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 童 年 记 事(上) 上集谈到西淡金死了儿子,怄得不得了。他妻子安慰他,希他不要怄气,一定给他再生一个儿子。说起来也巧,史春莲真座月了,而且真生了个胖儿子。西淡金看到后喜不至禁,在儿子粉嫩、粉嫩的、红扑扑的脸蛋上,连亲了几口。史春莲以责备的口气说:"你的胡子像钢刷子,刺伤了儿子怎么办?"小乖乖脸被刺得痒痒的,可能感到很舒服,正等着再刺几下。未等到,好像受了委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谭传俏婆婆,听到孙儿在哭,特去问原因?是因为儿子亲孙子的原故。自语道:"原来是幅抚育图,可惜晚了一步。"她信步走拢去看:"啊!你们快看,这个孙子长得好特别,两个耳坠子好长!像不像佛主的样子?稀奇!稀奇!甭托佛也有福,就取名影子吧!"由此,影子的出现,引出了不少的故事。 乐天家有五个像样的儿子,当然就能娶进最能干的好媳妇,也能为大家带来好运。西淡火的妻子张品姣,人长得漂亮不说,人品才华也出众。除了殷乔娜,就她莫属了。可是,与老四结婚已好几年了,一直未生育。既然设有拖累,为什么没让她担任内当家?谭传俏是有考虑的,真将她与殷乔娜相比,还是相形见绌。有一次殷乔娜回娘家,料理其父亲的后事;史春莲又刚坐月子。就决定由张品姣代管家务。那知才管十余天,就乱套了,不是这里出了意外,就是那里出了问题。要不是饭吃早了,就是很晚才开饭;要不是饭未蒸熟,就是稀饭煮焦了;要不甭是饭不够吃,就是剩很多饭。总之,没策了。难怪西淡端编出顺口溜说:"史不忙,张惊慌,殷老二称老行"说来说去,还是殷乔娜能管好乐天这个家…其余西淡火的妻子胡彩娥也有几刷子,既然有能人了,就轮不到她了;西淡土的老婆谭春花,更了不得!是婆婆谭传俏,亲自选的,才德貌都是上等。不过,管家她还嫩了点,待有机会展示也不迟。 按谭传俏的说法,媳妇能带来好运;好孙子呢?就该带来幸运。有些话说出来,只能宽慰大家的希望!譬如影子出世,是佛主的影子之说,并未给乐天家带来幸运。因他出生是丙子末,恰逢大天干!坡上的庄稼颗粒无收。水田干裂,金府桥河中断流…乐天家也揭不开锅,坛坛罐罐、箱箱柜子己空。所有男丁为求生存找饭吃去了。当然,也顺便找寻粮食回来。家中女眷各照顾各的小孩,凡娘家有点粮食的,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吃大户…能吃的野菜已拔光,棕树上结的棕包谷也当饭吃。金府桥河岸的白泥巴,被饿慌了的人群挖去充饥,说是观世音菩萨送来的救命大米,大家称它为"观音米"。被挖去一座小山!其实那里是观音米嘛!是地地道道的白泥巴。泥巴怎么能救命?被泥巴堵塞肠胃而死的人无数! 史春莲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可是,娘家同样受灾,只不过比乐天家要好一点。不过在灾年,突然增添四张嘴,日子也难过啊!好在三心寨湾内,土质厚又肥沃,加上下半年下了几场小雨,种的萝卜、青菜长势特别好。尤其萝卜成了救济主粮。把萝卜砍成颗粒煮熟后,哄小孩说是"白米干饭"。饿极了的小孩,管它是什么?只要能吃,都要吃好几碗。史父本来身体就虚弱,经不起灾荒年的折腾,活活被饿死了。这时的政府官员,根本甭管人民病死饿死,却趁赈济救灾民,募捐肥了腰包;金府桥一带,对赈济救灾民的事,既无雨点,也无雷声。逃荒的人成串串,走到那家吃大户,那家同样无吃的。灾民饿的饿死,病的病死,村庄路边死尸到处可见…… 乐天家的成员,很有家族意识,男人们东奔西走,居然找回一些粮食;女眷回娘家也拿回一点。加上大家齐心协力挖野菜、剜树皮、挖蕨根,煮成糠菜汤勉强度日,居然渡过了荒年…可是乐天家大伤了元气。拖儿带女维持到第二年,西钱沛眼看黄桶己暴箍、快散架,甭能不为子、孙们找求生的道路!正在乐天家摇摇欲坠的紧急关头,西淡金和西淡木,领着徒弟,从丰收地区,做棉絮手艺回来了。颇赚了一笔钱!他们把现金,全部换成了银元‘袁’大头。缝在破烂的褂子里,躲过好几起红胡子土匪的明抢暗夺。风尘仆仆地回到金府桥。 刚一到家的史春莲,急忙向西淡金比手式、使眼神!意思是说,要分家。钱不要交给众上。向来耿直的西淡金,对手式和眼神,不以为然。