋,说:"干娘,你病了吗?" 苟三娘一看是薛天红,说:"你还回来干啥子,还不如陪着你那亲姑娘在那里跍一辈子。老娘早点死了也不挡你的眼睛了。" 薛天红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干娘至少还要活三十年,怎么会想到死呢?女儿对不起你,回来暗了,来,我给你按一按,病就会立即好的。" 苟三娘急忙躲闪,生气地说:"你的手那么重,那么毒,想害死老娘是不是?你走远点!我不需要你假情假意的关心、" "我轻轻地按,不痛。"薛天红不由分说,伸手便按住了苟三娘的双肩,轻轻一捏,痛得苟三娘直喊叫:"哎哟,痛死我了,你想捏死我是不是?我没有吃你的闲饭,这江山是我儿子创下来的,你不要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薛天红,你这个没有男人疼的小寡妇,心肠好狠……" "坚持五分钟,哭也可以,骂也可以,就是不能跑。"薛天红对准几个穴位,一阵重重的按摩,痛得苟三娘眼泪长流,又哭又骂,啥子野话都骂出来了。可当薛天红双手一停,她的病竟神奇般地好了。也不咳,也不昏,浑身有力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病好了,还装出一副比先前还要严重的样子,说:"你按几下就好了,要太医来干啥子,你这个娼妇明明是要害死我。"可当薛天红一走,又对甘吉高说,"咳,吃了这么久的药,没有好,按上几下就好了,真神啦!" 甘继高说:"还是你媳妇对你好哇!你该早点叫她给你整治整治嘛!这么长时间了,你不晓得痛吗?" 苟三娘却另有所思,说:"我的媳妇,谁晓得她二天在哪一家的尿缸里屙尿。唉,怪我儿子的命太薄了。她要不再嫁人就好罗,二天我总有个依靠嘛。" 甘继高叹道:"那怎么可能,她还那么年轻。可是谁又能配得上她呢?可惜屈九少爷不在这山上。" 苟三娘说:"屈九少爷是个啥子人,你也认为他好?穷人家的女子嫁给富人的儿子,日子不一定过得好。" 薛天红离开干娘后,又来到卢晓芳的住处,几个女人正在逗小孩耍,你一言我一句,嘻嘻哈哈,倒挺快活的,薛天红这才放心了,推门进去了。 人们见薛天红来了,慌乱让位。薛天红见小孩长得的确不错,白胖胖的,抱过来逗了一会儿。 卢晓芳说:"天红姐,你这么喜欢郑义,就抱给你作媬娘吧!" 陈世君平时嘴快,爱接话,马上说道:"哎呀,这样不好吧。" "为啥子?"包昌莲问道。 "万一陈义长大了,晓得了她父亲是……" 乔银屏大喊一声:"陈世君,你不要胡说霸道!" 薛天红听了,心头一沉,把小孩交给了卢晓芳,转身走出了屋子。 包昌莲说道:"陈世君,你惹了大祸了。" 陈世君还没有醒豁过来,还说道:"我话还没有说完,怎么惹了大祸了?" 乔银屏说:"还没有说完,要怎么才算说完,你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三寨主郑超的死是自己造成的,与薛司令有啥子关系?你想一想吧!"说罢,出门追赶薛天红去了。 陈世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吓得哭起来:"哎呀,都怪我嘴快,胡说八道,我该死!" 卢晓芳说:"你在我们面前检讨有啥子用,还不快去向薛司令认错去,你这样一说,弄得二天我和天红姐都不好相处了。快去呀,二天有人在她面前一怂祸,我看你性命都难保。" 陈世君只好哭着追赶薛天红去了。跑到薛天红背后时,哭喊道:"薛司令,是我说错了,你不要多我的心!"她冲到薛天红面前,转过身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直喊求饶。 薛天红冷笑一声,说:"你没有错呀,郑超是我杀的呀,他的小孩长大了可以找我报仇呀,你还可以当她的教师,让他把仇记得更深一些。" 陈世君直抽自己的耳光,说:"我该死!我嘴巴该挨打,薛司令,饶了我吧!" 