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近中天。各家各户又不约而同地飘起了炊烟。冬日的月光笼罩着这小小安逸的祝湾。显得极其静谧。 三妹正在里屋抱着孩子。晚饭早已准备好了。她透过窗户朝外面不停地张望。夜已经有些深了。三父还是没有回来。她开始有些担心起他来。 村头的狗又叫了起来,她知道定是父亲回来了。他一早就出去,整天整日坐在村头晒日头。和他以前的几个同伴抽烟拉些家常。但每次都会在晚饭之前赶回家里。 三妹开了门,三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向厨房走去。他手里提着从街市上买回来的鱼肉,还有一些烧酒。今天三父的表现不免让三妹有些惊讶。 "三妹啊!我再炒几个菜!你就在里屋 坐着,不要把孩子抱出来了!" 三父望着厨房的梁顶。他想起了第一次遇到三妹母亲时的场景。不由得又老泪众横起来。 那是1958年的一个秋天。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家家户户都没有粮。三妹的母亲那时很小。只有十几来岁吧!她的母亲是养不活她了。于是三妹的母亲很快就成了童养媳。她是有名字的!她叫湘香。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湘香第一次嫁到三父家里。她感到害怕。她知道母亲是把她卖了。但是有什么可怨恨的呢!谁叫自己是个女孩呢!都怪自己命不好。如果,她总是这样想,如果我是个男孩,那么我就不会任由他们决定我的命运了!是啊!农村的人相信命这个东西,而命又是由他们决定的。尤其是女人们,她们的命运被她们的祖辈决定,而她们又接着决定她们女儿们的命。 湘香是做了三父的童养媳了。湘香知道,她将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着"传宗接代"的事了。这个男人比她大十岁。行房的那天,她用鲜红的被褥紧紧地裹着自己,成一个条状。蜷缩在床的一头。她什么也不懂。任由三父摆布… 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三妹。 湘香每天抱着三妹。那时三父还不是像现在这样游手好闲。他有着自己的事,他是祝湾的木匠。虽然他当时三十来岁。但是他做木匠的工艺已经相当精湛了。他収了一个徒弟。他叫柱子。一个很帅的男孩。湘香一般大。住在祝湾的村尾。 他叫她 嫂子。 她几乎不叫他。见了面只是笑笑。 柱子给三父干着活。成天整日在三父家里。吃的喝的尽是湘香服侍。他感到很满足。 不知岁月。这两个人竟然产生了某种感情。并且这种感情是超乎徒弟与师娘的感情。他喜欢上了她。她也是。 他们在白天仍旧是见面笑笑。但是这其中已经包含了某种不可告人的暧昧。夜里,柱子和在田野里,在山头上,在村头小河隐蔽的丛林,在一切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他们偎依着。他们已经这样相爱了。他们爱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东窗事发。 湘香挨了打。上吊死了。而柱子,没有去找三父理论。三父也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他这个大逆不道的徒弟。柱子背着他的包出去了。很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听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在外面穷得拾垃圾吃。面目还勉强可以认得。依然俊秀,只是不停地笑,像是有些疯了。这是村头的那群女人们嘴里飞扬的。据说是她们的男人们在外面亲眼所见。 "作孽啊!"三父的眼泪已经哗哗直下。他感到自己好像亏欠了湘香很多。她因为他死了。而他们的女儿,又因为他而除去干出那种事。这个老男人知道,他需要做点什么了。他不能永远活在这两个女人的愧疚之中过日子。那么他的晚年将是胆战心惊的。但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把炒好的菜端了出来 ,招呼三妹和孩子来坐着吃。 他抱着三妹的孩子,像抱着小时候的三妹。不停地轻声呓语"毛毛。毛毛…"像个孩子,满是温情的笑。 三妹有些惊异,但更多的是感动。她望望父亲。想要说什么,但刚要张口。三父先说了句: "三妹啊!孩子我来帮你带,你在外面已经够累了。不能苦了她啊!放心,你每个月寄给我的钱够呢!" 三妹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只是吃着三父炒着的菜。这盘菜吵得和辣。她笑着对三父说。眼睛里团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