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施工现场 杨顺的声音已有些沙哑,对嘻嘘不已的大伙儿笑了笑,不说话了。 大伙儿发了一会儿的呆,又沸腾了起来,都想去那个女儿国玩玩,看看那个女儿国到底是不是跟他说的一样,真是太神奇了。问题是,人家那边不需要钱,要的是唱歌,咱们不会呀。对,学唱歌。跟谁学呢?对,杨顺。不行,他摇头了,证明他也不会唱女儿国的情歌。哎呀,去跟那个百岁老野人学嘛! 冷嘲热讽的话语又开始了,的确是搞笑。哈哈……你管,娘的,你自己去吧,俺不去,俺还年轻,俺还想再多活几年呢。那就直接去女儿国,请那些女儿姑娘们教咱们唱,不就管了吗!就你?奶奶个熊的,瞧你那个熊样儿,还女儿姑娘,你配吗?还是老实本份的干你的工地吧! 柳玉儿得意地拍打着柳西林的肩膀,仰首高傲地问:"柳大胡子,怎么样,值五千个大洋吗?这次就让你占了个便宜,下次涨价!" 柳西林没有回答妹妹的问话,转过身去拉着大胖子,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大声地叫道:"你骗俺,这故事值不了五千块,赔钱来!" 大胖子暴跳而起,声音比他高出了八尺有余,骂道:"娘的,都听的流口水儿了,还值不了五千块?找碴?!俺警告你,这儿不是芜湖工地,是巢湖!俺叫一声,马上就提出去说话,信不?" 柳西林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握住杨顺的手说:"你真厉害,行,我佩服!有空就去我那边玩儿,好吗?走,我请你去桑拿!走嘛,是我妹叫的,去好好儿的泡泡,病就好的快了……" 大胖子跳了起来,说:"俺呢?俺也要去!" 柳玉儿拉住他,说:"俺叔,别去了,俺给你买一瓶酒,啊!" 杨顺扒开柳西林,对大伙儿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跟大家讲的是夜郎吹牛,特别精彩,搞笑得很,是女儿国王去夜郎国吹牛,吹了三天三夜,把夜郎国王都吹的哭了。我们中谷的谷主在听了女儿国王吹牛的事后,以为自己最能吹牛了,也跑去了夜郎国。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是哭着回来的,说他连夜朗国王都没见到,是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吹翻的,还在那里等了几天才预约上的呢,几下子就把他摆平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啊,明天见!" 大伙儿哈哈大笑,依旧坐着不动,不肯离去。 "哎,杨师傅,女儿国的人跟布朗谷里的人真的能飞吗?真有那么厉害吗?俺不信!"坐在上层架子上的一个小伙子叫道。 柳玉儿走上讲台,笑着说:"听着啊,我也跟你们讲讲!应该是四年前……哥,我们去黄山的那次有四年了吗?……是四年,对吧?大家听着,四年前的夏天,我和我哥,还有几个同学去了黄山,在那里有很多的猴子,我哥就丢东西去吓猴子,那些猴子就顺着岩壁,抓着树枝和藤条就往上爬,嗖嗖嗖的,好快!而且,有好多的猴子还是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上,好灵活,好敏捷! 我哥看着树上蹲着一只猴子,非说那只猴子是母的,就跟我的两位男同学打赌。他们为了证明那只猴子是公的还是母的,我哥就走了过去,用香蕉去逗猴子,逗着逗着,忽然,那猴子嗖的一下子就朝他扑来,把大家都吓着了。那下子,我哥惨死了,被猴子抱着撕扯了一番,脸都抓破皮了哈哈……后来,还是他赢了,真是一只母猴儿,怪不得对他那么痴情!哈哈……" 大伙儿都看柳西林哈哈大笑。柳西林本来是要上前去阻止她说话的,没想到被大胖子一把拉住,听到柳玉儿说的话后,便凑近他的脸看了一番,还真有好几条猴子抓过的痕印。大胖子高声地对大伙儿说:"还真是有,地道儿的!娘的,那母猴儿够亲热吧?哈哈……" 出了故事大厅,柳西林拉着杨顺径直朝他的车而去,大胖子看此情形,好像是故意的撇下他,跟着他们就要上车,被柳玉儿一把拽住。不管大胖子怎么骂,柳玉儿就是不放手,跟他较真。柳西林笑了笑,往前开着车走了,气得大胖子呱呱大叫,挣脱了柳玉儿的纠缠,追赶而去,没想到晚了一步,那车已开出了工地,飞速而去,留下的仅仅只是屁股里排出的几个响屁余音。 老王站在值班室门口看着他笑,指着角落里的一辆破烂成废铁的自行车,打趣地说:"大师傅,俺有车,俺把车借给你,管使不?" 大胖子白了他一眼,说:"死老头儿,信不信俺给你套上?" 柳玉儿的车开过来了,叫了几声,也不管抢着要上车的大胖子,开出工地冲了好长的一段路,终于停了下来。柳玉儿探出身子来,叫道:"胖叔,俺的车没有奥迪好,你还是去坐奥迪吧,再见!" "哎,别走,等等俺!"大胖子追赶上来,坐上车后得意地说:"哎呀,还是越的车好,哪是破车奥迪能比的呢?走吧!" "去哪儿?"柳玉儿不明白他说什么。 "桑拿。走吧,就当俺嘴臭,该打!"大胖子给自己掌嘴。 "去我家吧,啊!我爸可能在家,有你酒喝的!" 大胖子死皮赖脸的坐着,由她去吧,知道她是在折腾他,要他发牢骚,气着的是他自己,他才不是傻帽儿呢。柳玉儿笑了笑,不再跟他计较了,朝着不远处的那辆车跟踪而去,随手打开了音乐驱除他的存在。 在车上,柳西林跟杨顺拉关系,要他把这些故事带到他的工地上去讲一讲,只要他同意,马上就甩掉后面的柳玉儿,直奔芜湖的工地。杨顺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脖子示意他现在还讲不了,等过一阵子吧。 雪,融化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路边的草丛和阴暗里面有。工地上,已经正式开工,干得热火朝天。这几天,由于杨顺的嗓子沙哑,没讲成故事,让大伙儿的一颗心悬挂着,猜测女儿国王到了夜郎国,会吹些什么牛呢?既然是两个国王在一起吹牛,那么,他们所吹的牛,那肯定是不同凡响的。那天晚上不是说了吗,中谷主去吹牛都只能是预约,还是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吹翻了的。足以说明这吹牛的故事,是不可想象的精彩。 究竟会吹些什么呢?只有那个野人知道,等等吧。 柳玉儿上工地来了,见杨顺已经开始上班,笑着走近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回到办公室。她打开电脑的电源,坐着等电脑启动。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对她说:"玉儿,俺刚接到电话,他们马上就来工地上看,已经在路上了!赶紧准备一下,啊,俺一会儿就到!" 听了此话,柳玉儿的大脑随即一片空白:"来多少人?" "不知道。最多就几个人,好好的招待着,啊!"电话挂了。 柳玉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见大胖子站在楼层上,叫:"大胖子,大胖子,下来,叫上老刘跟小吴,还有钢筋班和木工班!"一会儿,施工员和各班组负责人都下来了。柳玉儿说:"他们今天要来现场看,已经在路上了,赶紧去招呼好下面的人,快去,别磨蹭了!" 柳总来了,在工地门口下了车,叫司机赶紧将车开走,滚的越远越好,千万别让甲乙丙丁的人看见。柳总有五十岁左右,是一位体面的中年男人,显得很是随和,还有些老土,地道儿的暴发户模样。他不会开车,也不想学开车,即没空又没兴趣。对于工地上的这些事儿,他可是沙场上的老将军了,无非就是受点气儿,散点儿钱财,请吃喝一顿,再给点儿红包,叫做吃不完兜着走,啥事都摆平了,了结了,司空见惯。柳总看了看施工现场,见女儿戴着安全帽在不远处穿梭,已经阵脚大乱,找不到北了。他给她打电话:"俺到了,回办公室来!" 柳玉儿回到办公室,见父亲不以为然的坐在那里,便舒了一口气。两人聊了几句,正要走出门来,突然,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将柳玉儿撞倒在柳总的怀里,是大胖子这个家伙。柳总扶住女儿,恶狠狠的看着他那副冒冒失失的样子,恨不得剥了大胖子的皮,再拆下他的骨头来捣碎,大声地吼骂:"死胖子,你干啥?找死呀你!" "哥,快走,来了好多车,快走!"大胖子也扶了柳玉儿一把,随即将她从父亲怀里拉开,拖拽柳总朝着D栋后面的小门跑。 柳总扭头对女儿叫:"玉儿,悠着点儿,撒几支普通的烟儿,啊!" 工地上,一下子就冒出好多人来,黑压压的,把工人们都看傻眼了。工地外面也是车多人多,有的车还找不到地方停放,排在了远远的大后方,差不多把工地围了半个圈儿。来者的队伍甚是庞大,好像即将要在这里拉开一个兵家必争的主战场,都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吃定了。车上的人都下了车,一辆车上少说也有三四个,多则六七个,男多女少,是一群一伙儿的。他们一边往头上扣安全帽,径直朝工地大门走来,兵贵神速地涌进了工地里。 这么大的场面,柳玉儿可是第一次碰上,吓住了,也难怪这个夜郎自大的大胖子会那么慌张,他可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呀,难道他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的阵容?