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竹签地第六章看地形

　　 （一）
　　我们在驻训点训练了一个多月，军、师、团指挥员都组织到边境看地形，指挥员们都在做作战方案，我们基层连队只是埋头搞军事训练，因为具体的战斗任务没有下达。
　　快到七九年元旦了，部队还在补充人员和物资。一天下午，团军需股的同志又到我们连队来发背囊，背囊是新配发的，以前我们都没有看到过，拿到背囊后，大家都感到新鲜，背背囊比背背包要轻松，它可以分类多放东西，比较方便。
　　接着发军用毛毯，以前只有干部发军用毛毯，现在是人人都有一床新毛毯。在边境潮湿的气候下有一床毛毯盖在军用被子上是既防潮又保暖。
　　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七号，我们连队接到团里的通知，要组织班以上干部到边境看地形。我们集合全连的班、排长，背着冲锋枪，另外还带两挺轻机枪，浩浩汤汤地向团部开去，家里留下副指导员值班。
　　到团部后我们连队在侦察兵的带领下，乘坐两台解放牌汽车向中越边境开去，我们今天走的路不是上次去边防站的路，路是新修的，高低不平，只能单行。我们坐在车箱上摇摇晃晃，连长拿来地图在认真地核对我们所走的路程。车一摇连长手中的地图一下扯破了。
　　车在山间小道上艰难地爬行着，越往边境走，道路越艰难，地形也越来越险峻，走了一段路后，侦察兵要我们在路旁边的山上折树枝插在汽车的伪装网上。
　　再往前走时，我们看到路旁边用树和草遮掩被敌方火力控制的路段，侦察兵要我们把机枪架在车顶上，一种战斗气氛在我们心中犹然而生，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侦察兵介绍说；这里我们经常遭越军枪击，上次兄弟部队来看地形时就有一名班长在这里受伤，因这一段路暴露在越方控制的有效射程内，所以我们通过这一段路时要特别小心，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经侦察兵这么一说大家都把子弹推上膛，随时应对突然情况。司机加大油门，车子在发狂的向前跑，我们在车上遥遥晃晃，大家紧握手中的钢枪，两挺机枪在车顶上架不稳，就扛在肩膀上，我们顺利通过了这一段路。车子又恢复了正常行驶速度，再往前行一段路程，就到了侦察兵的营地。与其说是营地，不而说是一个草棚。我们走进草棚时，看到他们用毛草垫在地上再铺上棉垫子和被子的床铺，我们随地就坐在他们的床铺上，我们一来也给侦察兵们带来了不少欢乐，大家说说笑笑，欢聚一堂，亲密无间。一位侦察兵从树丛里提来一桶水给我们，这算是高级招待了，在这崇山峻岭里有一桶这样的水是来之不易。
　　侦察兵每天要到敌方去侦察，回来后连洗脸的水都没有，吃的是压缩干粮。经常受到敌特工的袭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晚上睡觉要抱着枪睡，精神比我们紧张多了。他们的营地也成了我们到前方看地形的一个接待站，我们到前方看地形的部队都要来这地歇息。
　　我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从挎包里取下饭碗，用瓢装了半碗水开始喝起来，当我把碗放到嘴边时，棚子门口一黑影子遮住了射进来的阳光，我抬头望去，一个高个子兵正向草棚里走来，几步就跨到了草棚中央，靠草棚中央柱子站立着。向我们行了注目礼，以示对我们的欢迎。
　　我定神一看，好些面熟，他也在注视着我，当我回过神来时。
　　只听见有人叫班长，我迅速从地铺上站了起来走向高个子兵身边，才看清楚是我们班调到侦察连的小农。
　　小农伸出双手把我紧紧抱住，嘴里连叫了两声＂班长，班长＂。
　　在前线见到我们朝夕相处的战友，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松开手后我把小农推到亮一点的地方看了又看，小农比以前瘦了，黑了，讲话比以前老练多了。经过几个月的侦察兵生活，也是一个有经验的侦察兵了。多次深入敌方侦察，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我要他讲一讲这几月的侦察生活。他在我的要求下讲述了侦察兵的动人故事。
　　（二）
　　小农讲述说：
　　连队正准备向边境地区开进时我被调到侦察兵连，经过几天的行军，就到了边境，在边防军的配合下，边搞军事训练，边学侦察技术，边到敌区侦察，开始我胆小，紧张，在老侦察兵的带领下，到敌区侦察过几次后，胆子也就大了。
　　我的特点是会讲越南话，到敌区侦察时，我们化装成当地老百姓，越南的公安屯认为我们是当地人也就不过问了，好几次我们都顺利通过去了。
　　有一次侦察连长踩着了地雷，我就在他的身后，晚上看不清楚，他弯下腰时，我碰到他的身上，他一手把我推开，小声地说：＂我踩地雷了＂。
　　这把我们几个新兵吓了一跳，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在慌乱中连长命令说：＂你们走开，我在排雷＂。