身为一家之长的西淡金,根本未想到要分家!也不相信要分家。他到家的首要任务,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褂子脱下来,扯开线缝,取出藏在褂子中的,白花花的‘袁’大头五十块。双手捧着递送到父亲西钱沛的手中。西淡木不知是动作慢,或者是看出了苗头,不声不响,故未交出‘袁’大头。但见一家之主的西钱沛,并未过问西淡木钱的事。就将西淡金交给他的五十块大洋,数出十五块。剩下的三十五块,交给谭传俏保留。西钱沛把银元分成五份,每份三块,摆在桌子上。然后,叫每个儿子都拿一份。弄得大家莫名奇妙!西钱沛特别显得严肃,他要行使乐天家,最后一次家族谈话:"你们都长大了,都结婚了,都养孩子了,都能独立生活了;这钱拿去买锅子,明天起,各奔前程吧!"五个儿子,五个媳妇,十二个孙孙和西淡端,连听到四个都,看着家长面面相觑。西钱沛又说:"我和你们婆婆,暂住西淡水和西淡火的家。他两家是分灶或者合灶由他两家决定。迁往人和寨青八婆院子居住。西淡土搬回芭蕉湾住,与西钱然和西钱剩为邻。他们在附近租到地种;西淡土耕种乐天寨祖业的土地;西淡木搬往赖子石坝居住,那里有土地耕种;西淡金搬往高桥湾白人院子居住,男劳动力少去种二十挑干田土。西淡端与几个寄住的作坊师傅,我发盘缠另找门路。这是我最后的安排,今后怎么样生活,你们自己做主吧!" 西淡金对父亲突然宣布分家,确实抱无可奈何的态度。看得出他在无声地哭,红起一双眼甭吭声,坐在那儿编背兜。众兄弟在各自的妻子督促下,忙着肢解乐天家的坛坛罐罐,箱子柜子…他们除了搬走妻子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外,凡众上的东西喜欢要什么就搬什么。史春莲在这种情况下,不再是史不忙了,而且数她最忙!声音也比平时大。毕竟人单力薄,未肢解到什么好东西。尤其木器,只剩下一副磨谷子的老累子,和一根可在上面杀猪的大板凳,称"杀猪凳"。西淡金舍不得分家,故悲泪、伤心显得很无奈。不得不和大家庭告别。 分家后,各自搬到陌生的家。西淡金只好面对现实,去适应甭是轰轰烈烈的当家人生活,而是用双手从新创造一个新的乐天家。史春莲,携带着儿女从大瓦房搬进矮小的茅草房,说实话很不习惯。无论家具和生活用具都变了样,显得凄凉寒酸。吃饭也不热闹了,在众上吃饭,可以挑肥选瘦;遇到好吃的,还可以借给狗儿猫儿选择点为名,留一碗下顿吃。正因为东留西留,妯娌之间,也越来越想方设法留私方菜。到头来,大家都搞小动作。这些现象发生多了,再好再大的家也是不祥之兆!往往一件小事会蔓延酿成大事。后果是吵闹不休,黄桶散架。当家人西淡金在外,不知内情;但是家长西钱沛,深知内情。他是有知识的人,很明白"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道理。既然发生吵闹,分家也就拉开了序幕。他经过再三考虑,结论是这个家不能再维持下去了。就决心不和任何人商量,果断宣布分家…未分家时,吵着要分家,一旦分了家,才感到啥事都不如众上好!想分也吧!留恋也吧!终究众上不存在了。西淡金和史春莲,总算有自己的家了,谁有本事!分家后见分晓。五口之家靠种干田干土,是不够开销的。好在西淡金有木工手艺,西般师傅名声在外,请他做家具的人很多,赚来的手艺钱,还能维持家中用度,这个新家又开始运转了。 爷爷西钱沛和婆婆基本是他俩自己立灶开伙,有时才轮流去西淡水和西淡火家吃饭。不过,谭传俏在众多的孙孙中,最喜欢影子,小小人儿,问题提得最多。反正婆婆脑海中装满了各种故事。不时传话代信,接影子去青八婆院子玩。跟随婆婆吃住。当然不是成天当婆婆的尾巴,小孩总有玩耍的地方。他只身去到海面地坝玩抓石子,先将一颗石子,抛向上空,趁石子还未掉下时,又迅速在地上抓一把石子,并运用抓石子的手,接住上空掉下的石子。接住了才算成功。动作协调灵活,抓石子的多少,变化无穷。玩石子的小朋友聚精费神,并不知道旁边还有一位观众。她静声屏气,生怕影响抓石子的小哥哥。很可能惊讶和紧张,屏气太久,使气管受到刺激,突然发出"扑哧!扑哧!"连打两个喷嚏!影子抬头一看,见面前站着一位乖巧女孩,就友好地向:"你是不是喷嚏妹妹?"小女孩乃声乃气地回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微笑着的影子,说道:"是你打喷嚏告诉我的呀!"