嘁,小样儿!难道他们会把人吃了不行。柳玉儿走进工地上的小卖部里,叫那女的给她两条黄山香烟拆散,用一个塑料袋子装着走了出来,递给施工员老刘和小吴几包,叫他们自己应付。这方面,她相信他们不比自己差劲。 还没反应过来,楼层上面就有人叫负责人了,那叫声足以将工地翻天覆地的倒过来,不仅仅是震撼人心,而是致命般的超级地震。柳玉儿赶紧爬上楼层,一边散发香烟,一边礼貌地打招呼,一颗心是收的紧紧儿的。下面,老刘和小吴一边散发香烟,一边礼貌地请教尊姓大名,相当繁忙。 杨顺领着唐老鸭在前面摆放大梁的主筋,见工地上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叹了一口气,打趣地说:"唉,你们安徽人还真会吃大富!就算是打母猪笼嘛,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呀!别看了,不关我们的事,快拿那两根加筋过来。"他将头转向下面,对下面张望的人叫:"老朱,老朱,朱老四,别看了,快拿那两根面钢筋绑好,是最长的那两根……" 朱老四是广强从老家带来的小工,有五十岁的样子,单薄身子的他听说还在坚持独善其身,还不想与女人们沾边儿。来工地上的时候,朱老四是很正板儿的,从不开玩笑。杨顺是这样的人,如果遇上特别牛的人,他就跟他斯文;如果遇上比他斯文的人,他就跟他牛。 "老朱,帮我把东西拣上来,快!" 朱老四在下面找了一会儿,没见着什么玩意儿,抬头问:"啥?" "在那儿,后边,再后边,左边一点儿,哎,看到了吗?" 朱老四看到的是一块空地,其它的是什么看不到,转来转去的盘旋,看了一会儿后抬头问:"啥?" "哦,我刚才又放了一个响屁,又不小心掉下来了,帮我拣起来,啊,就当我请客!哈哈……"杨顺笑了,又将他耍了一次,他气愤地扔泥块来打他。 在钢筋技术方面,杨顺很有技巧,干活的速度和徐雷不相上下,使不可一世、牛气冲天的徐雷早就放话了:"在这工地上,俺除了杨顺,谁也不管使!杨顺可是正板儿的大师傅,俺佩服!" 杨顺到这里还没多久,靖伟就看上他了,要他负责摆放大梁钢筋,供应二十多个钢筋工绑扎。靖伟不是专门针对,并不是一定把这种辛苦的活儿全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而是迫不得已。靖伟叫过其他的大师傅在前面摆放大梁料,谁也不管使,就只有杨顺一个人,即不用图纸也不用料单,光凭感觉做事,从没出过错。在这一点上,这里的大师傅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吹嘘,懂得了什么叫谦虚。 杨顺叫屈:"老是我一个人摆,累死了,换个人摆一天都不行吗?那么多的大师傅,干嘛老是找着我呀?" 靖伟无奈地摊开双手,说:"叫谁呀?这里是谁都不管使,就只有你!什么大师傅?会扎点儿钢筋就算大师傅了,那到处都是大师傅!辛苦点儿,啊!放心,我心里清楚,是不会亏待你的!" "叫徐雷嘛,他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呀!我都不敢跟他比,他肯定行了!" "哎呀,他是干活得行,动脑儿的事,比你差远咧!如果是其他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你就多辛苦点儿,晚上请你喝酒!" "可是,我一个人摆呀!那你来试试,这么多二十五的钢筋,全是十七八米长,你来,你来!谁有这能耐呀……" "行了,我给你叫两个人。下面有老朱了,上面就让唐老鸭,还有杨大宝陪你……你叫谁都行,只要有人愿意陪你干,只要你叫得动,谁我都没意见。辛苦点儿,啊!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靖伟知道杨顺干活特别辛苦,他也找过几个吹牛级别都顶尖的大师傅来摆过,人家是挺大款儿的,给了他图纸后还不知道如何下手,又给了料单,看了老半天也搞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杨顺到这个工地上以后,不需要问谁,自己拉着钢筋就摆,摆好了就扎,游刃有余。烦恼的是,每当他刚摆放好大梁主筋,就有拣便宜的人来挤兑他,要他继续往下摆放,说使扎钩儿的事儿就交给他们吧,不必劳驾他了,同时也在问他怎么扎呀。 很快,靖伟就发现他这个人了,说他是个人才。靖伟知道他很能干,也特别的好相处,就想将他收做衣帛传人,把这钢筋的技术发扬光大,要教他看图纸和预算钢筋等等。靖伟摊开图纸给他讲解了一番,又大气的借了一本笔记本给他,说这笔记本是他的看家本领,要他好好的学,不懂就问。杨顺拿着笔记本,问他是什么玩意儿,难道是武功秘笈?他神秘地说,差不多,不要让外人看到。 杨顺翻开笔记本,还真是他的百宝箱,真是外人不能看的,写着一些计算钢筋重量的死数字,如:∮6的一米有多重,∮8的有多重,∮25的有多重……他要杨顺背诵下来,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以后用得着。 杨顺笑了笑,说:"多麻烦呀!听着,直接用0、00617就搞定。比如,"他抓起计算器,一边计算一边说:"25×25×0、00617=3、85625㎏,多简单省事;12×12×0、00617=0、88848㎏,多清楚呀!还有这图纸,特别是这些柱子,根据楼层的标高来算,错搭接按30%,那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儿了!这KJL15,你翻错样了……等有空,等我心情好点的时候,好好的跟你讲,啊!" 靖伟傻眼了,也把一屋子的人都搞笑了,特别是他的夫人张芳。 小样儿,洋相儿! 这,就是云南来的杨顺。所以,摆大梁钢筋的重任就只能落在他的身上,有谁敢出来叫板儿呀?谁也没有这么蠢。对于摆放大梁钢筋的事,人人都知道是件苦差事,是最辛苦的活儿,不像拿着石笔一画,弄一堆箍筋来套上,然后用扎丝一绑,底筋一放,绑上之后就完事儿。没有三分水,是不敢行船儿的。特别是基础里的防水带呀,奇形怪状的柱子呀,预埋柱子钢筋呀,绑扎基础里面的三角承台呀等等,总是一句话就交给杨顺,安排一两个小工给他,叫他自己制作和绑扎。更了不起的是电焊,这杨顺抓着龙头焊钳,只听见电焊机在响,火光就闪动,哪怕是∮25的大钢筋,他都是一遍而过,面上光滑,里面实心不夹渣,而且面上的药渣是自己脱落的,用不着别人来敲来打,玉光溜溜。 徐雷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说:"俺不管使。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傅!" 广强等人知道杨顺真是有这等能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他的这一把手,那么,不管走到哪儿,啥都管使了。渐渐地,靖伟等人开始低调起来,要拜杨顺为师,年纪相差那么多,也不管了,技高者,有智者,为人师也。 杨顺摆放大梁钢筋,不管靖伟派谁来跟他搭手,不出半天就撇下他,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跑人,说太累了,受不了。就这样,常常是杨顺一个人在那里拉拽着绳子一端往上拽,为了错位搭接,他高举起长钢筋的一端调头,行走在框框架架的钢管和窄木板上,是特别的吃力,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搭一把手,因为人家没他那么笨蛋,没他那么蠢。既然有这么轻巧的事儿做,何乐而不为呢。他是辛苦,那也是他的事儿,跟俺不搭边。 杨顺坐在那里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终于弄明白了:对于这些个吃馒头的家伙,不管朋友的交情有多好,他们也只会在两胁上插一把小刀,只会打个抱不平什么的管使;如果说是干太辛苦的活儿的话,再好的朋友也不会走在同一条线路上。你自己慢慢的干吧,老板会多给你工资的,俺不眼红。 在下面套绳儿的朱老四不懂这些技术活,因为他才来接触钢筋,跟他讲也听不懂。于是,杨顺就用开玩笑来奚落他,就叫他帮忙拣东西。朱老四认真的找一好一会儿,啥也没有,原来是在帮他找掉下来的屁。朱老四被他耍了一次又一次,生气地扔泥块打他,但从不乱骂,知道是开玩笑取乐。 杨顺摆放大梁的钢筋,一直是热汗淋漓。因为就只有他一个人,而绑扎的人就有二十多个,他还要回答他们的提问,如:间距多少啊,加密多少啊,箍筋多大啊,加筋是哪边要长一些呢还是对中挑啊…… 再加上现场没有塔吊,全靠人工用绳子将钢筋拖拉上来,还要将这些钢筋抬过来又抬过去的摆放好,叫谁干,谁也不会干,何况自己还没那能耐,就算有那能耐也不干,傻劲儿加傻帽儿,傻到家了。他常常是筋疲力尽,就在这寒冬腊月里,依旧是衣服单薄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喘息,头冒青烟,一动也不想动。 杨顺长吐着气,悠悠地说:"唉,我的扎钩都生锈了,转不动了。看来呀,我已经是改行了,真是他妈的铁匠!" 