　　我们在旁边的洼地里隐蔽好，观察着连长的一举一动，由于天黑，我们只看到连长的黑影子在动，手脚麻利地在地上挖，我们几个新兵为连长捏了把汗。但我们相信连长一定会把这个雷排出来，平时他告诉我们踩着地雷时不要惊慌，脚不能松，并要均匀用力，弯腰时要慢，手接触雷时要小心，摸到地雷的扣环时要谨慎，他是排地雷的老手了，应该平安无事，我们在为连长祈祷。只见连长站起身来，向我们这边走来，当他走到我们身前时才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个地雷。我们几个的心才落地，通过雷区我们向纵深侦察。
　　我们到敌区去要通过几道封锁线，在过竹签地时就带上几块木板，把木板放在竹签地上，人踏着木板快速通过，走在后面的一个又要将木板收起，传递给前面的。过完竹签地后把木板收好藏匿起来，下次再用。
　　有一次我们到敌区去侦察一个炮兵阵地，敌防守较严，不好接近，我们连队组织大家出主意想办法，群策群力。我们从上次侦察时抓获一个俘虏的口中得知，炮兵阵地是由两个炮兵团组成，一个炮兵团的团长喜欢打蓝球，经常有其它部队到他们团打球。经过分析，这是一个可利用的好机会。我们连队制定好方案，决定组织一个球队，混进炮兵团打球，摸清情况就撤退。方案报上级批准后。就组织球队，我被组织到球队里，练习了几次打球和临机应变的撤退方法后，在一个下午我们出发和他们打球去。
　　我们到后，见到了团长，他并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问我们是哪个部队的，我们的一个老侦察员和他对答如流，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怀疑。
　　蓝球赛如期进行，打得非常顺利，老侦察员在一旁边和他们看打球的兵聊得火热，了解了很多有价值的情况，我们还有一个老侦察员装做解大便的样子，到他们的营区转了转，把他们的地形和周围环境看了个够。他们炮阵地也在我们老侦察的视野里，基本情况掌握差不多了，天也淅淅地黑下来了，正当我们要结束球赛时，一个意外情况发生了。
　　一个越南兵跑到团长面前报告说：＂上级通报有敌侦察兵到我们团里来了＂。
　　那个越军团长脸上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双眉紧凑，眼珠子盯着我们几个打球的人，但又没有寻到可疑之处。这时我们的一个老侦察员手一招，马上和他们停止球赛，还和团长握手告别，我们手拿着衣服就撤。离开球场后就消失在夜色中。
　　当我们走出他们的营区不远时，后面有摩托车和汽车的追赶声，枪声四起，枪弹从我们的头顶上飞过。
　　原来他们打电话问了那个部队，那个部队说没有派出球队和他们打球。所以越南团长断定和他们打球的就是中国派出的侦察兵。所以拼命的追。
　　这时已经晚了，我们已经撤出了战斗地域，和接应我们的部队会合。迅速撤回了国内，圆满结束了我们这次有惊无险的侦察战斗。
　　还有一次我们在边境侦察时，趁天黑摸到敌哨所，哨兵发现了，就尖叫起来，她一叫，我们发现是一个女兵，我的班长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把那个越南妹子拖了下来，我们几个上去，抬的抬拖的拖把她弄回来了，抓了一个俘虏回来大家高兴一阵子。一审问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没有给我们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三）
　　我们听小农讲侦察兵的故事，也听入迷了，更欣赏他们的勇敢和智慧。侦察兵给我们上级首长提供了可靠的情报，是首长的眼睛和耳朵，侦察兵的情报准确与否是关系到战争胜负的大事。我们心中犹为敬佩出生入死的战争之神-----侦察兵。
　　因为时间不早了，我们另有任务不能再听小农讲了。我起身招呼大家走出草棚。
　　走出草棚一看天色变得阴暗了，好象要下雨，和我们一起来的侦察兵说这是最好看地形的时机。
　　我们走到汽车面前，三排长正要上车，侦察兵说前面只能徒步行进，车子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在原地站着，侦察兵走过来说：＂前面就进入了战斗区域，大家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我就跟侦察兵说＂你是我们这里的指挥员。我们听你的指挥＂。
　　侦察兵说＂那好，大家整理装备＂。
　　我们都把自己的武器检查了一遍，自身的装备配戴好，准备出发。
　　侦察兵站在我们队伍的前头，他用眼扫视了一下大家，一声令下＂出发＂。
　　我们跟在他身后，行进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越往前边走，大家的心里越紧张。离界碑越来越近了，大家不敢出大气，小心冀冀地走着。当我们走到一个山崖口时，突然＂砰＂的一声把我们都吓倒了，侦察兵迅速卧倒在地上，出枪作好战斗准备。我们也迅速卧倒在地上。
　　＂是不是敌人发现了我们＂连长在问侦察兵。
　　＂不是，可能是他们放冷枪＂侦察兵回答连长说。
　　我们的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与敌人面对面的交锋是第一次，有的同志手在发抖，侦察兵在喊叫＂小心枪走火＂。
