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六北上机遇

　　约十多分钟，进来四个人，二男二女，一个年约四旬左右，蓄着大胡子，身体已经发福，显得极有气派，另一个是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个约三旬，也气宇轩昂，两个女的，正值妙龄，其中一个手中拿着公文夹，步子轻盈。
　　他们略略扫视了一眼，便径直朝气青峰他们走来。二人赶紧站起身，还是身体发福的大胡子先开了口：＂小伙子，你就是写武侠书的那个……＂
　　青峰有点激动，连连点头，二婶也满脸笑容地说：＂是他。＂
　　＂坐，坐下说，小伙子皮鞋擦得比我的还亮。＂他风趣的一句话，顿时把青峰心中的拘束感给驱散了，稍显困窘，脸有点红，说：＂鞋是一个老乡送的。＂
　　两个女孩掏出名片，给二人一人一份，从他们的互相介绍中，青峰知道了四个人有身份，大胡子是公司总经理，姓王，年轻男士是他属下的一个经理，姓张，两个女的，名片上也有头衔，一个是《三重门》的制片，姓王，一个是《三重门》的制片主任，姓张。王总又问了青峰一些家庭、学业方面的情况。
　　青峰的回答，带着浓浓的河南口音，二婶在一旁补充说明。《三重门》制片主任张晶做了笔录，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你的那两部书稿在你的手里吗？＂王总问。
　　＂不在，在《北京文学》编辑部朱老师那儿。＂
　　＂现在能不能取出来？你跟他说一个老师想看一下，然后再给他拿去，很快的，用不着两天，就送回。＂王总似乎很想一睹为快。
　　＂我想应该可以，上次我去的时候，他说他很忙，抽空才能看。＂青峰说，其实他是因为他写出来的东西有人看而感到愉悦，只是不便说出那种感觉而已。
　　＂那咱们这就去吧，小伙子，你带路。＂他又回头对那两个女孩说：＂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人们挤公交车，打的也行，先回公司吧！＂
　　她们应了一声，起身先走了。而青峰四人，则由张经理驾车，王总坐在副驾驶座上，青峰和二婶坐在后面，径朝和平门进发。青峰心里充满了新奇，说实话，青峰从农村出来，原来的初衷也只是进厂做个打工仔，然后，攒点资本，继续他的学业，这样，他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梦晴说明他不得已的苦衷。他在与她的谈话中，很少提到家里面情况，尽管他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如果她是个嫌贫爱富的人，那么自己完全犯不着为她的离去而伤心，但一想到她离开自己，青峰就会心寒。甚至觉得没了她，整个生命都没了意义。他想起了梁祝的爱情，鬼神皆惊。他希望自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思绪一时如脱缰的野马，一时间飞出很远很远，同时，他反复地问自己：该不该把这一争告诉梦晴？如果她真的是自己所不愿的那种女孩儿，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起因分的而带来的痛楚？
　　青峰思索未定，车已停下，王总说：＂你去拿，我们在外面等你，行吗？＂青峰点点头，打开车门，径直朝《北京文学》的编辑部走去。
　　到了朱老师的办公室门口，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手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朱老师的声音：＂进来。＂
　　青峰推开门，见他正忙碌着，不由抱上歉意的一笑，说：＂朱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样，那两部小说手稿有一位老师想看看，不知你看完了吗？＂
　　＂没事，你先拿去吧，我这会儿太忙，还没顾得上看。＂他说着翻出青峰的小说手稿。
　　＂那他看过后，我就给您送来，至多不过两三天。＂青峰接过书稿说。
　　＂好的，我不送了，你慢走啊！＂
　　青峰回到车上，把书稿交给王总。其实不单单是四本手写书稿，还有一本硬皮笔记本，是本大杂烩，诗、词、散文、故事，包括青峰平时发的一些牢骚都集中在里面，青峰配有简易的目录，他是为了自己能够快速查找一些能作为材料的记录而作。
　　小车行驶中，王总随手翻了翻那本笔记，看到了后面，青峰所列的个人小档案，说：＂生肖，护国神犬，够威武的，把他当成笔名不是很好吗？＂
　　青峰正色道：＂我虽然有点疯，还不至于取一外异类的名字作笔名。＂
　　王总不接他的话，笑了笑，说：＂两个胖子结婚，不是说我吧？＂
　　＂不敢，那只是我摘抄的一个谜语，打一地名……＂他忽然住口，他想到谜面后面的括号中他注有说明，王总是开玩笑呢！
　　＂你认识韩寒吗？＂王总合起笔记本，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
　　＂《三重门》的作者吗？没见过其人，见过照片，不算认识。＂
　　＂你对他评价如何》＂