大雪之后,工地正式开工了。杨顺一上班,还是老样儿,摆放他的大梁钢筋。这次,靖伟叫唐老鸭跟随他,人家唐老鸭是一百二十个的不愿意,已经逃跑过好多次了,知道这不是人干的活,但也不敢跟当官儿的较劲,冲杨顺嘀咕:俺才多少钱一天呀,值得这么辛苦吗! 这下子,工地上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不用说也不用想,肯定就是为政府管工程大事儿的,给这个工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有二三十个人来到正在进行中的楼层上,下面还有不少的人,总的加起来,比工地上干活儿的人还要多出一小半儿,重如泰山之北斗。有人给柳玉儿的父亲打电话,因为他才是这里的当家人,只能找他:"喂,柳老板,人呢?……什么,还在蚌埠?不是通知你了吗?……啥,说啥?……不管,赶紧过来!就是飞,也要给我飞过来,快点儿!" 这个时候,柳玉儿才感觉到自己是那么渺小和脆弱,根本就应付不了这么多的人,还被一个个凶神恶煞和粗暴的声音叫喊着,震撼着。 "钢筋班,钢筋班的负责人是谁?过来!"一个声音高叫着。 "木工班,木工班的人呢?谁是木工班的负责人?" "这钢筋是咋个扎的!谁是钢筋班的负责人?叫过来!" "钢筋班……" 这些声音在工地上大呼小叫的,因为他们是这儿的天,这里的地,是他们的地盘,权衡天下就只有他们最大。对于工程的质量检查,主要就是针对钢筋班,明摆着就是要找钢筋班的碴。也难怪在这建筑上,最为核心的应该算是钢筋了,而且最可怜的也是人家钢筋班的人,跟铁打交道不说,工资却又少得可怜,还要忍受着不明飞行物的开涮和唾骂。一旦到了工程质量检查的时候,除了钢筋的毛病,还能挑出其它的什么毛病呢?这钢筋可是鸡蛋里明摆着的骨头呀。 大叫大闹,大声喝问的声音震撼着整个工地,更是震撼着整个钢筋班的人,还有柳玉儿和那两个施工员。钢筋班的人叫唤靖伟,不在。有几个钢筋工大师傅过去应付,不管使,吵闹着、吼骂着非要叫钢筋班的负责人站出来坦白交待,给个说法。这扎的什么钢筋呀? "哎——谁是你们钢筋班的负责人?"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叫,吓傻了胆儿小的,连大胆的都为之颤抖。 "没人吗?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等把问题解决了再开工!" "停了,停了……别扎了!" "那边,木工班的,也停了……" "钢筋班的,我再问一声,谁是负责人?" 一个钢筋工说:"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娘的,扎的什么钢筋了!还有谁能负责,叫出来!" 钢筋班的人都用眼睛看着杨顺,而杨顺没去管谁,坐在那里悠闲着呢。停就停吧,正好让老子喘口气儿,反正又不关老子的事,老子正巴不得呢。 有人说:"还有就是那个,杨顺。" 其他的钢筋工叫喊杨顺,杨顺充耳不闻,反正这事与自己无关,自己也只是个打工的,管不了。对于这种场面,杨顺见多了,但还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容,却不怕,大同小异嘛,就是说:他们最多也只是摆个架子,牙痛了就哼唱两曲叽叽歪歪的谱儿,发点儿牢骚,要吃一顿满汉全席和拿点儿红包……如果人少的话,吃饱喝足之后就去桑拿按摩等等,也就没事儿了。 杨顺从来都不会为这等鸟事而震撼,反而觉得好笑,说是有好戏看嘛。 "钢筋工,过来!"来人中,在知道杨顺也是钢筋班的负责人时,只好将就着拿来开涮,多少也能洗个碗筷什么的,只要有人就行。 杨顺无奈地笑了笑,丢掉手中的烟头,朝叫声走去。在经过柳玉儿身边时,他和她的眼睛对上了。在和她对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给了他震撼。他停住了,转过身来安慰她,自信地说:"没事,小意思!别怕,有我在呢!这么多烟呀,给我一包,好吗?" 柳玉儿不说话,将整袋儿的香烟都递给他,而他只是从里面拿出一包,朝着那边叫唤的人群走去。于是,帷幕拉开了。 "钢筋班是你负责吗?"一个中年男人喝问。 杨顺笑了笑,说:"哦,我只是个钢筋工。请问有事吗?" "你们钢筋班的负责人呢?把叫他来!" 杨顺要走,心里嘀咕:娘个×的,老子还真是脱裤子放屁,自找臭味儿品尝,真他妈的荒唐!这事根本就与老子无关,老子何必没事找事干呢?走人! 柳玉儿一把拉住他,斩钉截铁地说:"他就是钢筋班的负责人。" 既然柳玉儿都放话了,那就是负责人了,不容置疑,那就拿他来盖帽,洗涮几下也行,出口牢骚气儿。那人看着杨顺,严正地说:"你看看你们扎的这钢筋,这叫什么钢筋呀,这!" 杨顺笑了笑,正色地说:"我想请教您,这不是钢筋,是什么呢?有话就请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还真是个硬家伙,不怕谁。那家伙顿了一下,口气缓和了一些,用卷尺量加密箍筋,说:"看看这箍筋,啊,加密不够!你们通常是怎么加密的?" 杨顺笑着说:"你真是内行人呀!" "那当然了!不懂的话,敢在这里说话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是按梁高的1、5d加密!这条梁高是90公分,那么,加密应该是一米三五,取最大值的话是一米四。从支座边过来的第一道箍筋量过来的话,不能小于一米三五!请看,这里有错吗?"他拉着卷尺让发话之人看尺寸,是一米三七。那人取过他手上的卷尺,量了一下大梁的高度,再量箍筋加密区,真是一米三七,再数了数加密的箍筋,不说话了。 "这边,过来!"那一边有人叫杨顺。 杨顺走了过去,还没近前,那边人喝问:"看看这钢筋,扎成什么样了!我跟你说啊,我们不签字,你们都是白干!" 杨顺点了点头,说:"对!请问有何指教呢?" "你看看这柱子里面的箍筋,怎么不扎起来?我都看了好几个了,都还没扎,有些里面也才两三个外箍……" 杨顺看了看,说:"你说的是核心箍筋吧?哎哟,对不起了,因为才刚扎上这条梁的面筋,底筋都还没扎呢,不是吗?等扎好了底筋,核心箍筋是要扎的!核心嘛,就是受力的中心,那是不会亏待它的!如果说少了箍筋的说,我们有办法套上两个外箍……" "那内箍呢?" "内箍是套不了的!请听我说,这支座正在交叉点上,所有的主筋都有锚固,根本就套不了内箍,我敢负责任的说,这是设计的缺陷!" "你负责,你能负什么责呀你!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是你能负责的吗?年轻人,说话别太冲动了,这是建筑,不是摆家家酒!" "是建筑!正因为它是建筑,就得有建筑性的依据和现场的灵活发挥,不是死板的!况且,这建筑也是人设计的,也是人为的,具体的操作也只能根据现场而由人来定,不是一张图纸或是些理论性的书本就能完全定型了的!对于这箍筋,为了方便实际操作,木工师傅们都还没封模板。因为设计过于蹩脚,支座里的锚固太多了,别说是套箍筋,就连大梁主筋都穿不进去!看到了吗,柱子钢筋都被磨损成这样了!我想请教您,这是设计的缺陷,还是施工的不当?" "那,你们也得想想办法呀,总不能就这样了吧!" "是的,办法是由我们来想!力求完美,就是大善!谢谢您了!" 柳玉儿碰了碰杨顺的胳膊,说:"杨师傅,那边叫你。" 杨顺礼貌地对这几人欠了一下身子,朝叫声而去,不去管后面人咋个牢骚。 "你看看,这板筋都多宽了!这边十八公分,这边就是二十二,这扎的什么钢筋呀,会不会干工程呀!" "对不起!这块板筋的间距是二十公分,由于水电工要安装和预埋下水管道,所以就敲乱了。对于这样的事,我们通常都会做最后的修理,因为现场都很乱,只要不错乱的离谱,我们会尽可能的做到最好!" "好,就听你这句话,我就量给你看!"那人拉开卷尺,说:"我不是来挑骨头,你自己看看,有十空,两米零四,四公分了呀,老大,你怎么修理!如果是一公分两公分的,可以理解,而现在已经是四公分了呀,我的老大!" 杨顺将尺子拉通整块板面,说:"三米五五,要十九根板筋……一根也不少,是没扎好,马上校正,对不起!"这回是真的错了,他对一名工友叫:"张言飞,过来把这块板筋重新扎过,拆了!" 那边又叫杨顺了,杨顺说:"对不起!我过去了。" "这钢筋是怎么扎的,啊!你看这两根扁担加筋,这边跟这边,这都相差多少了!自己看看。" 杨顺笑了笑,说:"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是按三分之一净空来摆放加筋的,是从支座内边算起,不是对挑。这条梁长八米三,减掉两边的支座,每颗柱子是六十公分,两棵就一米二,那就只有七米一,如果算七米二的话,那就是二米四。这里有两米三九,足够!而那边,跨度更大一些,有十二米多,是我摆的梁料,我知道,是足够的!对不起,那边叫我了,失陪。" 叫唤的人有几个,跟杨顺差不多年纪,等杨顺走近就问:"你们这里是谁在烧电焊,你们都是用什么方法来焊接的。" "钢筋嘛,在一般的工地上,通常是用电弧焊、闪光对焊和电渣压力焊来焊接。在有的工地上,是用乙炔或煤气等方法来焊接,但很少。而在这里,我们的加工配料是用闪光对焊来制作的,用电焊在现场焊接,用电渣焊来焊接柱子立筋。这电焊是我焊的,请问有问题吗?" "内行,啊,大师傅!