　　连长在小声的喊：＂检查保险＂，嘱咐大家检查枪上的保险。
　　我们卧地观察了几分钟后，没有发现敌方有更大行动，侦察兵手一挥，示意我们继续前进，大家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跟着侦察兵向目的地走去。
　　我们看地形的观察点设在我方一个山头上，周围的制高点被我方控制，边防部队随时可以为我们提供火力支援。
　　侦察兵悄悄的带我们进入阵地，我们二十几个人挤在一条不宽的交通壕里，旁边的猫耳洞里走出四个侦察兵来，他们立即在掩体里架好四个高倍望远镜和炮队镜，侦察连的一位班长给我们指示目标，介绍方位。我们迅速拿出地图进行认真的核对，并在地图上标出观察的目标。
　　连长在一个望远镜的位置观察着，手拿着地图在标图。其它几位排长也在认真地观看。我在一旁等待着。
　　轮到我了，我上观察位置，对着望远镜向敌方望去，一片崇山峻岭映入我的眼中，我们预计攻击的目标是在一座陡壁上建成的一个碉堡，四周都是陡壁悬崖，攻克谈何容易。我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地貌特征，特别注意它上下的道路，在高倍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个敌人从山背后的一条小路向碉堡走来，这条山路靠敌方，只有进碉堡口三十米左右的路基暴露在我方。我把望远镜转向六十度的角度，再观察我方突出的一个高地时，发现有一条小路可与敌方的山头相连。当我把望远镜再转向敌目标时，看到在碉堡里站岗的是一个女兵，也许是他们换岗了吧。从这一点上可以分析，敌方的前线战斗力不是很强。也为我们攻克这个碉堡提供了条件。
　　＂副连长你看，那里有一头牛在向敌方的地雷区走去＂一排长在向我指示方向。
　　我顺着他的指示方向看去，只见一头牛慢吞吞地向地雷区走去，这牛肯定是我国边境边民的，我们几个都同时观察着这头该死的牛。牛还是忧由自在地向敌方走过去，走着走着它跑起来了，向雷区狂奔，在它的身后冒起了一股黑黄色的烟雾，随着传来一声巨响，地雷暴炸了，这头该死的牛倒在地雷区里，它一倒下又触动了雷，又是一股黑黄色烟雾升起来，在地雷区一片烟雾弥漫，响声接连传来。
　　这时敌方的哨兵无目标的向我们阵地上扫射，我们都十分紧张起来，在掩体里掩护我们的侦察兵也作射击准备，只是没有听到上级还击的命令，他们注视着前方，观察敌方的一切动向。我们赶快把望远镜撤回到掩蔽的地方。
　　一阵枪响后，又平静下来了，这时敌方哨兵也可能看清了地雷区被炸死的牛了。
　　恢复平静后，战壕里的空气好象凝固似的，在战壕里我们互相听到战友的呼吸声，空中飘荡着刚才爆炸的硝烟。一股剌鼻的烟雾呛得我们够呛，连长在捂着嘴咳嗽，侦察兵们在提醒我们要小声。
　　三排长爬到我的身旁边小声地说：＂我有一个新发现，用牛排雷＂。
　　＂你这个机灵鬼，真是处处有收获啊＂我用手在他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
　　＂要通过雷区，我们组织二十几头牛，在它尾巴后面挂上一串鞭炮，到时鞭炮一点燃它就往雷区跑，它一狂跑不就把地雷都引暴了吗＂小曲排长在给我讲述他的设想。
　　我沉默一阵后对他说：＂是个好办法，回去再商量一下＂。
　　＂开始观察啦，抓紧时间，不早了＂侦察兵又在叫我们。
　　我们又回到观察位置上继续看我们想要了解的东西。
　　我在观察我们连队冲击的道路和通过的障碍物，要按预定的方案，我们连队攻击的目标没有现成的路，要在崇山峻岭中开辟一条道路。
　　我们连队预定进攻的地段，我详细地观察着，生怕漏了一个地点，认真观察才心中有数，
　　＂大家抓紧时间，还有最后半小时＂侦察兵又在摧促我们了。
　　天淅淅地黑下来了，我们在忙着收拾装备，回撤。
　　＂快撤快撤＂侦察兵在给我们下达着命令。
　　我们迅速撤出了阵地，往山下走，走着走着，我发现自己的一件毛衣还丢在阵地上，我跟连长说了一声，就返身往阵地上跑去。
　　＂你一个人不能去＂连长在后面喊。
　　我不顾一切就往阵地上跑，几个侦察兵随后跟着我跑上阵地来了，当我们刚进入阵地时，也许是敌人发现我们在山上运动，一阵猛烈的机枪向我们扫射过来，在我们的掩体前掀起一阵阵泥土。
　　听到枪响后，后撤的部队又重新返回阵地，天已经完全黑了。
　　侦察兵连班长正在向上级请示是否还击。
　　上级指示：＂观察敌方动向，暂不还击。＂
　　我们在阵地上静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敌人一阵机枪扫射后又停止了射击。山野里又恢复了平静。
　　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我们还在阵地上观察着敌人的一切行动。在九点钟时侦察班长向我们传达了上级的撤退命令，我们趁夜色的掩护撤出了阵地。走下山到侦察兵营地已是深夜了，侦察兵们摧促我们快点登车返回驻地。
　　我们回到连队的驻地时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了，回到家后我们就美美的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