小女孩又"哈…嚏"一声…… 小孩和小孩容易沟通,喷嚏妹妹是四叔、五叔东的家青八婆的孙女儿。平时是她一人玩,很想找小伙伴玩耍…影子就将婆婆摆的童话故事,"熊家婆" 讲给她听;还学着婆婆的声调,唱耗儿歌。喷嚏妹妹讨厌熊家婆!喜欢耗儿歌。"小哥哥,教我唱耗儿歌嘛!" 同意教耗儿歌的影子,先教唱一句,喷嚏妹妹就跟着学一句…喷嚏妹妹越学越想学,总是学不会。她非要学会不可…耗儿歌是谭传俏婆婆哄小宝宝睡觉,自编自唱的催眠曲。至此乐天家的媳妇们都会唱。不知不觉孙儿辈也会唱了。这首耗儿歌,的确可起催眠作用!听起来轻松幽雅,能使小宝宝有安然睡眠的魔力。耗儿歌由过门和歌词共十二段所组成。 过门是:猫儿眯!耗儿兮!跳上梁,闹莲花,对对花儿香。歌词是:正月好唱甚么歌?正月好唱耗几歌。正月的耗儿有好多?正月的耗儿不算多:有一个头,有一条尾,两张耳朵,四支腿。这是第一段。一段唱完就唱过门。紧接着唱第二段…唱完又唱过门…直到唱完十二段。注意凡唱完一段歌词就唱过门。唱法一样,只是耗儿的头、尾、耳、腿按月份增加。譬如,十二月。歌词是:十二月好唱甚么歌?十二月好唱耗儿歌。十二月耗儿有好多?十二月的耗儿不算多:有十二个头,有十二条尾,二十四张耳朵,四十八支腿。由于要唱十二段,就显得很长。宝宝连续听到心平静气、柔声悠扬的歌声,得到抚慰而进入梦乡;或者是听腻了,使宝宝的睡神经疲惫,慢慢处于休息状态,达到了催眠作用,而睡着了。喷嚏妹妹对这个简单的耗儿歌,居然记不住。不是把耗儿的头尾耳腿的数字记错了,就是把顺序唱颠倒了。所以,总扭着小哥哥教她唱耗儿歌…… 谭传俏婆婆,过不惯分家后的寂寞生活,今天念叨这个!明天念叨那个!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找医生疹断,又看不出有什么大病。像这样不阴不阳!没拖好久,就辞世与后辈儿孙告别了…越江河这边,正送婆婆上山的时候,越江河那边,有人用急迫的嗓门在大喊史春莲。由于这边送殡,吹吹打打,锣鼓喧天,闹声很大!谁也没听到。河对边的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喷嚏妹妹是局外人,她听清了对岸喊的是谁!她拉着影子的手说:"小哥哥,好像河对边有人在喊你妈妈?快听!快听!"河对面真有人在喊史春莲。经大嗓门西淡端与对方联系,才知道影子的外婆昨晚也去世了…史春莲带着影子,找了一个打鱼的小木船,匆忙过渡去处理外婆的后事去了。 史春莲和影子,赶到三心寨后,史春碧和史春燕还未赶到。影子的大舅舅史春高,去请道土去了,幺舅舅年龄十三、四岁,只知道守在外婆遗体旁哭。史春莲,立即找出白布,忙着给孝子做孝服。中午时候,史春莲五姐弟都到齐。大家凑钱办后事,决定第三天送葬。就埋到史父的坟墓旁边…办完丧事,上一代的家就算完了。史春高虽然长大成人,但是,对种庄稼他不感兴趣;为了躲避生活重担,就去参加自愿兵,在军队上混饭吃去了。丢下未成年的弟弟史春才,单身在家,生活还不会料理。到了晚上他很害怕。史春莲只好喊,大女儿西秀丽,去给幺舅舅打伴。其实,舅舅、外甥女,都未成年。晚上都怕闹鬼,怎么办?又不敢住在家中,只好躲在装粮食的谷仓里睡觉…… 自从谭传俏婆婆去世后,西钱沛爷爷就轮流在西淡水和西淡火家中吃饭。爷爷和婆婆,自结婚至婆婆死,从没分开过,大小事都是俩商量起办。他俩把乐天家搞得那样红火,培养出子、孙一大群…不幸谭传俏却先走了。使西钱沛形体尚在,心情悲痛欲绝早厌世了。俗话说:"公不离婆,称不离铊。"婆婆没了,爷爷闷闷不乐!也快到尽头了。有一天西钱沛一早去坡上放牛,牛走在崖边沿去了,西钱沛怕牛跌下崖,就到崖边沿去牵牛。由于老眼昏花,头重脚轻,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下,整个人跌下崖了。丈来高的崖石,如果下面是泥土还好一点,那知下面是刚刚被砍过的竹子,剩下五寸高的竹庄头。西钱沛跌下时,是背先触地,不偏不歪背心刚好被竹庄顶住。加上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这么高跌下去,已可想而知了。西淡水的妻子胡彩娥煮好早饭后,叫儿子西辉毛,快去喊爷爷回家吃早饭。毛儿喊了一大圈,结果在竹林园找到。