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体验第十五章

　　韩龙走进校长办公室时就拿定主意。积极认错，必要时还得紧紧抓住＂高干子弟＂这个护身符。
　　＂韩龙同学，你令人太失望了。竟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情。上次你伙同人打了马卫东，我没处分你。这回要是李丹平的母亲不肯罢休，你坐牢都是有余。＂
　　＂我错了。＂
　　＂错了？这不是一个错了就能了事。我记得你曾对我说你父亲是*省长吗，你是不是因为自己是高干子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是。我和李丹萍好了六年了。我们也有自由，也有相互交往的权利。＂
　　＂什么自由？什么权利？自由不是让你目无法规。权利？不是让你去违背人类的良知和道德。告诉你韩龙，不要以为自己从学潮中搬来几句词语就可以为你辩解。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已毒害了你啊，韩龙同学。我要打电话给你的父亲，汇报你在学校的所作所为。＂
　　＂你说你说。反正他也不一定回答你。＂
　　＂你以为我这小小的县中校长不配？告诉你，大人物我见得多了。＂冀校长说着向门外走去。韩龙慌忙拉他衣袖，校长一甩、走了，半小时后校长回来，见韩龙的眼睛滴溜溜地察言观色，他更加气愤。原来他到传达室一个电话拨到省委办公室，并和*省长取得联系。省长声称他根本没有子女在那里。校长只好把韩龙给他讲过文革受整，下放农村之类提了几句。省长听后哭笑不得，最后态度明确的指出两点：（一）以上纯属谎言欺骗。（二）无论是谁，犯了错都要一视同仁。视其情节轻重给予处理。
　　韩龙从校长冰冷的脸上感到一股寒气。他明白＂高干子弟＂的西洋镜已被戳穿。他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一声不吭。校方保卫人员在冀校长的招呼下走了进来。校长随即派杨老师去李丹萍家。一是代表学校去道歉、安慰，二是征求对此事的处理态度。另派华老师随同学校的工具车马上到离此地约六十里的水磨沟把韩龙父母接来。下午近五时，一对普通的农民在华老师的陪同下走进了县中大门。男的四十六七，看上去倒像六十，沟壑纵横的脸皱成秋天的核桃。他进门望了韩龙一眼便习惯的蹲下，掏出旱烟袋，一锅一锅的吸。女人却快嘴快舌，走起路来像脚底抹了油，又轻又快。一看就是理家的女人。果然校长的问话多是她回答。
　　＂韩龙是你们的儿子吗？＂
　　＂是呀。咋能不是呢。＂
　　＂把你们大老远的接来，实在对不起。华老师把情况向你们说了吗？＂
　　＂就说让马上到学校一趟。＂
　　冀校长便把韩龙在校的表现粗略的做了介绍。两个可怜的老人因为儿子而感到羞愧。父亲猛地站起，用烟锅敲儿子的头，母亲忙挡住，父亲骂了句＂狗日的东西＂又重新蹲下，枯焦的口里吐着口水，母亲哭哭啼啼的诉说着供养儿子的艰辛。
　　＂你们咋来的呢？＂韩龙问了一句。
　　＂你干了赢人的事我们能不来。沾你娃的光，我和你妈坐专车来城里了！＂
　　冀校长阻止了韩龙父亲再说下去。＂学校有你报名的地址。别的就无需再说，就看怎么处理吧。＂
　　老人骂了句＂枪子蹦了都应该＂的气话后就一起求情。杨老师走了进来，他把校长叫出门嘀咕了几句校长便明白李丹萍父母的意思是不宜声张。很快学校领导召开简短的会议，做出因韩龙同学先是打架闹事后又无故旷课兹令其退学的决定。韩龙和父母在华老师的护送下来到车站，坐上最后一趟回家的车。临行前，华老师问韩龙：＂你怎么谎称是高干子弟，说是农村的不一样吗？＂
　　＂不。不一样。我刚来城里上学时，同学们见我是农村来的，都看不起我，嘲笑我。＂说着哭出声来。
　　金宝醒来时已是次日凌晨。恍惚睁开的眼睛给灯光刺的酸涩。他挣扎着坐起，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力气头像裂开似的又痛又昏。雪儿歪着身子睡在床沿。他一折腾，她已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说：＂吓死人了。你总算醒了。在那喝酒呢，醉得跟烂泥一样。下了车连家都回不了，还是邻居扶你回来。爸生气了。妈也才睡。你又是吐、又是打呼噜、说梦话，我听你叫我，以为你醒了，叫你，却又不应声了。＂
　　＂水。我要喝水。＂
　　＂都泡了好长时间了。我给你换了。＂
　　＂不用了。＂他接过来一气喝完。滚烫的身子给凉茶一激，一下舒畅了许多。不增气的眼泪偏又顺着脸流了下来。
　　＂你咋了么？＂雪儿心痛的哭。她擦着他的泪水。软软的手掌触到他的皮肤，他一把抓住雪儿的手捂在脸上抽噎起来。雪儿感到指缝里热热的眼泪。
　　早饭吃了母亲专门为他熬得绿豆汤后，他又躺到床上，脸阴沉沉的，任凭一家人再问都不吭声，武占学唉声叹气，雪儿不时的给他端茶倒水。星期一早上他又回到学校，眼见全班原来六十三人，预选后剩下四十，如今又突然空出两个座位，他仿佛感到从嘴里拔出了两颗牙，口腔里空荡的感觉令他不自在。王蓉去过李丹萍家，说是丹萍同她姐丹雅去南方旅游走了。
　　时间像老牛拖着破车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金宝对自己的指责与日益深。
　　白梅走了。
　　李丹萍也————
　　韩龙回到了山村。
　　转眼间高考结束，往日欢歌笑语的校园一下变得清清静静。金宝退了租房，背着行李回到家。武占学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书你也念够了。回来了好。过些日子给你在山上也弄个洞口，再打听打听，定下媳妇。我和你妈在屋里闲着，就等着抱孙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