薛天红没有去扶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话,抬脚独自一个人到伙房去了。 乔银屏把陈世君扶起来,说:"你回去吧,我晓得劝薛司令,不过,你男人孔连长给薛司令的印象还不错,你二天可要好好改一改你这张臭嘴巴了,二天脑壳掉了地,还为自己喊冤枉哩。" 薛天红进了伙房,见伙夫墨荣今一个人正悠闲的在喝烧酒,拿着一只鸡大腿在在津津有味地啃着,见薛天红突然进来,慌忙把鸡大腿丢进潲水桶里,面红耳赤地招呼道:"薛司令,你来啦!" 薛天红已经看清楚了墨荣今在偷吃鸡肉,加上刚才受了陈世君说话的刺激,心中的无名之火正找不到地方发泄,见墨荣今利用职权多吃多占,破坏山寨规矩,不由气上加气,问道:"墨荣今,你刚才在偷吃啥子?" "我,我只是,是,那是一只死,死鸡,大家都不吃,我看丢了可惜……"墨荣今吓得脸红转青,话不成句了。 薛天红说:"不用狡辩了,我已看清楚了,你把它捞起来,让众人看看,那是死鸡还是活鸡?" 墨荣今哀求道:"薛司令,饶了我吧!我下回再不敢了。" 薛天红一会儿就碰到两个人下跪求饶,心中充满了反感,说:"饶了你,没那么简单,有人都向我反映了你好几次了,说你是个偷油婆,多吃多占,我还没放在心上,今天却被我亲眼碰上了。你只有一个小小的职权,就敢如此贪吃多占,二天当了大官岂不要大势贪污,大势受贿吗?" 墨荣今说:"我当不了大官,成不了贪官污吏的。" 薛天红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人就是这么变过来的,银屏,去把甘五爷叫来,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乔银屏说:"天红姐,算了吧,就算喂了狗,大家少吃一块。" 薛天红坚决地说:"不行,我们恨国民党的官员腐败,要砍要杀,自己人为啥子不吸取教训呢?这种利用职权,多吃多占也是一种腐败。你看他长得肥头二胖,他婆娘却长得黄皮寡瘦,自私到连婆娘都不管的人,更叫人憎恨。把他捆到同心堂去,让他站一站高板凳,另外换一个人来作伙夫。" "薛司令饶了我吧,看见我跟了大寨主这么多年,我是忠心耿耿的呀。"墨荣今一边说一边哭开了。 "不要摆功劳,功劳大就可以干坏事吗?这样吧,你去站高板凳,假如你婆娘要来保你,我就放了你,不来保你,你就站一天,然后分到山口去站岗。乔队长,就按我的话去执行!"薛天红说罢便走了。 乔银屏只好去把甘吉高叫来,又另安排了两个战士接替墨荣今,将墨荣今带到同心堂前,站上了一条木板凳,招来了好多人围观,都骂他是蚂蝗,虱子,臭虫,吸众人的血。 墨荣今的婆娘达兴琼听到这个消息后跑来了,不但不同情不维护自己的男人,反而抖出了几件更令人意想不到让人吃惊、忿怒发指的事情来: 一、因身体强壮,天天要与老婆交欢,有病也不放过,而且不让她吃好的,害怕婆娘长胖了不好看,要像薛司令那样不胖不瘦。 二、为巴结三寨主郑超,竟让自己的婆娘去陪他睡觉,而墨荣今则在外面站岗,老婆不同意就遭到他的致命毒打。 三、杀郑超时,又不让老婆去揭发郑超的罪行,还威胁老婆敢去揭发,就杀了她和她全家。 四、他还偷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藏在某个山洞里,说女子独立师二天万一打败了,自己是不愁吃的。 乔银屏派人去一挖,果然挖出了许多大米,黄豆、葫豆、鸡蛋、猪肉、盐巴、腊肉,有的东西已经生霉腐烂了。这一下不得了,引起了更大的群愤,纷纷要求立即惩办这个贪污分子。 苟三娘气得来打了墨荣今几个耳光,骂道:"看你娃儿不出,平时一副憨厚样,心肠却这么黑,我儿子当大寨主这么多年,我没有藏一颗粮食,别人送我一点好吃的,我都分给众人吃了的,云龙说,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你龟儿子狼心狗肺,简直就是一只叮狗虫,吸血鬼。天红,干脆把他杀了,留着也是后患。" 众人也喊道:"要得,杀了他!