他看见爷爷躺在地上,喊了几声不答应。只见爷爷张起嘴巴出气,不能说话,去拉拉不动,就哭着跑回家去。边跑边哭边喊:"妈妈!妈妈!爷爷在坡上睡起,喊不答应。"西淡水一听,不好!喊起西淡火,跟着西辉毛,向竹林跑去。见他们的父亲在地上直喘气,口吐白沫…手上还死牵着牛绳。水牛在旁边吃竹叶。看得出牛是从崖上滑下来的,还有滑下的痕迹。两兄弟急忙将父亲抬回家。请医生检查,先翻看了眼睛,接着检查了头、手、脚和其他部位。无骨折现象。除背心被竹庄头顶得利害而外,其他无什么症状!看来背部内脏受损相当严重。医生说:"这是致命伤!很可能有内出血,如果及时开刀,还有一线希望!"在这丘陵地带,离县城又远,无法及时开刀;何况年迈之人,已经不起折腾了。恳求医生设法抢救,奈何伤势确实严重!只是摇头走了。兄弟俩看着不能说话,不能吃喝的父亲干着急…西钱沛的儿子们,除西淡金未赶到外,其他该到的都到了。大家看着父亲只有进气,出气相当困难!不过,他的命真大,在没断气的情况下,已拖了三四天了。大家无可奈何,只好准备后事。在第四天的晚上,长子西淡金赶到了。见自己的父亲,为子孙们操劳一生,到头来落得这种下场!就硬咽着嗓子,由轻声到大声呼唤:"爹!爹!爹!我是黑娃,黑娃赶来看你来了。"也许西钱沛就是在等他的大儿子,才坚持没断气。本来四天以来,他一直不说话、不呻吟,当听到黑娃在喊他,他居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张开嘴,连连呼出:"啊!啊娃!…啊!"显得很亢奋,脸色由白变红!最后,睁开双眼,盯着黑娃,慢慢环视了一下大家,就闭上眼。只听到他的喉咙响了一声,断气了——乐天家园,随着最后一位还算是乐天寨的寨主西钱沛的闭眼,乐天寨的活力,彻底不存在了。当然,它的后代,不因竖柱倒了而没迹,它的横梁却着地像生殖菌类那样,还在横向发展。从而以新的发展方式,产生各式各样的新家庭。 影子的父亲西淡金,不情愿再种干田干土,就和二弟西淡木合伙租佃田土,去种大庄稼。把家从白人院子,搬到东牛坝天灯湾居住。这样,可扩大了影子玩耍的视野。东牛坝有棵千年古树——黄葛树,据说它的根串了几匹山,还串到了丰茂山。在树下有座大石头;挨树下有口凉水井,凡到了夏天,井水沿沿不断从井口漫出。这井水既凉快又有甜味。过路人往往坐在树下大石头上歇脚,喝一肚子凉水。影子和小伙伴,也爱在黄葛树下玩。有时还爬上树,在树干洞穴内掏麻雀蛋。到五六月份,黄葛树结的球形小果子成熟了,小朋友最爱吃。大家称这种果子为"黄葛泡",它先是开小白花,结青果。逐渐由青变红、再变成紫色。红黄葛泡是酸的;紫色才是甜的,所以小朋友都选紫色的黄葛泡吃。黄葛树位于十字路口,有两条交叉的石板路。一条东端接顺陵江水码头;西端通后龙城。另一条南端去东关寨;北端去莲花寺。很多盐贩子,都走前一条路。他们从水码头挑盐去后龙城卖。路过东牛坝,都爱在黄葛树下休息。他们边休息边煮饭,将大米放进小沙罐内,放进清水,顿在品字形的石头上,点燃自带的干竹片,火苗既集中又大,很快煮熟了,稍微闷了一下,香馥馥的白米饭就可吃了。吃饱了就吹牛,不过讲的是他们的盐巴,在那里卖最赚钱。譬如官府要打内战,运输困难,盐巴准要涨价啦…影子回家去,在饭桌上突然冒出一句:"官府要打内战哩!"父亲瞪起眼睛说:"小孩家!不要乱说话!官府知道了,要割舌头啊!"吓得影子,心惊肉跳,真要割舌头,不痛死才怪!从此,再不提谈打战的事了…西淡金为了对困境有所改变,费了很大劲,才和西淡木下决心,共同佃租天灯湾,米玉熙老板的一百六十挑田土耕种。每家做八十挑。这儿住房条件较好!居室是瓦房子,猪牛圈是瓦房和茅草房各一半。地坝是阴阳间半,即青石片镶嵌一半,另一半是土地坝。两家共喂养大水牛一条;犁头操拔,风车半捅等农具,原来就有。好在两兄弟才分家两年,现在又搬在一起,感到满亲热。不同之处,是各打米另烧锅,各吃各的,只是逢年过节,两家才互相团聚。凡是团聚时,两家的小孩最高兴。正因为如此,西淡金很珍惜这个栖身之所。所以西淡金,不准小孩乱说话,怕惹恼地方官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西淡金是六口之家。搬家后史春莲,又添了女儿,乳名精灵,命名西精灵…西淡木这时,已有七口人。殷乔娜养了三子二女,二子西辉尚和大儿西辉通,已长大成人,所以西淡木家的劳动力相当强。