　　＂他很有文采，但对他的为人，我一点都不了解，至少对他辍学写作这一点我就不赞成。从我个人角度来讲，《三重门》之所以能成功，我想完全是一种切身体验，至少取材于现实生活，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很难推出第二本，即使可以，质量也绝对不如第一本，比起大家风范，他还有相当大的一体贴差距，拒绝上学，他将失去一个创作的机会。毕竟，他没有接受过创作方面的系数教育，他为什么不愿上学，有人说他是因为学习太差，各科都亮起了红灯，也有人说他是为了逃避现实，当然还有人说他是为了跟现行教育唱反调。具体怎样，只有他自己说得清楚。或许他根本就不愿受这份苦，没了这份心劲儿。＂青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完后，他自己倒有点吃惊，看看王总，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和他以文采而论，谁更好一些？＂
　　＂他的《三重门》和我的《武林前辈》、《邪将门》体裁不同，写法更是不同，武侠小说可以十分夸张，完全可以脱离现实，这方面没法比。＂很显然，青峰是不愿意贬低自己而抬高韩寒，少年人的心理都是一样的。
　　＂那你和金庸、古龙相比呢？＂
　　＂可望而不可及，连小丑都算不上，他们操笔几十年，早已炉火纯青，功臻化境，无论阅历、经验我都大大不如。其实古龙的第一部，也就是处女作《苍穹神剑》给我的感觉平平常常，但后来的就无人能及了，情节曲折离奇，但又合乎情理。金庸的比通俗，写尽了天下众生众相，或许这就是大家推崇的原因所在，梁羽生是中国武侠小说开山鼻祖，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小说基本上都有历史背景，和金庸古龙的不同，只可惜古龙英年早逝。＂青峰兀自陶醉了，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感叹，车上的人见他如此模样，一个个忍俊不禁，不由笑出声来。
　　＂有人看过你写的小说吗？＂王总脸上带笑问他。
　　＂同学们看过，一些朋友也看过，我曾经请一个语文老师帮助修改，她说她对武侠小说不感兴趣，说找人帮我改，结果不了了之，那时还只是初稿，现在已是第三次修改了，《武林前辈》一书中，少了传统武侠小说中的杀杀打打，主要着笔于感化，若非穷凶极恶之辈，绝不会有杀身之祸，这一点也是我自己比较满意的地方，只怕还是难登大雅之堂。＂
　　＂风格属于哪一派？＂
　　＂老实说，受梁羽生的影响较大，历史背景则是明朝，一个是计除武宗时大太监刘瑾，一个是戚继光抗倭，只是可量资料手中有限，与史实出入很大。＂
　　＂发表过文章吗？＂
　　＂初地时，开始在校报上发表文章，第一笔稿费是一首诗歌和一篇散文的，共是十三块五，我买了块语音电子表。后来也陆陆续续发表过一些，底稿都遗失了。＂
　　谈话间，车已驶进青年湖公园。王总转变了话题，问他：＂你想找什么工作？＂
　　＂什么工作都可以，我不过是个普通的打工者机而已。＂
　　＂这样吧，你先从底层干起，公司暂时没有空位置，我得把保洁给辞退了，你能干吗？工资暂定一个月五百元，吃住在公司，早晚各打扫一次卫生，一个排练厅，两层办公楼，早上九点之前完成，可以吗？＂
　　青峰点点头，但对于辞掉原保洁员，心中微觉歉意，完全受自己所累。
　　＂好，那就这样定了，你有被褥吗？＂
　　＂没有，我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车进公司之后，青峰和二婶在会客在厅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王总刘总和主任直送到公司门外，要青峰第二日就来上班。
　　告别众人，青峰见虽近寒冬，公园中依然鸟语花香，不由对二婶说：＂这里的景色倒是很不错呢，很幽静，是个修身养性的所在。＂
　　＂人家就是不一样，说话有水平，你可得听话，好好干。＂二婶才不理会他说的那些。
　　由于没有直达车，二人坐到西客站倒车，时值中午，二婶领他走进一家饭馆，要了两碗面，各自吃了。
　　回到二婶家，把情况一说，众人也都替青峰高兴。
　　晚上，青峰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想到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梦晴，他决定赌一赌。当然，他还不相信她是热衷于荣华富贵的人，思索了许久许久，他决定写封信给她，完全有此必要，于是他翻身下床，字斟句酌地写了封信，用了将近两个小时，他从没感觉到写信是这么费力的事，末了，他又裁下那张报纸上有关于自己的消息，一并折起，准备第二日寄出去，他不知她看后会如何，理不出头绪，最后终于睡去。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洗了洗头，拿了信，便向二婶家走去。二婶她们尚未起床，听得青峰叫她，便说：＂你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吃过早点，青峰提了行李，与二婶一道去公司。
　　在地坛下车后，青峰先去邮局寄了那封信，然后一道同二婶买了门票进了青年湖公园，不一会便到了公司。
　　公司已把床铺替他安排好了，二婶坐了一会，便即告辞，他们又陪同青峰把她送到门外，对她说：＂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二婶笑笑，走了很远，青峰忽然想起一事，叫了她一声，她停住脚步，青身跑到她身边，她问：＂还有事？我得中午之前赶回去做饭。＂
　　青峰犹豫了一下，说：＂能不能给我点钱，得买碗和茶杯。＂