就你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吗?" 杨顺无奈地笑了笑,说:"累啊!可是,没办法啊,打工嘛,既然是工程建筑,就得有责任心,不可大意!" "那好,你自己看看,这个电焊接头是你焊的吗?" "对,是我焊的!有问题吗?" "这是多大的钢筋呀,才多长的搭接?"一个看似流氓的家伙,脾气还真是大,好像是看人不顺眼就要打人的样子。 杨顺看着他,笑着说:"对,这主筋是∮20的钢筋,如果单面焊接的话,要大于或等于二十公分,最少也不能小于二十公分;如果双面焊,必须大于或等于十公分。请问,有问题吗?" "二十公分?你自己量一量,量一量!" 杨顺量了一下,有十八公分多一点儿。那家伙更来劲了,吼道:"说,多少?你们这都干些什么工程,啊!有这样做工程的吗?你好像什么都懂啊,为什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呢?……" 杨顺站起身来,说:"对不起,这是双面焊的。因为料下短了一点,只好用双面焊来解决。抱歉,那边叫我了,失陪。" 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不容易逮住一点短,挑出一点儿毛病就大吼大叫的,这下好了,自己掌嘴。有一个人伸手去摸了摸接头下面,说:"还真是两面焊的。你这家伙,瞎鸡巴闹!滚下去,滚下去,鲁班面前拉大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你耍什么威风呀你!"几个家伙开起了玩笑,那家伙还有些无地自容。 在一边,两名施工员也是忙得团团转,毕竟是钢筋班的事,他也插不上嘴,只能是干陪着干耗,或是帮忙叫唤钢筋班,该修的修,该整的整。 "你们的钢筋锚固是怎么计算的?锚固都弯成多少度角?" 杨顺回答:"按图纸的要求,按多年的施工经验,框架梁的主筋锚固是四十倍d,是从支座内边开始算起;联系梁的主筋锚固三十倍d,从大梁的内边算起,箍筋锚固是十倍d,最小也不能小于五公分。对于柱子的锚固,在承台里面是根据图纸的要求,有的是十公分,有的是十五公分,也有二十公分或以上,很少;在柱子顶端,也就是在封顶的时候,根据图纸要求,有一米的,有一米五的,也有一米八以上的,但很少遇到一米五以上。对于锚固的角度,主筋是九十度,箍筋是一百三十五度。请问,有问题吗?" "挺内行的嘛,年轻人!那好,我就跟你说说这柱子里面的大梁主筋锚固,你看,这钢筋是∮25,锚固长度是四十二公分,从支座算起来,够长。可是这个锚固,是多少的角度了?啊!" "哦,对不起!这锚固原本是九十度角的,因为现场的原因,这棵柱子里的钢筋锚固太多了,还有腰筋,我就故意把它弯曲狠一些。这是支座,是受力的中心点,也就是核心位置,所以,如果钢筋锚固太多了的话,总是挤成一块,摆放不下。钢筋是受拉,而混凝土是受压,是相互混合的。如果这中心完全是混凝土,这边上又全是钢筋,那么,这混凝土也起不了效果,太重了的话,边上可能会崩裂和脱落,露出的是锈迹斑斑的钢筋!我摆放梁料的时候,为了现场好操作,我就故意将这锚固弯成这样,让它跟整块混凝土结死成一坨,刚好就满足于这个重心点,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操作。对不起,那边又在叫我了,失陪了。" 既然是来检查,就得找出一些毛病,哪怕这些毛病只是隐藏在一条看不清楚的小缝儿里,都要挑出来面世,这就是检查的目的所在。建筑的学问太大了,也太高了,就像一幢又一幢的高楼一样,从平地而起,只有超越的,只有精炼的,只有进化的…… "你们在浇灌混凝土的时候,如果说不能一次性浇完,怎么处理?" "是这样的,在三分之一净空处隔断,下次继续……" 那边又叫了,见人还没到,已是火冒三千丈,胡子眉毛都失大火了,不是红色119就能摆平了的。待人刚走近,就气势汹汹的喝问:"这钢筋,像什么样子了,啊!原本是二十五的,为什么全是二十二的……" "哦,对不起!是这样的,前些日子由于是下雪天,材料进不来,工地上二十五的钢筋没有了,为了能顺利地施工,只好用二十二的代替了。不过,是等量代换的……" 一位老头听他一说,点头对同伴们说:"可以的,可以的!" "钢筋工,钢筋工,这边来……" 杨顺被这么多的人呼来叫去,来回颠覆。柳玉儿也被叫来叫去的跑了好几趟,跑不动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来往不停地奔腾,讲出了一套又一套的解释,有胜有负。她感觉他知道的东西特多,那脑子里的内存量是超级的大,说了那么多都不会死机。什么保护层呀,什么拉钩和腰筋呀,什么构造柱呀,什么主梁和偏梁,还是就是什么拉墙筋……最后连人家木工和泥工的事都扯上了。 自从那场大病,杨顺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加上这种场景,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柳玉儿在对他心疼的同时产生了恨,恨那个靖伟,恨不得永远都不要见着他。柳玉儿凑上前去,想听听杨顺在讲什么,还没讲上几句话,另一边就叫了。他就这样来回的穿梭,用劳碌奔波来说,刚好适合。他走了一处又一处,解释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渐渐地,楼层上的人少了,有的已出了工地坐在车上等待。末了,尽都下了楼层,柳玉儿和施工员陪同着,一边散烟,一边说客套话,好不容易才送出了工地。有人回头朝上看,看见杨顺就坐在边墙的爬梯口,守卫在那里,好像在说:"来吧,都来吧,我等候着咧!" "叔叔,给你喝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走了上来,递给杨顺一瓶红茶。杨顺摸了摸她的头,逼着个嗓门儿,对她说了声:"谢谢!" 小女孩冲他笑了笑,看了看下面的柳玉儿,下去了。 车,渐渐地散去,人已差不多快走完了,就只有那么几个还在对柳玉儿和两名施工员交待什么后事,柳玉儿和施工员陪同着,一边点头,一边殷勤的赔笑。这次突击大检查,确实检查出了一些毛病,希望再接再厉,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哪怕是一丁半点儿都不行,因为这是建筑,一旦出了事故,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这次检查还算满意,比起其它的工地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仗还没分出胜负,是因为这里的班组主要技术负责人真是不经事儿,搞了半天竟然连一个都没见着,只是那么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就被吓跑了。不过那个小伙子,还可以!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么能干的钢筋工,难得!要是每个工人都跟他一样,这个工程就不需要什么检查,完全可以免检。本来还要继续的,是因为那个小伙子的嗓子已经沙哑了,不能说话了,咱们就暂且网开一面,等下次再来的时候,再好好的切磋切磋。好了,我们走了,再见。 永远不见。 已经到下班的时间,楼层上的人早已走空了,就只有杨顺一个人还坐在那里发呆。他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来到了工地的大门口,只想看一眼就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却遇上了折返回来的柳玉儿。柳玉儿呆呆的看着他笑,又有一副因为受到了委屈而想哭的样子,好像有话要对他说,却又说不出来,百感交集。 杨顺笑了,朝宿舍指了指,意思是我下班了。他亮出手中的红茶,笑着点了点头,意思说谢谢。柳玉儿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拉着朝她的车走,说:"走,我带你去医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杨顺不去,跟她拉扯起来。她一贯都是固执己见的,只要是认定的事,她都要做到,特别是现在,她必须对他做出实际的感谢。你拉人扯的纠缠了一阵子,最终是杨顺拗不过她,只好上了她的车跟她一起进城。 她笑着说:"有你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怕了!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完全可以抵挡千军万马,真是一将难求!" 杨顺不明白她说什么,又好像都明白,只是浅浅的一笑,将目光转向冬季景象的车窗外。她的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问她:"人都走了吗?" "你还说!一个个当老板的,负责的,全都跑光了,就留下一些工人跟我在,你们怕什么嘛!"柳玉儿哭了,停住了车。 "玉儿,别哭,啊!来那么多人,不会把你咋的,如果俺在的话,那就不好玩儿了。