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六章 自我安慰
　　现在，程欣心里空空如也。自从上次把论文交给曹已明之后，足足有四十天没见到她本人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她老是躲着自己。这期间，他去找过曹辉打听，这个可恶的家伙丢下一句话，说你害了她，更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又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连续等待了一个礼拜，都没有看到曹已明，甚至没有她一丝一毫的信息。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从曹辉那漠然的表情里可以断定，他的姐姐至少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是在躲避自己还是确有其他的事情？每当深夜人静的时候，他会突然的莫名其妙地想到她，难道是有人捷足先蹬了？这个想法刚刚在他脑海里萌发，就陡然的被惊醒了。要真是这样……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的无奈与愤怒，这种无奈让他无法安静。他蓦然有一种担忧，这种担优让他吃不好睡不香，有生以来，沒有一个人让他如此牵挂。唉，他索性站起来，怵在窗前，望着窗外忽闪忽闪的星星。这样的深夜，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以往，这种朦胧的感觉，一直是他最为享受的时候。可是现在，荧火虫闪着尾巴无忧无虑在园子里忽高忽低串来串去，知了识趣地停止了呼叫，大地更加宁静了，程欣却被寂寞抱裹着，这种寂寞像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得他喘不过气来。
　　其实，曹已明哪儿也没去，一如既往的在学校上课，只是因为程欣写的那篇论文太生动，而她带出来的班集体又是那么优秀，这篇论文，理论与实际结合得恰到好处。原先，上级领导几次考虑把这个班集体作为一面旗帜树立起来，却一直找不到好的点子。现在，领导们就像美洲发现新大陆，他们马不停蹄的找到曹已明，说这样的班集体无论是对集体还是对个人，都值得大张旗鼓的去宣传。学区为了培养先进典型，自然就会耽误时间。曹已明突然增加了工作量，只能吃住在学校。有时候，局里面一个通知过来，她就得赶紧过去。到了晚上还得把白天耽误的课程赶出来，她好像受到了尊重，像织布机一样两头棱。这段时间既感到疲惫，同时，也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从领导的言谈中，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机会。最开始，她并不适应领导们的过重热情，之后又要她加班加点补课，徒增了很大的工作量，很是不理解，甚至有些抵触情绪，当同事们冲她伸出大拇指称赞时，她仿佛有些理解了，她想，一旦评上先进或者成为特极教师，她的工资就不再是全校最低的了，想到这里，她不再恨那个才认识不久的程欣了。
　　程欣和曹辉打着饱嗝从歺馆出来，迎面就碰到曹已明，见她一只脚支着地，屁股却没有离开自行车，疲倦地喘着粗气，香汗淋漓。
　　程欣看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温柔。当然，曹已明也看到程欣瞬间的反应。
　　曹已明有些疲惫，肚子空空的，四十多天的食堂饮食吃得有些生怨了。今天，她不顾主任的劝阻，说是无论如何也得回家一趟，她要看看老父亲，当然顺便也改善一下伙食。还有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学区让她修改论文，她知道自己的水平，一旦自己写就会穿帮，这才是她要回家来的真正目的。她看了一眼程欣说，怎么？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一经提醒，程欣闪到一边，像服务生一样立即弯成九十度，样子十分滑稽好笑，曹已明完全被他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程欣拿着菜牌递给曹已明，说你自己点，我请客。
　　曹已明望着菜谱，说无因无故，你请什么？
　　一句话把程欣呛住了，程欣说，我们是朋友，怎么啦？要不，下次你请我啰。他羞涩的站在原地，总算找到一句得体的话。看来，程家兄弟都有这个毛病，口才都不怎么样。
　　曹已明没有继续争，算是默认了。程欣一阵窃喜，他知道一个女孩子的默认意味着什么。
　　程欣坐在歺桌傍，愣愣地看着她，白晰的脸蛋，可能因为刚才骑了车的原故，散发着淡淡的红嫣，她的身形在律动，坐在这种地方，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那种风度，那种美感显得尤为明显。他瞬间在脑海里迅速地搜索着全世界最华丽的词藻，还是难以形容她此刻的美丽。她悠然地吃着，突然抬起头来，冲程欣笑笑，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动作，都让程欣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程欣太爱她了，而她又全然不知，他更不想挑明，他怕因此而吓着她，更怕因此而遭到她巨绝，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他决定，慢慢成为好朋友了，事情就好办多了，随来随往的，就不会再遭到拒绝了。现在，这种单相思也仅仅是暂时性的。
　　这样也好，他自我安慰，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有意无意的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她，只有当她体会了，感觉到了，才会慢慢地释放，到那时，他会毫无忧虑地把她释放出来的热情，那份爱全部收下，获得丰收。既然这样，急性是不可取的，现在只能把那份心急，放在自己心里慢慢地煎熬。
　　他必须有这个心里准备，他想，现在不是收获的季节……
　　曹已明吃完饭，甜甜的冲程欣笑笑，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甜美，那么可爱。他突然听到她说，程哥，最近比较忙，你看，都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吧？你上次写的论文交上去之后，我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最烦恼的是又要赶写发言稿，而你写的论文那么富有哲理，发言稿如果我写，语言和内容都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肯定就不行，别人一看就知道了，甲不对乙，那样的话，不仅前功尽弃，我还会有做假的嫌疑，那我还怎么在同事面前抬头？所以，你就好人做到底，今晚又要辛苦你帮个忙。
　　行，行行。程欣满口答应，为你效力是我的荣幸。
　　贫嘴，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的？