　　＂我也没带。＂她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递给他。
　　＂行了。＂青峰知道这十元钱买那些东西足够了。
　　目送二婶远去后，青峰便回到了公司，便开始和门卫小田一道清除排练厅后面的杂物，而后又给空调罩上护袋，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
　　中午吃饭时，青峰吃得极少，因为公司的菜太油腻，他吃不惯，虽然很丰盛。刘主任问他：＂怎么不吃了？＂
　　＂我不习欢吃肉，以后每顿给我两个馒头就够了。＂弄得刘主任还以为他是回民。
　　其实原来那位保洁并未被辞退，因为她工用干得很好，无任何差错，一听公司要将她辞退，不由泪如雨下，下岗再就业对她来说，可不容易啊，公司从人道出发，将她留下了，只听说工资稍有就动，她也接受了。
　　晚上，青峰去找王总，问他有没有工作证，不然每进一次公司，收一次费，那他可吃不消，王总笑说：＂你告诉她们说你是公司的员工。＂
　　＂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你出去干什么，很急吗？＂王总又问。
　　＂去买碗和茶杯，还有牙膏。＂
　　＂你还有钱吗？＂
　　＂我问二婶要了十块钱。＂
　　＂那怎么够？你先到财务科去支一百块用，我给你开个条。＂说着他写了张条，要青峰去支钱，又吩咐小田领青峰去买东西。
　　回来后，原来的保洁已经开始工作了，她姓韩，50岁左右，青峰便尊称她韩姨。因为卫生这方面的工作以后由青峰来独立完成（韩姨主要帮厨房干活），他告诉青峰每天最迟也得七点起床，只有这样，才能在上班之前打扫完毕，又告诉他一些细节之处。
　　终日重复着擦地板，换垃圾袋，冲厕所，青峰压抑得不行，觉得实在是浪费时间，而且这活过于细腻，地上要光亮光亮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有，桌椅窗框更是要求一尘不染，而所随用随冲，青峰很不适应。于是他婉转地给刘主任写了张纸条，要求调换一下工作，王总却告诉他，不要着急，要青峰把本职工作做好，换工作的事，会尽快帮他解决。
　　百无聊奈中，日子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过了五天，青峰跟公司部分人员已经熟识了，只是精神较为苦闷，公司有一个高级白领女职员对他也很不错，说教他电脑，结果他总是心不在焉，连键盘都没熟悉，最后索性不学了。刘主任也发现了青峰神情郁闷，便在一天的中午，吃过饭后，他叫住青峰，说到公园去走走，聊一些闲话。二人走出公司，在公园的一条长椅坐下，他问青峰：＂你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心事重重？＂
　　青峰略略沉吟了一下，说：＂一方面我很希望能换份工作，因为写作是我的最爱，但最佳时间是晚上，可现在时间实在太不得当，心中有些压抑；另一方面……＂青峰忽地住口不语，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我有个女朋友，在老家读书，我们相约一起跨入大学的校门，可现在，刘主任，现在处于我这个年龄阶段，不算早恋了吧。＂说完，他直视刘主任，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很正常，算不得早恋，至于上学，完全可以参加成考可自考。＂
　　这便是青峰第一次听说成考和自考。心中有了一丝希望，便问：＂您能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吗？＂
　　刘主任尽自己所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青峰，青峰心中有一番思考，是参加哪种考试好呢，听起来，自考含金量似乎大些。
　　＂好好干，用不上多久，值夜班的老人一退休，立刻给你换份工作，但目前你必须把本职工作做好，让公司所有的人都相信你的能力，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能帮你解决的尽力帮你解决。＂
　　青峰点点头，二人又聊了一阵，但起身回了公司。
　　这期间，青峰见过红极一时的《三重门》作者韩寒，据说他用稿费中的四十多万买了一辆车。青峰见过，但他对车是外行，完全不懂。韩寒给青峰的第一印象是高高瘦瘦，留了很长的头发，肤色较黑，有些高傲。青峰微感失望，虽近在咫尺，却一句话都未曾说。青峰听说他说话直率，直率到不加丝毫润饰，青峰在他身上怎么也找不出林雨翔的影子来，青峰在心中给他下了一个定义：说话不讲分寸的狂才。他以为只能这样评价。他曾听人说起过有关韩寒说话不讲分寸的一件事。
　　公司某女职员正在讨论初中生早恋问题，她十分为自己十四岁的女儿担心，韩寒冷不丁地来了句：＂那算什么，日本十四岁的女孩怀孕的事都有，早恋……＂语气显然不屑。是否有此事，青峰无从考证。却有一次让他真正见教了。那次，青峰在门卫室和《三重门》制片人王靖谈论如何报考自考的事，韩寒推门就进来了，看了看他们，说：＂你们在这儿谈情啊！＂青峰尚未明白过来，他又转身出了门卫室，王靖尴尬地笑了笑，说：＂他就这样儿。＂
　　是以，青峰怎么也搞不明白他怎么能写出了个性格忧郁的林雨翔呢？或许是春风得意转变了性情，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