你叔叔他们都跟俺在一起,钢筋班请吃饭,俺请他们洗澡……" "你们到是挺舒服的嘛,一群浑蛋!"柳玉儿将手机摔出了车外,伤心的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杨顺下了车,把她的手机拣了回来,推了推她,想安慰她几句却又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到不能再说话了。他看着她的手机,幸好还没被摔坏,就只是有那么几道痕印。他从面前的纸盒里抽出纸巾,帮她擦拭干净。他又抽出几张碰她,示意她擦拭眼泪。 她猛地抬起头来,一踩油门,一溜烟的朝城里狂飙而去。 十、寻找对象 杨顺躺在门诊的病床上输液,是柳玉儿要坚持的。 为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柳玉儿一直是愤愤不平、牢骚满腹的说个没完,但都是对着杨顺说的,因为他现在是她最为忠实的听众,可就是不给她来一点儿掌声。她说:"一遇到事情,那群浑蛋就放下工程不管了,只管自己去享受,去快活,咱们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等一下,我也要去桑拿,去感受一下快活的滋味。一起去,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清楚!我现在才发现,做女人还真是脆弱,做男人的,更他妈的窝囊废,特别是我爹!" 杨顺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笑了。柳玉儿是越说越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依旧是喋喋不休:"老家伙,等一下好好的跟你算账!你自己跑了到是无所谓,干嘛还要把人都全部带走,真他妈的老浑蛋!他们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去搞定,关你鸟事呀……" 杨顺摇了摇她,指了指她的挎包,比划着要写字和她说话。柳玉儿掏出笔和纸,递给了他,只见他写道:"是有点浑蛋,但也是形势所逼。如果他们在的话,多多少少是要出点血的。他们是,有其拿去孝敬那些家伙,倒不如自己拿去享受。如果换做是我,我跑得比兔子还快呢!理解,啊,理解万岁!" 柳玉儿看着他的眼睛,问:"哎,你怎么那么懂呀?而且是无所不能,我真是佩服你,佩服到顶点了!" "没什么!我呀,是学来的,但还是懂的太少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知少。如果我懂得再多的话,就更好了。你饿了吗?我可是早就饿了,到现在还没吃早点呢!"杨顺看了看输液瓶子,还有半瓶多。 "你懂得还嫌少呀?特别是那几个老滑头,只懂得吹牛,十足的冒牌货!你先呆着,我去搞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了。"柳玉儿起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柳玉儿带着吃的回来了,各色各样的分摆开。杨顺手上有针管,柳玉儿觉得他不方便吃饭,就坚持着喂他。开始的时候,柳玉儿用两双筷子来满足两张嘴,吃了一会儿后,已弄不清谁是谁的筷子了,干脆就一双筷子两张嘴,吃得甚是乐呵,笑得甜甜的。杨顺看着她的脸庞,感觉她真的很美。 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了,笑着说:"可以看,但不可以有心!我和男朋友谈了四年的恋爱了,打算在今年年底结婚。你呢,有女朋友了吗?" 杨顺看着她笑,即没摇头也不点头,更是说不了话,就算撬开他的嘴,他同样能够保持他的沉默权利。 "有没有?如果没有,我可以帮你介绍,但只能是你在安徽,不能将她带回云南,可以吗?"柳玉儿见他不表态,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你为什么老是神秘兮兮的呀?那好,你喜欢我吗?" 杨顺依旧看着她笑,不表态。柳玉儿又问:"你讨厌我吗?我不讨厌吧?算了,不跟你说话了,野男人!" 从门诊出来上了车,径直往工地赶。路上,杨顺看到了一家老中医馆,向柳玉儿比划,要她停一下。柳玉儿停住车,问他什么事。他朝后面指了指,抓起面前的纸和笔写道:老中医门诊,去那里看看,会好的快些。 柳玉儿调转车头,还真是有一家老中医馆。停好车,二人进了中医馆,里面就坐着一个老头儿,面貌清瘦,头发银白,额头溜光光的,还架着一副大眼镜,正百无聊赖地看报纸打发时间。那份报纸看上去,好像早已被他翻烂了,想必连夹缝里的广告都不容错过似的。老头儿看到二人进来,将报纸往一边推,站起身打量着来人,肯定了病人就是男的后,招呼入座。 老中医给杨顺拔火罐和刮痧,忙活了一阵子之后,给杨顺喝下一小杯中药,杨顺就迷迷糊糊的在一张小床上睡着了。老中医安慰柳玉儿不用担心,说过两天就好了,保证还给她一个会说会唱、活蹦乱跳的好小伙儿。 由于干坐着很是无聊,老中医就找话题与柳玉儿聊天,说:"闺女,你对象还真是个好小伙儿!嗯,还真有夫妻相,般配!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柳玉儿傻傻的看着他:"我对象?你认错了,只是普通朋友!" "哈哈……闺女呀,俺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从来就不会认错!况且俺还研究过卜卦算命,以前还做过几年的心理医生,错不了。他要不是你对象,你会对他那么亲密?你们肯定是同居了!" 柳玉儿看了看杨顺,皱紧眉头说:"爷爷,那你就彻底的弄错了!他是云南的,我跟他真的是朋友,不是对象!" "好,算我弄错了!反正也无聊,来,伸出手来,让俺帮你看看手相,打发时间。放心,他过两天就好了,没事儿。" 柳玉儿不由自主的将手伸了出去,奇怪地看着他。老中医抓着她的手捏,看着她的脸,说:"哟,富贵之人呀?" 柳玉儿看着他笑了,说:"俺是打工儿的,啥富贵呀!" 老中医不信,认真地打量着她,说:"不是富贵人儿,俺马上关门!" "你马上关门儿?那不行,俺还要带他来看病呢!" 老中医将目光投在她的手上,说:"寿命还行,能活八十岁;事业嘛,已经有起色了,要是遇到一个比你强的男人儿,那就好过了;婚姻嘛,唉,十有九不成,有一门空等;子女有俩儿,一儿一女……俺就看出来了,那小伙儿就是你对象,如果不是你对象,俺不收钱!" 柳玉儿笑了,心里说:"糟老头,真是无聊,还挺执着——横!好,就让你不收钱吧,反正你是有退休工资的,饿不着。"柳玉儿最大的爱好就是打赌,特别是对这些老顽固,她总是要和他们较劲,说:"爷爷,你真的弄错了,我今天就不付钱了啊!如果你还不信,等他醒来后,你亲自问他!" "行!如果真是呢?你给俺买一束红玫瑰花,俺回去送给老太婆!" "行!"柳玉儿拍板。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顺醒了,见柳玉儿跟老中医聊的好开心,是柳玉儿在给老中医讲云南的故事,悬乎。杨顺笑了笑,坐了起来。柳玉儿见他醒了,三言两语的向老中医说了故事的结局:"后来,女儿国王回了她的国度,就这么回事儿。我朋友醒了,改天再好好的跟你讲,还有更精彩的!" 老中医打趣地说:"是你对象给你讲的吧。哈哈……" 柳玉儿得意地冲他仰头,看着杨顺。老中医站起身来,打量着走近前来的杨顺,知道他是干工地的。在这个年头,多半是男人干工地,女人白净得就像朵娇艳的鲜花。老中医以试探的口气问杨顺:"小伙儿,俺跟你说真话,你可别骗俺呀!俺问你,你跟她,是相处的好对象,不是吗?" 杨顺纳闷,看了看柳玉儿得意的样子,又看看极度认真的老中医,搞明白了,知道他们肯定是在打赌,就拿他和柳玉儿是不是对象关系的事儿来打赌,真是两块铁板儿,只要碰在了一起,不弄出点儿响动是不肯罢休似的。 老中医想起他现在还说不了话,于是说:"小伙儿,听好了!如果你们是相处的好对象,你就点头;如果你们不是好好相处的对象,你就摇头。哎,对老人可不能撒谎啊,年轻人要诚实!是点头呢,还是摇头?" 杨顺看着柳玉儿,重重地点下了头。老中医赢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柳玉儿傻了,瞪着杨顺,有一团气在她的胸腔里翻腾,很不是滋味儿。一会儿后,她又将眼光扫向其它地方,对虚伪的杨顺没兴趣,也不说一句话。老中医对柳玉儿说:"闺女,俺的玫瑰花儿呢?" 柳玉儿走了出去,没多大的功夫就回来了,将手中的一大束鲜花递给老中医,又付了医药费,出门而去。上了车,柳玉儿看也不看杨顺,觉得他这个人真是可憎,摆明了是在占她的便宜。如果不是带他带来看病,就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她完全可以撇下他走了。她开着车只顾往前走,在快到工地的时候才说话,口气很重,可以用恼火来形容,大声地质问:"你为什么说你是我的对象?" 杨顺摇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显得茫然。柳玉儿猛踩刹车,停下车来用虎视眈眈的眼神瞪着他说:"你们男人呀,都是那样儿的,总是在女人的面前摆谱,内心里仅存的,就只有虚伪,浑蛋!" 