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儿圆

　　我们到了车站，正好有往大连去的车，爸签了字，我们上了车。四五点钟就到了大连。大连形势也紧张，哪个姑姑家也不敢去了，直接去了旅顺的头班火车，八点多钟就到了旅顺。又换了汽车到了中鸦乌咀车站。下了车，从叉道上过来一个人，爸叫了一声，那人站住了，一看是后屋家四大爷。四大爷接过爸肩上的油桶，我们跟在后面走。过了五十七中学来到我家门口，都没有进，顺着我家院墙夹道往北走，到了北鸦二队爸的叔伯哥哥二大爷家。二大爷是工人，在旅顺大坞上班，家里五间大房子，还有大院子，我们暂时在这落脚，等我家的＂住房＂找房子搬走。
　　一个星期后，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家。原来家里的一些东西都被一茬一茬的住户带走了。邻居家见我们回来，有的陆陆续续送回几个缸、坛子和几个陶盆。这一天，奶奶回来了。
　　生产人派马车去车站拉回了行李和几个破箱子。我领着大妹收拾，把临走匆忙都没洗的东西挑出来，把其余的东西都放进家里的老柜里。妈的骨灰因天晚了，就放在西屋里，准备第二天去安葬。
　　晚上，奶奶和爸、两个弟弟，还有小妹都睡在东屋大炕上。我和大妹睡在西外屋的小炕上。爸把家里各屋的钟表都上好弦，让它们走起来。
　　这是在自己家里住的第一夜。
　　临睡前，我把风门关好，把大木门也插好，把尿罐子放在外屋地中央上炕躺下。可怎么也睡不着。这十几天来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现渐渐地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外面起风了，风门一会儿开一会儿关。我想起来去关，浑身不能动，像是在做梦。一会儿就听门外沙沙的脚步声，听见开门关门关门开门的声音。随着门声，脚步声多了起来。沙拉沙拉的，好多人的脚步声，有进的，有出的，闹闹嚷嚷。从外屋沙拉着，从我的头上经过，一群一群的，开始以为是梦，后来醒了。黑暗中，这声音就在头上，就在眼前。我的心怦怦的跳，我一直是无神论者，可眼前的事真让人无法解释。我坐了起来，想打开灯看看到底是什么，大妹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恐惧的说：＂姐，别！＂我动摇了，停下手。过了一会儿，沙沙的脚步声又起来了，这次我冷不丁地拽开了灯，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满屋通亮，会么也没有，我就这样开着灯，直到鸡叫。
　　早晨吃饭时，我说：＂爸，昨天晚上……＂奶奶接口说：＂哎呀，吓人的，闹了一宿。＂我说：＂脚步声，进进出出的。＂爸一下子火了。＂什么脚步声？我怎么没听见？你还当老师的，还迷信！＂我的眼泪下来了，爸为什么不能听孩子好好讲完呢？他是真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他也无法解释而掩盖真相呢？从那以后，我时会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神啊？当时还在文革期间，这件事不敢对任何人说。直到我返场后的一次探亲假。转车在大姑家歇脚时，我才跟大姑讲了这件事。大姑说：＂你妈的骨灰盒怎么能往家里放，那是都来看她了呗。＂说的跟我想的一样，这是我亲身经历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这件事我一直记着，永远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