金、木两家共处的东家,就是米玉熙老板。他是乡民代表,在东牛坝很有势力。西淡木为啥愿意与缺劳动力的西淡金合租米家的土地?主要是西淡金见过世面,有外交口才,能与米玉熙说上活。而米玉熙保证西淡木的两个成年儿子,不被拉壮丁。其实,米玉熙是一个非常精的吸血鬼!他先运用甜言蜜语,留住佃户,慢慢施展他的剥削计划。在招佃户时,避开苛刻的劳役手腕不淡,只谈租佃条件。等佃户上钩后,才知道他的丑恶嘴脸。就是谈租佃条件,他从不订长期租约。而是每年议一次。在议约时,佃户必须打酒买肉,宴请他。他谈租约,决不在二三月,而是在五六月,因为,这时可以看青苗的长势。从青苗长势,可以断定是丰收或者淡收。如果是丰收,他就签订分租。一般是三七开:即佃户得三成,老板得七成;如果是淡收,他就签订定租,无论天旱水涝,佃户必须按定租数额交齐租子。否则搬家!西淡金和西淡木,知所以能答应米玉熙苛刻的条件,主要是图天灯湾,有个安定的环境。只要向米东家交齐租子,在其他方面不受别人欺负。当然,西淡金也有自己的打算,凭他的手艺,上半年可以兼做木活;下半年可去外地弹棉絮。无意外的话,赚的钱是可观的。平时田里的农活,有徒弟帮忙耕种;土内的农活有西秀丽和西青尔做。史春莲,煮饭喂猪和带小孩,虽然辛苦点,全年生活还过得去…至于西淡木家,更不用说,土地有西辉通和西辉尚耕种,劳动力还有剩余;加上料理家务和喂养家禽有大女儿西辉仙,二女西辉花纺纱、搞副业。殷乔娜有本事管理大家庭,现在对小家更能施展她发家致富的本事。所以,两家人各有各的优势,能在天灯湾长期住下去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有基础的。 影子这阶段,是最好玩的时候。五、六岁的小孩既不能帮助姐姐做事,又甭到上学的年龄。就是他心血来潮想争取搞点家务,史春莲也决不许,独苗儿动手动脚的,反而碍事。这样,乐得影子与周围的小朋友为伍。玩着小孩感兴趣的游戏。影子在天灯湾,最先接纳的小伙伴是米长生,他是米玉熙的大孙子。看上去年龄与影子差不多。毕竟是发财人家的孩子,穿着打扮与庄稼人的孩子有明显的区别。其特点有三长:衣服长、裤子长和衣袖长。看起来藏脚藏手,确切地说是笼脚笼手。其实,他们相识,非常正常。有一天,影子在土地坝内捉蟋蟀,突然听到小孩在喊:"在那儿!在那儿!"影子并未抬头,而是聚精费神捉住了,那只爱跳的蟋蟀,双手捧着送给那位场外指导者。他受宠若惊,忙不甚叠地捞袖伸手捧住蟋蟀。并用友好的口气问:"你是才搬来的乐天人?"答:"是的。你家住那里?如何称呼?"小朋友回答:"我住你的对面;我叫米长生。是你们东家的孙儿!"这时影子想起了父亲的嘱咐,立即称道:"啊!你是长生哥!今后多关照。" 两个才新认识的小朋友,不分老板与佃户,就在土地坝内捉蟋蟀。捉住了又放了;放了又捉住。玩得既有趣,又起劲。玩到快吃午饭时,走来一位扛火药枪,穿锦缎长袍的先生。米长生忙站起来说:"大爹,他是才搬来的影子。"先生打量着小孩!影子轻声喊了一声:"大叔!"先生点了点头。并用食指点了一下影子的额头说:"很聪明,真懂事!"他拉着长生说:"走!回家吃饭,下次又来玩。" 第二天,米长生约了检娃和逗逗两个小孩,他们都姓米。专门前来认识影子!好在影子是大家庭出来的,对玩耍点子多、花样多。他找了一些彩色碗的碎片,权当办家家酒的餐具。教其他三个小朋友,学大人的样子,办酒席。大碗装鸡,中碗装肉,盘子装鱼,土钵装豆腐…一阵功夫,十个菜摆满一大桌。取名"十全满席"。正好四人,每人坐一方,围着丰盛的宴席吃起来。最后,收拾碗筷,做到了有始有终。对检娃、逗逗、和长生来说,是大开了眼界。他们玩得很高兴;直到各家喊吃午饭,才不得不分手…不到一月,子影结识了七、八个小朋友。其中有三个女孩:莫巧尔、胡秀姝和吉辣子。人增多了,玩的游戏也广泛得多。什么躲猫谜、捉迷藏、跳草绳和踢毽子等等。土地坝的草踩死了,地踩平了;都感到土地坝太窄了,有人提议去团老壳。所谓团老壳?实际上是很久很久以前,集中埋死人的坟地。甭知过了多少年代,只看见大遍草地,没有坟墓的痕迹,被人们称为"团老壳"。它周围都是冬水田,只有它躺在那儿,谁也不开发它,也甭敢开发。成了名符其实的公用空地。故上面长满了各式各样的野草,形成百草丛生的草原。方便了农民好放牛,而且敞开放。用不着拴牛绳,甭怕那些牛跑掉,因为周围是冬水田。