杨顺抓起纸和笔,写道:"老中医问:你跟她,肯定是相处的好对象,不是吗?我和你,不算相处的好对象吗?我们之间不好相处吗?对象指的太多了,不一定就是夫妻对象!包含着朋友,同事,敌人……都是对象!如果不是相处的好对象,会走在一起吗?我能对老人家撒谎吗?嗯?" 柳玉儿看着那几行字,傻眼了,骂道:"老家伙,老滑头,老浑蛋!" 晚上,由于杨顺的嗓子已经哑了,是讲不成故事的了,故而,聚集到故事大厅的人就明显的减少。大伙儿坐在里面,有打牌的,有吹嘘的,有唱歌的。张言飞在当中讲得最有劲,大伙儿就叫他上台去讲故事,给了他最热烈的掌声,尽都怂恿他登台亮相,一展风采。 张言飞是钢筋工,张芳的哥哥,个儿不高,常常是弓腰驼背,屁股上总是挂着个大砖头款式的黑色手机,偶尔的时候打个电话,天线抽出老长,也许是信号还不够好,他对电话里讲的声音总是震天的响。他平时不爱说话,主要是找不着说话的对象,就是没有知音人儿。如果说吹牛,他还是有两下子的,就是皖腔太重,在地道儿的板上打出玉光儿的洞——管使。 因盛情难却,张言飞毫不客气的爬上了讲台,说:"俺就讲咱安徽的故事,听好了。说有一个姓南的和一个姓吕的,一见面就老是打架儿。那家伙儿,每次都打得特狠。为啥打架呢?是因为,那个姓南的上下有两杆枪,上面超大,可以见人儿,下面超小,就见不得人了,只好夹着;那个姓吕的呢,上下有两个洞儿,其实就上下的洞儿,大小也差不多儿,只是上面没胡子,下面有。上面没胡子呢,可以见人儿,下面有胡子呢,就不能见人了。 只要这姓南的跟这姓吕的在一起,就要打架儿,简直是打的特猛,是拉也拉不开,劝也劝不住,打得火热,都往死里打。只要一打起来,一般是先打上面,打完上面就打下面,谁也不服谁,谁也服不了谁,勒得紧紧儿的,都是往死里面打。为啥先打上面呢?这只是个过程,主要是先热热身儿,叫前奏儿,关键的,就是要在下面作最后的较量,才会有结果。等打到下面的时候呢,那家伙儿,不得了了,打得特爽,打得哇哇大叫,惊动的房邻四舍,人们都出来了,骂那个姓杜的,说你还是人吗,为啥不劝架呢…… 人们又问那个姓皮的,说既然是邻居,你也看见打架了,为啥不劝呢。姓皮也很委屈,说,那家伙儿,一见面就是冤家,就会眼红,就要打架,俺就是受不了了,俺也看不惯了,所以呢,俺就搬到后面去住了,躲得远远儿的,虽说偏僻了点儿,还是安静点儿好。那家伙儿,打了一场又一场都不觉得累,一直打到高潮,就在那一下子,只听见那姓南的一声大叫,就惊动了我们的佟夫君,把我们的佟大将军都打出来了。这位佟大将军,牛!只见他一出来,只是大吼一声儿,这姓南的和这姓吕的呢,就不打了,也打不起来了,事情也就平息了。还是咱们的佟大将军厉害,那家伙儿……" 佟夫君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钢筋班的,此时正和几人坐在下面打牌,被人们笑话起来。他抬起头,听到张言飞在拿自己讲故事,把自己当男人们射出来的那玩意儿,气得扔下手中的扑克,朝讲台扑去。张言飞见他那架势,往旁边的人堆里躲,溜走了,留下一片哈哈嬉闹的笑声。 佟夫君没追上他后折了回来,躲在门背后等待着他走近,没想到他径直朝宿舍而去,只好暂且放他一马,等有机会再找他算账,先给他记着。 一大早,柳玉儿就来到工地上给杨顺打电话,叫他赶紧起床跟她一起去蚌埠,到她父亲的工地看看。杨顺爬起床出门来,遇上张言飞正端着一盆热水朝这边走来,对他说:"杨顺,来,一起洗个脸儿!" 杨顺不客气的取下毛巾,往盆里伸手,随即就缩了回来,水太烫了。他轻轻捉起毛巾,吹了吹,等张言飞加了一些冷水后,又伸手进盆里。洗了脸,他就直接来到工地外面,看到了柳玉儿的车,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杨顺没上车,问她:"去蚌埠做什么?我要上班呢,小姐!" 柳玉儿笑了笑,说:"寻找对象!" "对不起!你找你的对象,我干我的活,我可不当电灯泡!再说了,我也陪你玩不起,你自己去吧,再见!"杨顺说完就走。 柳玉儿下了车,跑上来拉住他,说:"走吧,我又不是去相亲,我是去找我爸爸算账,好好的跟他牛一把!" "小姐,你是可以去牛,有本钱!我呢,没本钱跟你牛……" "哎呀,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呢!这样吧,你今天的工资我付,给你双倍,你就当作是帮我吧。走了嘛!"她把他拉拽上车,关上了车门。 杨顺坐上车就抓过一本杂志翻看,故意不理柳玉儿。柳玉儿笑着说:"这些杂志,你不是全都看过了吗,还要看?这杂志上的有些文章写得太烂了,看着都没劲,还不如咱们说说话呢。" "确实是太烂了!"他将手中的杂志往后面一扔,拍了拍手,说:"说什么话?不会是关于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吧?嗯,我想想,你呀,如果要求男才女貌、女财男貌的话,是该找一个有姚明那么高的,有鲍威尔那么快的,有刘欢嗓门儿那么板扎的,有克林顿那么帅的,有……" "哈哈……有你个头!别说这些,谈点其它的吧!" "谈什么?我发现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又不是谈恋爱!" "谈文章!哎,你都看过哪些书呀?" "你车上的杂志。" "说真话呀!"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柳玉儿白了他一眼,说:"那就谈杂志吧。哎,你觉得这些杂志怎样?" "有香也有臭!真不知道这些杂志社的人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刊登出这么烂的文章?什么农民工长,农民工短了,不是老土就是没素质,还有猫哭老鼠同情农民工的呢,真他娘的不识货!想想咱们民族灵魂的大文豪——鲁迅他老人家,俯道甘为孺子牛,不愧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从来就没有以自高自大妄自尊大,而且还只是一头孺子牛,伟大!" "阿Q精神嘛!哈哈……" "对,正是阿Q精神,就只有那么点儿的封建思想作祟,总是在人类平等的社会里抬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够烂!像这些文章都算文章,像这些写文章的家伙都算是作家的话,那还真是婊子找相公——没得挑的,又啥都挑尽!" "哎,你听着‘农民工’这三个字,什么滋味呀?我听着不舒服!" "我比你更不舒服!没办法呀,谁叫咱们的身份和地位这么低呢?人家就是欺老子们没文化,上不了档次,还老是来找老子们的碴!一旦到了国难的时候,就把咱们拉上战场去保家卫国!就在这太平的年代,咱们也在为他人做嫁衣,自己也只能当光棍汉——耗着!" "哎,你觉得称呼什么比较好呢?" "称呼?你没听到我们的著名歌唱艺术家——彭丽媛老师唱的歌吗,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伟大!" "不好,咱们都这样了,还敢当父老?不敢当!" "确实不敢当!中国文化几千年,华夏礼仪之邦,自古就有着村夫、村姑、村妇、村童、村人、村民、老丈、婆婆等等,都以村为尊,多有水平,多有学问呀!哪像现在,还谈什么社会文明的进步呢,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纯粹是在开文明历史的倒车!还农民工呢……虽说咱们是从农村出来求生计的,不论平地与山川,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酿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不管咋说,也不能用‘农民工’来定位呀,好像是同一个人类社会,不同的是老祖宗,就把咱们看作是另类,想想都没劲,丢人儿!" "那确实,宝器!哈哈……"柳玉儿抛出了一句湖南腔调,觉得还不够过瘾,便甩出了川腔,说:"龟儿杂种蛮舅子哈哈……" "哈哈……那确实!" "那你说,怎么称呼比较恰当呢?" 杨顺想了想,说:"比如,用‘流动乡亲’呀,也就是流动的乡亲,亲切而又说明身份,有亲情的味道,还带有感恩……算了吧!就咱们,只要不被抓去乱打乱骂,乱搞罚款什么的就已经知足了!谈点儿其它的吧,没品味!" "那也是!这杂志上,好多文章写外国人如何好,特别是美国……" "他娘的,一提到有些文章就气死人!狗眼看人低也就罢了,偏要在前面加个‘走’字,简直是华夏民族的悲哀!林肯总统为什么那么伟大?是因为他一直在为了人类种族的平等而努力!其实呢,真正不平等的就是美国,种族歧视最大,真他娘的睁着眼睛尽说瞎话!以为老子们没到过美国就老土了!不谈了,不谈了,没劲,放音乐来听听吧!" 来到蚌埠的工地上,柳玉儿没有找到她的父亲,便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要两个小时以后才到,叫她等着。她叫上杨顺上了正在扎钢筋大梁的楼层上,把安全帽下面的一颗颗眼睛都引了过来。楼层上,摆放着混乱不堪的钢筋、木板和钢管。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上来了,屁股上别着一卷图纸,是这儿的钢筋老板,年纪不老,人们都叫他老张。