　　程欣伸伸舌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曹已明温怒着，风风火火，急急忙忙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么久没回家，实在太想家里的老父亲了，程欣望着她苗条而性感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这四十天来的心里压抑和紧张情绪，终于释然了。
　　再说许秀灵，自从上次去了程三家，这件事在农村来说就等于公开了，她那位住在县城里的大姑妈知道后就特意赶过来，找到哥哥许福，又对许秀灵好说一顿。
　　那时景，凡是吃国家粮的，不论干部还是工人，不仅自我感觉不同，在乡邻眼里也是高人一等，甚至刮目相看。这些四属户站在别人面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谓四属户就是两口子有一人在农村，另一人是革命烈属、荣誉军人、干部、工人，她们享受政府的优待政策，特别在农村，生产队再穷也不能穷她们，必须保证她们的基本口粮，以及在生产队里的一切基本物资，这是上级政府明文规定的，她们才这样神气，因为她们每个月既有花花的票子，生产队里又有粮食保证。
　　那些在政府机关里有亲戚，或者有靠得上边的关系的都一个劲的想办法往里面挤，大龄男女到了青春期找对象时，更不想失去这个天赐良机，这等于是二次投胎，一旦嫁给了四属户，就等于嫁给了保障，一辈子衣食无忧，何等的神气！
　　大姑妈从县城里赶回来，就是要阻止许秀灵和程三的婚事。
　　这时候，只见大姑妈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板凳自顧自的坐在屋中间，许福老人嘴里含着那根长杆烟筒坐在靠背椅上，许秀灵倚在门口，明显地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状态，经过妹妹这番说词，许福老人似乎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当初就应该首先把她请来，她在外面见多识广，征求了她们的意见，情况就会完全不同。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现在说不同意，别人会怎么看他？说他出尔返尔，说他嫌贫爱富，说他另攀高枝。让别人戳他的脊梁骨！那他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在地方上立足？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许福老人，现在真的着实为难了。可是，想到这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他真想打自己一个耳光，以泄心头之恨。他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一惯沉稳老练的他竞然会办出这种事情。他低着头，一个劲地猛吸着旱烟，眼眶里竞然有些湿润了。许秀灵则不以为然，好像大姑说的是别人家的亊，只是在想到程三的时候，她脸上才会出现瞬间的皎洁。
　　屋里的空气聚然变得凝重起来。
　　许秀灵是个活泼开朗的人，见屋里的气份有些不对，就找个机会溜了出去，免得在家里听她们啰啰嗦嗦。
　　刚到外面，顿时神清气爽。
　　然而，第二天清早，大姑妈就以命令的口气宣布，要她向生产队请病假，到她那里去住一个星期。
　　许秀灵圆睁着画眉眼，不解地问，为什么？
　　大姑说，不要问这么多，你照做就行了，我不会害你的，袓宗！
　　许秀灵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今天，他们几乎都没有主亊的能力，只有大姑站在屋中间，仿佛只有她才能指挥千军万马，才能主宰这个家。
　　许秀灵虽然活泼，又有主见，但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大人们的意愿，没有父亲的允许，她就像一叶孤舟失去了方向，无力地摊倒在椅子上。
　　她昏昏沉沉地想赖着不动，一个无助的女孩也就只有这点能耐，她故意把眼晴闭上，隐隐约约听到大姑残忍地说着狠话，今天，就是梱也要把她梱到我那里去！
　　仿佛听到一个悲哀的声音，她也不知道父母亲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大姑为什么要这样反对阻止她的婚事，她突然希望在这关键时刻，程三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她始终没有吵闹，情绪也明显缓和了许多，她依然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她知道在无助的时候，再大的反抗都是没用的，只能在心里静静地想办法。
　　去就去吧，许秀灵最终还是决定了，不就一个星期吗？到时候见机行事，照样可以回来。这样想着，也就不再着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到姑妈身边说，姑妈，今天就去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亲昵地拉了拉大姑的衣襟。
　　大姑拍着许秀灵的手背说，怎么，想好了？想通了？
　　许秀灵娇嗔地说，姑妈，你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我刚才是有点头昏，怎么？我没有说错话吧？
　　大姑搖搖头，爱抚地拉住她的手。
　　临走的时候，许秀灵不住地往程三那个方向看了几眼，然而，程三的影子都沒看到。
　　其实，程三早就出来了，如果不是屋里那两头猪垮栏出来，他不折回去，说不定正好能碰上许秀灵出门，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现在，当他走到许秀灵家的时候，她们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甚至连父母亲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也许她们一家人在后山地里锄草去了吧，他立刻找一担粪桶加满肥水挑上去，平时他都是这样做的，许福老人见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在心里不住地夸他懂事。
　　这一次，程三失望了，他从地里回来后，又到队上出工的地方，找了几圈都没看见她，奇怪，会到哪里去呢？当他带着疑问折回来的时候，邻居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急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相思鸟递过去，一边掏出洋火点烟，一边忙不迭地叫着大哥，显得既热情又大方。对方受到尊重，长长地吐出烟圈，才想了想告诉他说，好像是跟着她大姑妈到县城去了吧。
　　真的吗？程三疑惑地问邻居。
　　是的。对方肯定地回答。
　　终于有了许秀灵的消息，就告别邻居回到家里。心想，既然是到大姑那儿去了，去一天两天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