东牛坝有大小两个团老壳,估计大的有五十亩,小的有二十亩。它们相隔不到二百米。人和牲畜在上面踩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中间高、周围低,形成了斗笠形。奇怪的是,既然团老壳是埋死人的地方,可是周围死的老人,那么多,没那个是埋在上面的。对团老壳的保护,并设有官府发什么保护文。而是老百姓自觉在保护。是真正的公共场所,是耕牛的美食城,是儿童的游乐园。 在莫巧尔带领下,影子这批小朋友,又向青杠林进军。这座青杠林从上到下,大遍坡都是绿荫成林;树林里像绿色的帐篷,遮盖着阳光,成了绿色世界。这些青杠树,不知蓄养了多少年?大的要两三个小朋友,手牵手才能围住!有的青杠树上面,又攀附长着其他树。被人们戏说是"猪尔八背媳妇"!可是影子却改成"树子背娃娃"!引得大家好笑。林中还长着许多葛藤,小朋友一窝蜂式地攀抓葛藤玩,更有会享受的小朋友,骑在葛藤上打秋千。在青杠林丛中,长着茂密的斑竹林;栖息着各种雀鸟,其中白鹤最多。白鹤全身雪白,也有少量长杂色的鹤类。它们的身子特别:三长两黑:嘴壳长、颈子长、脚杆长;嘴巴黑和脚杆黑。早晨它们成群结队飞向四方;晚上又从四面八方飞回来,归窝时互相招呼,叽叽喳喳!吵闹逗趣,热闹极了。它们寻觅食物,多在坝子上水田里。在水田里行走,自由自在,它的脚并不会陷进稀泥巴中去。它们捕食既耐心又特别,其动作姿势,很优美好看。它一支脚站立,另一支脚前后试探,然后交换脚使用。并慢慢前行搜寻。伸着长颈子,头略前倾,两支眼睛盯着水里,一旦发现鱼虾,会以迅猛异常的动作,用嘴夹着鱼或虾。它们捕鱼的命中率几乎百分之百。吞食动作也好看,两脚站立,头举起,嘴巴朝天,只见被吞下的鱼虾,慢慢从嘴尖移向颈部,顺着长颈子通向肚腹。白鹤吃饱后,就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散布在田埂上休息。有的用嘴理羽毛,有的单脚站定头插在翅膀下打瞌睡,有的在互相逗着玩…凡发现异常情况,只要其中一个发出警报声,其他白鹤会全部飞起,离开此地。, 青杠林丛中,生长许多蘑菇,尤其下雨后,在树子根部、树杆上、断在地下的树枝上面,长着许多各式各样的,可以食用的蘑菇。譬如,乔巴菌、伞巴谷、刷巴菌、竹根菌和木耳。而且在地面草丛中还长着球形马皮包。捡菌子也要留神,除了识别色彩斑斓有毒的菌子而外,还要注意盘成一团的蛇类!尤其铜钱花蛇,它盘起的时候,很像一簇乔巴菌。要是检菌子,捡到蛇了,不吓死也够呛!如果在吃乔巴菌时,想到蛇的样子,也倒味口!蛇为什么喜欢生活在有蘑菇的地方?其实只要懂点自然常识就能理解。蘑菇多滋生在,温热、潮湿的草丛和有树子根部的泥土中;蛇也喜欢在潮湿、温热和草丛中生活。青杠林丛中,最具备这些条件。一般小朋友是不敢进丛林的。所以影子和小朋友玩耍,也只在青杠林边缘做游戏。不敢进丛林深处,还有更害怕的事发生。主要是林中深处有马蜂窝。有一次,影子的堂弟西辉元,不知利害,误入禁区——马蜂的天地。冒犯了马蜂,被马蜂在他脸上蜇了一下!痛得他哇哇大叫。幸亏他往边沿逃跑,才免受其它马蜂的追赶。不然,他会遭到上千上万的马蜂包围,直到蜇死才罢休!结果西辉元的脸肿得像气球,过了六、七天才痊愈。故小朋友不敢进丛林,更不敢去通马蜂窝…青杠林还有一种奇观,到了秋天,树上的叶子一遍金黄;树叶落在地面上,像满地铺垫着黄金。站在远处一看!整座青杠林,简直是一座金山。青杠树的叶子,那么好看,可惜只能做柴烧!青杠树结的果子,称它为"栗木子",样子极像板栗。将栗木子的壳去掉,捣碎果仁,放些清水,磨成果子桨。再用布过滤,上面的果仁渣不要,下面的果仁汁,经沉淀后,去掉清水,剩下的淀粉装人土陶钵内。再将盛淀粉的土陶钵,沉入深水田中,漂上七、八天,据说是退掉涩味。然后捞起来,将淀粉冲洗干净,捣碎注入清水拌匀;放进锅内加热,边加火边搅拌,直到煮熟。冷却后,就成了栗木凉粉。放进搭配好的作料,吃起来别有风味。加工这种栗木凉粉,很费功夫。一般是在十冬腊月,农闲时间,才做这种可口食品。 影子他们在青杠林,玩腻了家家酒以外,又想出了新花样。不知是谁提出,学着青年男女的样子,玩结婚的游戏。男娃扮新郎,女娃扮新娘,一般是轮流充当。新娘要学大姑娘出嫁的模样,要哭嫁,其他女孩陪着新娘坐一圈,作歌堂。女孩少了,由男孩化妆代替。作歌堂是新娘出嫁前,与众姊妹叙旧,不是说话,是唱歌。