老张看见了柳玉儿,很是惊奇,却又故弄玄虚,夸张地说:"哟,玉儿,啥时候过来的?真是稀客呀!" "刚到。哎,我今天过来,是来找对象的,出气的对象!你看看你们,扎的什么钢筋呀!你们会不会干工程?你看看,那梁的箍筋,那梁的锚固,那腰筋……停了,停了,全部都停了,等说清楚了再开工!"柳玉儿摆出架势。 "咋了?玉儿,别气,啊!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说,我们一定做好!"老张听她大声叫停,慌神了。 柳玉儿拉着杨顺给老张介绍,说:"我今天带来一个真正的大师傅,我们工地上的故事大王,杨顺!看看你们,像什么,看着都没劲!" 老张笑了,忙掏出香烟,说:"听说了,久闻大名啊杨师傅,来,抽支烟!今天就别走了,多玩几天,也给我们好好的讲一讲,啊!中午,我请客!" 柳玉儿得意地看着老张,就是要跟他叫板,因为这老张曾带着几个人去过她管理的工地,嚣张了两次,目的就是要拿下她的钢筋工程。现在,柳玉儿已经有底气了,要先杀杀他的威风,再去找父亲算账。 杨顺说:"柳经理,我们下去吧,别影响他们施工了,好吗?其实,他们做的特别好,确实比巢湖工地做的好,走吧!" 柳玉儿不干,非要一决高下,这就是她的个性。她对老张说:"老张,你给我们安排一条梁,就我跟杨师傅两个人扎,好好的做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扎钢筋,谁才是真正的大师傅!" 老张从屁股后面抓出图纸,笑着说:"行!就扎这一条吧,框架十二!"老张对杨顺讲了一阵子,还叫人把箍筋都搬到面前,递给柳玉儿两把扎钩,还把自己的手套给柳玉儿,也为杨顺找了一双。杨顺见这架势,知道不露两手是不行的了,因为柳玉儿是认真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抓起钢筋就开始摆放。柳玉儿也不会闲着,一边问杨顺要什么,要怎么做,是极积配合。 这是一条在剪力墙里的暗梁,有六米五长,主筋全是二十五但没锚固,箍筋还是十二的螺纹钢筋,是四支箍筋,很难套。如果在剪力墙里套箍筋的话,两人在半天是干不完的,况且柳玉儿又不会,连扎钩都拧不转,更别说是做事了,等于是杨顺一个人,他从心里一直叫苦。很意外,才两个半小时就扎好了。 下午一点过钟,工人们已经吃过午饭又来上班了,对窝在那里做事的柳玉儿和杨顺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各人干各人的,打不着边。他们当中有人认识柳玉儿是大老板的千金,是来这里找晦气的,所以就没把他们当一回事。现在的柳玉儿,已是灰头垢脸的,好像还不觉得饿,对下面指挥塔吊的老张叫,要他上来睁大眼睛看看。一会儿后,老张上来了,前后看了看,冲杨顺竖起大拇指,其实是在给柳玉儿的面子。老张又叫其他的钢筋工过来看,要大家多向杨顺学习,搞得杨顺很是无地自容,瞅了柳玉儿几眼,觉得真是没劲。 老张要请二人吃饭,柳玉儿只是轻微的笑了笑,说:"不用了,以后要学着点儿!你看看你们……" 杨顺打断她:"别你们了,走吧,我到现在还没吃早点呢!" 柳玉儿说:"我也没吃。出了一口气,我还不觉得饿呢。老张,扎好这条大梁要一百块钱,不多吧?拿来!" 老张笑了,大气地给柳玉儿一百块钱,柳玉儿瞅着他手上的钱,一抓,全都到了她的手上,随即往身后收藏,说:"这么多钱,要两百,还有我的呢!" 老张说:"行,就两百!" 柳总到工地上来了,看到了门口的车,没见到女儿,问看守工地大门的中年男人:"俺闺女呢?" "跟一个小伙子出去吃饭了。" 柳总抓起电话打给女儿,问她在哪儿,得知就在旁边的小饭店里时,他出了工地,追寻而来。柳玉儿给父亲介绍杨顺,话语中带有讽刺。柳总与杨顺碰杯,笑着说:"上次,俺跑了,俺闺女就骂俺老浑蛋。谢谢,啊!" "不用谢,是应该的!" 柳玉儿在父亲的面前得意了一番,大肆地炫耀和吹嘘。这,可是她难得的机会呀,要证明她也是强干的,不输给哥哥柳西林。柳总见女儿很是得意,从心里高兴,感觉到她跟小的时候那样,有着一股子的强劲。女儿嘛,得有些牛气,不然就会变成一个小媳妇儿,除了能生孩子之外,成不了什么大事。这,就是一个成功父亲对女儿的宽容和放纵。 在杨顺的心里,很是委屈,因为他只是柳玉儿的利用工具,先是帮她笼络人心,然后就是她炫耀的玩意儿,从实质上说,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没有真正的价值。他不说话,只顾着自己吃饱喝足,由着她去跟她的父亲吹嘘:要让所有的工人都跟杨顺一样,以后就可以把工程搞大了。以人为本。 杨顺在心里说:"原来,我只是一个被你寻找为样品的对象。你也太自负、聪明过头了吧……幼稚!" 柳玉儿开着车从蚌埠回到巢湖,天色已晚,带着杨顺来到大酒店吃饭。大伙儿坐在故事大厅里,久久地等待着杨顺的到来。他们给杨顺打电话,杨顺说快到了,但还没吃饭,等吃了饭再回来。这个晚上,杨顺没讲故事,是因为他喝醉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大伙儿为了打发时间,搬来了大电视和影碟机,放进两张武打片也不觉得过瘾,人人都说看过了,看烂了,叫换点儿其它的。不知是谁弄来了两张黄色碟片,男男女女的坐在一起看,不亦乐乎。 多日不见的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大地是一片苍茫。 下午,杨顺在A栋的四楼上摆放梁料,跟他联手的还是唐老鸭。唐老鸭叫屈,杨顺没理会他,因为他已经听烦了。唐老鸭说:"唉,俺要是有你这么好的技术,俺才不摆什么梁料,只管扎,工资也不比别人少……" "想学吗?只要你学会了摆梁料,同样是大师傅。如果你实在想学绑扎,就自己搞个扎钩嘛!要不这样,等把这两条框架梁摆过去,我教你扎一条!来,抓起来,不然就供不上他们了!"杨顺抓起钢筋的一端,以求他干活的口气说:"别再磨了,我也是没办法呀!" 杨顺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柳玉儿打来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听她的电话,很勉强的将电话放到耳边。她一开口就问他在哪儿,他告诉她,说他就在A栋的四楼上,现在正忙,问她有何贵干。她说,她就在A栋的西边,叫他赶紧下来,找他有急事,要他下来再说。 杨顺站在边上朝下看,柳玉儿正听着电话对他挥手。杨顺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对唐老鸭说:"我去去就来,你先休息一下吧!"他抓住楼房外围的钢管脚架,顺着绿色的安全网壁而下,把柳玉儿和唐老鸭,还有一些工友都看傻了。几下子的功夫,杨顺就到了二楼,沿着一根长伸出去的钢管朝外跑了几步,一个弓身,抓住脚下的钢管,一个翻身和飘荡,人就落到了地上,来到柳玉儿的面前。 "哇塞,还真是布朗谷的野人!"楼层上,一群工友聚集在那里看。 "你以为是瞎吹的呀?真的呢!" "太厉害了……" 杨顺抓过柳玉儿左手里的那包香烟,拆开后点燃一支,说:"你又找我干什么?我在上班呢!如果被罚款了,我找谁去?" "多危险呀!要是出了事……" "不会!在我们的布朗谷里,我们经常都是这样走的。哎,有事吗?如果没事,我就上去了,就从这里上去!" "走,跟我去芜湖!" "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杨顺说着就走,被她拉住不放。 柳玉儿叫杨顺去换衣服,刚放手,杨顺就要回去上班,不想跟她瞎折腾。靖伟来了,看着柳玉儿又要带走杨顺,忙上前来跟她抢人,两人就把杨顺当成一根绳子拔河,拉来扯去的,谁也不放手。楼层上面的人一下子多了走来,为他们呐喊助威,都大声地冲他们喊:"打!" 靖伟拉着杨顺的左手,说:"他走了,谁来摆钢筋呀?不能去!" 柳玉儿拉着杨顺的右手,说:"靖伟,靖伟,就半天时间……" "一个小时都不行!那么多的人都等着他呢,不行!" "我警告你啊,靖伟,放手!" 柳玉儿一下子抱住杨顺,用脚去踢死缠不休的靖伟,踢不着,只好放开手,从地上抓起一根短钢筋,追着靖伟就打,将靖伟打跑去了一边,是来真的。靖伟揉着生疼的肩膀,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顺拉扯着去了宿舍。 杨顺换好了衣服,坐上了她的车,穿过巢湖城,朝着芜湖的方向而去。还没走多远,柳玉儿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手机屏幕,笑了,放进耳边亲昵地说:"喂,亲爱的,想我了吗?……我现在去芜湖的路上,刚出巢湖呢?……什么?你真的过来了……那好,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拜拜!" 挂上电话,柳玉儿甜甜的笑着,对杨顺说:"我男朋友来了,火车马上就进站,我要去接他。我们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挺想的!今天就不去芜湖了,改天再去,啊!等一下到了城里,我给你钱,你自己打车回去,好吗?" "不用!