杀了他!" "先游山,后枪毙,让他婆娘打!"薛天红只简单说了十一个字,就再也没有说了,走进同心堂,又扭头补充了一句:"谁来求情也一起枪毙。" 墨荣今五花大绑,被带到各个山口游山去了,也没有一个人前来求情的。 薛天红一个人坐在同心堂的椅子上,情绪难以稳定,站起来来回走着,自言自语地说:"哼!男人不理解咱女人,恨一恨倒罢了,女人也一样跟着跳乱坛,把人气死了!" 乔银屏晓得薛天红还在为刚才陈世君的那句话话生气,也没有去劝说她,而是在一旁无事版的唱起了《保育院之歌》: 我们离开了爸爸,我们离开了妈妈,我们失去了土地,我们失去了老家。我们的大敌人就是日本帝国主义和它的军阀…… 薛天红听了,突然想起了史玉霞,竟伤心地哭了,哭了一阵,突然吼道:"别唱了!我们也是一群孤儿,没有爹娘的孤儿,谁来救救我们呀!要是屈黎民也上山来,我们山寨也不会象今天这样乌七八糟的了。银屏,我们去找万大姐,让她上山来给我们编一首女子独立师之歌,我们也要唱出咱们女子的威风来,让那些对我们胡说八道的人见鬼去吧!" "行,我们明天就去吧!"乔银屏只有顺着薛天红的口气答应她,心想:让她消一消气,明天就无事了。如果真的要去找万霞,她还作难咧,因为她并不晓得万霞具体住在何乡何保何邻?四面山这么大,万霞没有告诉她,她也没有问万霞,怎么去找呢? 第二天,薛天红一早便醒了,对乔银屏说:"银屏,快起床,吃了饭,我们下山去找万霞大姐啊。" 乔银屏说:"天红姐,你倒认了真了,其实我并不晓得万霞大姐住在山下啥子地方。四面山这么大,东南西北从哪个方向去找?" 薛天红一点没有思索,立即说:"她能上山来找到我们,我们为啥子不可以下去找到她呢?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找到她。" 乔银屏说:"找也许能找到她,但也许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万一有人向官府告密,说她通匪,岂不是害了人家吗,最好是我们自己先创作几首,实在要不得,再去找她也可以嘛。" 薛天红想想也对,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你不是说项老师懂诗会词吗,叫他写几首,我们大家帮忙选选!" 乔银萍说:"这个办法好!其实我们这个队伍里还是有许多文化人的。多动员几个人来写,从中选出一首优秀的作品来。" 薛天红说:"这个办法好,就照你说的办。" 吃过饭,薛乔二人去了同心堂,把项牧德几位有文化的人都叫来了,向他们交代了创作《女子独立师》军歌之事。 项牧德连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吟,不成问题,我当场给你们吟上几首诗词听听:香冷金貌,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实满,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洒,不是悲秋。休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薛天红问:"这是你写的吗?" 项牧德说:"不是,我哪有这个水平?是宋代诗人李清照写的,她是个女的,你们也是女的,不是正适合你们吗。" 薛天红说:"不适合,太悲哀了。还不如这一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人活着就应该忧国忧民,干一翻轰轰烈烈的事业,我不喜欢那种软绵绵多愁善感的东西。" 项牧德说:"那就用《乌江》这首绝句作军歌吧!" 薛天红说:"也不行,项羽不是女人。" 项牧德说:"我还有一首看行不行?这是秋瑾女士写的,很动心,很壮烈的。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哭将侬强派作峨,殊眉来屑。