男孩饰迎亲队伍,喜锣用笋壳叶代替,唢呐是吹口哨;不会吹口哨的,就用口技代替。轿夫也是男孩充当。由两个男孩,面对面站着,先用各自的右手捏住左手腕。然后两人都伸出左手,捏住对方的右手腕。四支手捏在一起后,架成四方形权当花轿。饰新娘的女孩,头上顶着红帕儿,由伴娘送新娘,坐在四支手的轿子上;抬轿手先蹲着,让新娘上轿后,才站起身抬着走,实际上是托着走。欢呼上路,抬到拟定的新房。迎亲队吹唢呐,放口技鞭炮;新郎新娘拜堂。拜完堂结婚游戏结束。在农家小孩集中的地方,这种游戏,几乎都仿效过。只要无成年人有意导演,天真无邪的小朋友玩玩游戏,是很自然而健康的。但是,影子和小伙伴们,却遇到在成年人导演下,玩了一次结婚游戏。就是莫巧尔的姐姐莫巧珍,据说快要出嫁了!其实她才十六岁,严格地说,她还够不上成年。当然,也是一位未见过世面的女子。对结婚的终身大事,是懂非懂!出于害羞,又不好意思去问问结过婚的姐姐们。只凭仗她本能的作用,揣摩结婚的情景,想领略一下结婚滋味。她听妹妹巧尔说过,小朋友在青杠林玩结婚游戏,就意想天开,想从中学习点什么?。免得结婚时不知头绪而显洋相。莫巧珍导演的结婚游戏,比小朋友玩的要周密得多。她把洞房安排得很神秘!在青杠林边缘,长着密密实实的很茂盛的黄荆树,这种丛林树叶子多,在里面躲猫迷,很难找到。莫巧珍选择在黄荆树丛中做洞房,是高深莫测的。说穿了,在外面是看不清,黄荆树丛中里面的动静的。她叫影子饰新郎,指定吉辣子饰新娘,按程序拜完堂后,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当然,莫巧珍将其他小朋友撵出了洞房!只留下小俩口。她指令吉辣子脱掉衣服,垫在地上,叫她躺下,脸上盖着红帕儿,露着红肚兜;教影子脱掉不该脱的,令骑在辣子身上,还指令…吓得影子嚎啕大哭起来!他从未欺负过任何小伙伴。莫巧珍反而在旁边笑!其他小朋友听到影子的哭声,都跑来看。这时,辣子妹妹已穿好衣服,正用红帕儿在给影子拭擦眼泪。莫巧珍这种行为,显然在幼小的影子的头脑中,造成了难忘的阴影。也使结婚游戏,从此烟消云散…娃娃头影子感到受了莫大的打击,总是回避搞这种结婚游戏了…不久,莫巧珍姐姐也出嫁了。她被花轿抬走那天,站在远处观看的影子,见她双眼红肿,眼泪还在往下掉。影子自向:结婚是不是好事?连巧珍姐姐这样的大人也怕结婚。 莫巧珍结婚的第二天,史春莲和影子去赶越江场,顺便去卫生站拿几张膏药。卫生站实际上是私人诊所,医生西仲林家住三心寨,是史家的邻居。他从摆草药摊子起家,自学成医生。乡场上看病的人,都喜欢找他,他成了越江场,以少为贵的权威医生。伤风感冒治好不少!疑难病症也治好几个。每逢赶场天,找他把脉看病的人,座无虚席。史春莲与他打招呼,他忙着给人看病,只点了下头。听说要膏药,伸手拿了几张,递给史春莲。正在这时,突然有四个大汉抬来了病人。影子好奇,这个病人有好重?怎么要四个人抬?挤进去一看,原来用印花被子盖着两个病人。送病人来的婶婶,拉着西仲林医生,悄悄说话。影子是小孩,人家没在意他在场。婶婶流着泪说:"西先生,请治治怪病吧!我儿子昨天结婚,今早晨喊他们吃早饭,只听到答话声音,不见他们起床;开初还以为连日忙着办喜事,太劳累想多睡一会儿;可是,等了半天,仍无动静。再喊!俩都应了声,就是不起床。这不行!误了回门怎么办?媳妇娘家不能老等啥!实在不像话!只好弄开门。但见他俩脸对脸,互相抱着不吭声。随便怎样催都不动!急了吵他们,只见媳妇哭,儿子嗡声嗡气地说:"连起了!"那还了得!帮忙分开无济于事。使蛮劲拖开叫痛…才抬来找西先生。" 西仲林毕竟是江湖医生,还未见过这种病!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婶婶边哭边求情:"请救救他们吧!我只有一个儿子。哇!哇!"西仲林心底算好。人命关天的事,不懂!不装懂。只好实话实说:"伯娘,这种病我不能治,也不敢治!你快送顺陵城找洋医生吧!越快越有救。"婶婶没办法,只好抬起走了…影子和母亲赶场回家,都在议论莫巧珍结婚没有回门,据说得了怪病,送到顺陵城找洋医生去了。农村人听说这种病,议论纷纷,有的说是"狗合病"!不对呀!狗交配虽然时间长,但是到时会自然脱开。影子亲眼见过,狗合的场面,就是用捧棒打都难分开。大约又过了几天,听人说,洋医生真有办法,居然未费多大功夫,就使莫巧珍和她的丈夫,平安回家了。