你去接他吧,把我送到石桥就行。" "干脆这样,你跟我去火车站,等接了他后,一起去吃饭,吃了饭再回工地,就这么说定了,啊!"柳玉儿已调转车头,说:"我跟他说过你,他早就想来听你讲故事了。听音乐,啊!" 火车站门口,一个长得不算帅气的小伙子看到了柳玉儿的车,挥了挥手,柳玉儿也伸出手去。柳玉儿停下车后走了下去,与他拥抱在一起,还亲嘴了,真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小恋人儿。 上了车,柳玉儿向男朋友得意地介绍杨顺,男朋友转过身,伸出手说:"哟,杨师傅,久仰大名!我叫李俊。" 杨顺笑了,打趣地说:"久仰,久仰,真不愧是寻找的对象!" "你听说过我?" "当然了!你的大名可是流传了几百年了呀,混江龙嘛!" "哟,混江龙?"李俊扭头问柳玉儿:"混江龙是谁?" 柳玉儿想了想,说:"混江龙?有些耳熟。杨师傅,混江龙是谁?" "李俊啊!哈哈……那可是梁山好汉,草莽英雄啊!" "哦,对,真是《水浒传》上的。"柳玉儿问李俊:"俊,你没看过?真是的,出洋相了吧,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哈哈……" 杨顺说:"柳经理,请你把我送到石桥,我要去那里玩一会儿。谢谢了!" 柳玉儿知道他的意思,将他送到石桥下车后,就带着男朋友走了。杨顺在石桥上溜达了一会儿,来到一位拉二胡的老头旁边,往他面前的篓子里投进了五块钱,老头点头和他打过招呼,专心的拉他的二胡。杨顺专心的听着他拉那首畅快人心的《三门峡畅想曲》,被他深深地感染了,如痴如醉,情不自禁的跟着调子哼唱了起来,没去在意路人好奇的目光。 老头已年过花甲,头发斑白,瘦精而窘迫,看上去是颠沛流离,一生的沧桑。他的每一个拉弓和抚弦的动作都挥洒如汗,真是畅快不已,自我沉迷于琴弦的音乐之中,令人有着百里止步探琴音,十里观望寻佳人的意想。他的那一双手,虽说如枯枝一般,却是那样的灵巧和协调,看着就让人着迷。 杨顺在心里叹服这些民间艺术家们,即没名气又没钱财,对生活和人生却是那样的洒脱,对音乐之精髓竟挥洒得如些淋漓,让百里知音人都置身和流连在他那双巧手的灵活波动之中,进入了另外一个梦幻的世界里,感受人间的春风和煦和大自然的天籁之音,从内心深处涤荡、延伸、无尽绵长。 他们把欢乐带给了别人,虽说自己常常是忧于食寐,餐风露宿,贫寒一生,却是那样的执着于琴弦,执着于对美好人生的追求和向往,执着地进行最佳的音色旋律,执着于一种人间春园遍地绿,大好河山景万千。 在那遥远而犹近的地方,有一悠船儿在水面上游说细谈,倾诉着它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里就是名闻四方的长江三门峡,周边的一切景象,可以令人为其畅想,为其高亢一曲,又怕惊醒沉静的一切生息。可对于这般景致,如果不吐露出心声来,又是一件遗憾的事,所以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情不自禁地为其唱响,带动了一片触景生情的优柔合弦,畅想其中。 杨顺倚在石桥上看着眼前的烟雾景观,有水有树,那两岸的楼房就好比是悬崖峭壁,天地间的一切生息都沉浸在玄妙的琴声之中。在那静静的水面上,随波逐流的涟漪好像也在诉说衷肠,一路的飘逸而去…… 迷茫之中,杨顺的电话响了,是柳西林打来的,问他们到哪儿了,说等着他们一起吃饭呢。杨顺告诉他,说今天来不了,因为柳玉儿的男朋友来了,是在半道上打道回府的。柳西林在电话里骂了几句糊涂的混账话,说:"你自己坐车过来,我全都给你报销,好吗?" 杨顺拒绝,说:"我不能来,以后再说吧。哎,柳老板,今天晚上就讲夜郎吹牛,错过了就可惜了……好,那我就留着不讲,等着你……再见!" 老头拉完了《三门峡畅想曲》,扭头看着杨顺,笑着问:"小伙儿,今天是不是又偷跑出来学二胡呀?不是?来,给你!" 杨顺摆了摆手,掏出香烟给他点燃,笑着说:"老师傅,我今天本来是要去芜湖,都出巢湖城了又折回来的。哎,我不知道要在那一天才拉到您老人家的这种境界,真是太好听了!" "哈哈……慢慢来,啊!只要勤学,也不是太难,难而易学嘛,况且你原来就有些音乐基础,好像对琴弦情有独钟,你看过不少的书吧?" "是看过一些,但还是没有实际的管用。" "等你们过年放假了,你就跟俺到俺家里去玩,俺好好的教你几天!年轻人嘛,只要你肯学,俺就教!不着急,慢慢来,啊!" "哎,老师傅,请您老再跟我讲讲七弦古琴,好吗?" "哦,古琴呀?哈哈……俺家里也有一把!想学吗?对于古琴嘛,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吧,那是要功底的……"老头儿认真的讲述了起来,好像遇到了知音人一样,越讲越有劲,竟然忘记了自己是街头卖艺求生,简直是神采奕奕。杨顺专心的听他讲述,好像看到了一双飞舞的手在琴上抚动。 电话又响了,是柳玉儿打来了,他没接就挂断,毫不客气地关机,现在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蹲下身子来仰望着老头。老头又拉响了起来,还将二胡当古琴弹奏了一番,接着又拉,洋洋自得,好生惬意,乐此不倦。 晚上,柳玉儿带着李俊来到工地上的故事大厅,看到门口的醒示牌,上面写着:今日故事,迷漫盈江。 柳玉儿得意地看着李俊,示意他朝里面看。在故事大厅里是嘈杂的一片,大伙儿坐在那里,久等了。柳玉儿和男朋友挤身进了故事大厅,柳玉儿问正在吹嘘的大胖子:"杨师傅呢,没回来吗?" "还在城里,说一会儿就到。" 柳玉儿掏出手机,刚拔通电话就问:"在哪儿?……工地外面?快点儿,我们的混江龙大侠都到了,人家可是千里迢迢的赶来的……好,再见!"柳玉儿坐在讲台上,叫大伙儿安静。好一阵子之后,总算安静下来了。她看着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的人,说:"怎么,不给我面子呀?故事,我也会讲啊!听着,我今天就给你们好好的讲上一段,同样会让你们都听……" 一下子,人们又闹了起来,而且是沸腾,热烈的掌声淹没了她的声音,是杨顺已出现在门口。柳玉儿看着李俊,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自觉地坐了下来。杨顺一路与工友们击掌,走上了讲台,闹声很快就静了下来。 杨顺看着李俊笑了笑,欠了欠身子说:"李俊先生,云南欢迎您!我们的野人部落欢迎您!请问,水泊梁山的兄弟们近来可好?童家兄弟后来是跟您在一起,您回去的时候,请代我问声好,谢谢了!开玩笑的。" 他挠了挠头,对大伙儿说:"迷漫盈江,是讲我和伙伴们为了捉拿老虎,迷路了,就糊里糊涂的到了盈江。不过这个故事没有夜郎吹牛那么精彩,但也差不到哪儿去,因为这个故事很是感人,请听好了! 有一次,有一只大虫出现在布朗谷……大虫是什么?都不知道呀?一个都不知道吗?大虫,在《水浒传》上经常写着,比如,行者武松景阳冈打虎,就是打大虫;黑旋风李逵回乡接母,便背着母亲上梁山享福,在半路上,因为母亲口渴,李逵就放下母亲去找水,回来的时候,母亲就不见了,原来是被老虎抓去吃了,李逵一气之下,杀死了大小四只老虎,也是讲大虫;还有童威、童猛兄弟,为了一只老虎就吃官司,还是讲大虫……大虫,其实就是老虎。 而且在水泊梁山上的英雄好汉当中,就有几个名传古今的女英雄,有两个还是大家经常都说到的,比如,母夜叉孙二娘,她可是卖人肉包子的啊!还有一个呢,她就是为了救童家兄弟而逼上梁山的母大虫顾大嫂,母大虫的意思,其实就是我们今天对女人们说的——母老虎!男同志们,如果你们还不相信,可以马上鉴定我所说的话,看看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大伙儿笑了。男人们瞅着身边的女人,看她们像不像母老虎和母夜叉,嬉戏起来,挨了女人的一阵巴掌拳头和谩骂之后,终于承认女人就是母老虎,就是母夜叉,都凶的很,恶的很呀,还龇牙裂嘴的要吃人肉呢! 大胖子也来劲了,摇着身边的柳玉儿说:"玉儿,在说你呢!" 柳玉儿本来就烦他,听他一说,随即就爬起身来,冲他就是一阵拳头,直到他躲在了杨顺的身后,将杨顺当做挡箭牌才肯罢手,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这一闹,是一发不可收拾,有几个女人还爬上了桌子,疯狂地扑向不远处的臭嘴男人,是大显身手,一展雄风。顿时,整个故事大厅已乱作一团,变成了母夜叉和母老虎的天下,一时半会儿是平息不下来的。 杨顺点燃一支香烟,静静地坐在那儿等待,一点儿也不着急。这,只是个过程,先热热身,叫前奏儿,关键的,就要看最后的较量儿。 打闹了好一阵子,总算熄火了,但谩骂声还在叫嚷中。柳玉儿瞅着大胖子的空子,猛然地扑了上去,抓扯着他又是一顿拳头。她一闹,随即又掀起了一场骚乱和暴动,简直是在给妇女同胞们长翅助威,又火热地打闹成一团。 李俊看着杨顺,服了。柳玉儿对他说过:"只要他随便一搅,整个故事大厅所有的人就乱套,乱得连他都无法控制,这就叫做影响力!" 打够了,闹够了,没劲了,是因为男人们都求饶了,保证不再乱说话。大伙儿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杨顺的身上。杨顺挠了挠头,讲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