你们看如何?" 乔银屏接上吟道:"身不得,男儿到;心却比,男儿烈。算平身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薛天红说:"好是好,但也表不尽我们女子独立师的全部内涵。我们要自己写,念起有劲,唱起有力,鼓舞士气,增强斗志,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听到,我们不是一支土匪武装,是一支随时准备奔赴抗日战场的工农武装。" 卢晓芳拿出一张纸来,说:"天红,我仿着你在船上的那首诗,我也作了一首,你看行不?我知道,我天生懦弱,没有你的胸怀大气宽阔。" 薛天红接过纸来,仔细看了几遍,这首诗的确写的不错,很有气魄,激励人心。全诗如下: 千年古史万言中,巾帼女子最招风。 昨日还是落难女,今朝一呼是英雄。 双手高擎凤凰旗,扭转乾坤求大同。 天下奇女成一统,染得天地一片红。 薛天红称赞道:"晓芳的诗气吞山河,气势磅礴,你能够作出这么有叱咤风云的诗,真是大有进步,无愧我们英雄女儿本色。但对我们对行军打仗来说还是有点不合适啊。" 项牧德埋怨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倒发现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表面上看这个女人平时少言寡语,但骨子头却非常的刚强,文化水平也非常之高,写这种歌词保证不成问题。保证能达到唱起有力,落地有声,鼓舞士气,增强斗志的效果。" "快说!他叫啥子名字?"薛天红兴奋地问。 项牧德说:"万霞万老师,是个女的。" "你也认识?"乔银屏惊喜地问道。 项牧德说:"我们在綦南一个学校一起教过书。这个人啥子都好,就是平时太沉着冷静,看不出她心中有啥子想法,好像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和事佬。不是那次发生了抢粮事件,真还看不出她有啥子过人的本事。俗话说:做事如山,做人如水,这个人绝了,是个高人,大大的高人,女中豪杰。" "对!她应该是一个共产党,我们找的就是她这种人。项老师,你快说,她现在在哪儿住?你晓得不?"薛天红急切地问道。 项牧德却慢吞吞地说:"要问她现在居住何处,我不太清楚。但看样子她的确应该肯定是一个真正的地下共产党,不然她为啥子要东躲西藏的呢 ?" 薛天红语气坚决地说:"常言道: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与虎豹同行,必是猛兽。与高人同伴,必是良才;与万霞为伍,必成大业。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她请山来!上山给我们当诸葛亮。" 项牧德惊奇而有感叹地说。"让她也来当土匪,不,我们不是土匪,请她也来军师?对!当女军师。哎,奇怪,我原先还以为只有我这样的知识分子才会被逼上梁山咧。她肯定就在这四面山周围,可以下山去找嘛。" "对!下山去找,让她上山来为我们女子独立师写一首军歌,只要是共产党写的,我们都要用,这样的军歌长期有底气。好,我宣布,立即派人下山去找,分头去找,早一点把她请上山来。"薛天红命令似地说。 项牧德又说:"其实还有一个人,水平也是挺高的,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美面蝎心,是个狗特务,不提她了,提起她,我心中的便升起万丈怒火。走,我也陪你们下山去找。" 于是薛天红安排乔银屏、项牧德、山雀、邵光华、格立坡夫妇等一行八个人下山去了。 她们走后的第二天,山上却发生了一件几乎让山寨倾覆的大事件,不是薛天红及时赶回来,女子独立师便全军覆没了。 要问这是怎么回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