从莫巧珍给小朋友导演结婚游戏的恶作剧,到她本人结婚所发生的悲剧,不能不使影子对结婚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影子及其小伙伴,不仅在青杠林玩腻了,而且伙伴们的结构也发生了变化。女孩子满了五、六岁,不能随便外出玩耍了,要在家中带弟妹,或者学做女红。同时,农村女孩子,到一定的年龄,不得再与男孩子玩了,这是甭成文的戒律。男孩子到了与女孩子分开的年龄,改穿开挡裤为封挡裤了;也逐步开始了男子汉的生涯。七、八岁的男孩,除了上学读书外,还得开始搞家务劳动。譬如,割草、放牛和打猪草。好在做这些活,必须在坡上进行。因此,从小在一起玩耍的小朋友,又能在一起割草放牛了。放牛是最好的差事,将牛牵往团老壳一放,不去管它!小朋友各自玩就行了…边割草边玩耍的小朋友,比玩家家酒更胜一筹。由于能帮家里做事,玩耍起来也心安理得。一般是先做事,后才一起玩。在玩的时候,不仅范围扩大了,就是花样也多了。玩砍叉、摔交、还玩打仗。这些话动有助锻炼身体。尤其砍叉这项活动,既凭体力也要技巧。砍叉要设靶子,用三节树枝搭成三角架,靶子就成了。量出一定难度的距离,靶场也成了。竞赛者运用割草的刀,依次砍向靶子,谁砍倒靶子的次数最多,谁就是胜利者;反之,谁砍倒靶子的次数最少,谁就是失败者。按规定,胜者得奖!奖品是事先大家根据东西决定的。譬如牛草、猪草和野果子。败者受罚,负责管理参赛者放的牛,能在草坪吃上新鲜草…玩打仗,更是一项用智力、费体力的活动。他们根据团老壳的地理环境,拟定了三种打仗方式:即阵地仗、追击仗和骑兵仗。所谓阵地仗?双方设定,团老壳中央最高处,定为阵地。谁先攻击上去,谁是胜者。他们用的武器,是红色湿泥巴,事先统一捏成大小不等的颗粒,每人发同等数量。这种泥团打在身上不痛不伤人,中弹能够看到红色痕迹。谁中弹要自觉报告,对中弹赖账者,可以检验痕迹。谁赖账,要进行处罚!最高处罚是开除,今其退出打仗…所谓追击仗?事先将参赛者,分成甲乙丙三队。各队有自己的营盘。在追击中实际是比速度!以被俘人的多少定输赢。本着人道原则,被追的人,可以跑回自己的营盘避难…所谓骑兵仗:故名思意,骑着马打仗。 经常在一起玩打仗的人有:米逗逗、米捡娃、殷世荣、殷国国、古亮亮、古傻娃、西辉元和影子。其中殷世荣是东牛坝保长的儿子,他的年龄稍大点,大家喊他荣哥。他家经常有警卫班的人出入,都背着真枪实弹;故殷世荣常常从警卫班人员口中,听到打仗的消息。殷世荣不仅听得多,还玩过真枪实弹。他在小朋友眼里,是个了甭起的人物。由他导演的打仗游戏,多少带点火药味。当然,他也是玩游戏的常胜将军。他和影子特别投缘!称呼影子一般不直呼其名,而称"偏搭达朋友"。为什么取这个雅号?是因为影子的头上,长了一个偏左的旋窝,加上头发留得较长,又自然偏左,头发易达在左边,看上去,头发既偏左又是达起的,故雅号偏搭达就确定了。加上朋友,偏搭达朋友,就名正言顺了。影子喊殷世荣为"荣哥"。他俩的关系与别人不一般,还有一个原因!是殷世荣从未欺负过影子,还特别送了颗子弹壳给影子。在玩各种游戏中,经常被受罚的,是殷国国。他长得胖,动作笨;可能他父亲是杀猪的屠夫,肉汤比别人喝得多的原故!有一天,小朋友们又聚集在团老壳放牛。殷国国问:"保队副,今天玩什么新游戏?"当时地方上权力最大的是保长!而小朋友玩游戏,权力最大的,除殷世荣外,其他莫属了。因他父亲是保长,对他只能称保队副啦!殷世荣知道喊他保队副甭是恶意,他也大器!对开玩笑从不当真。就不慌不忙地说:"今天玩骑兵打仗!"殷国国怕对他不利,忙问:"玩骑兵谁当马?"殷世荣明白,殷国国怕当战马。他指着水牛说:"那不是战马吗?"大家齐声哈采:"好!好!快上。"各自爬上了各自的牛背。这些庞然大物,并不在乎小主人骑在背上,仍然埋头不误吃草。直到小主人动真格的了,才抬起头很不情愿地听从安排。小主人知道,怎样吆喝它们行走!这些家伙居然听指挥,排起了队。然后分成两队,在草坪跑起来。吆喝它们跑还可以,要组织它们进攻打仗就难了。小朋友的目的是要打仗!就必须要坐骑听指挥。但是两队进攻到快接近时,局势发生骤然大变!不是小朋友要打仗,而是水牛要打仗。即公牛与公牛;母牛与母牛。它们边冲向对方,边昂起头、张开嘴,发出"嗷!嗷!"的吼声!见这种架势,小朋友只好控制自家的牛。殷国国是马大哈,未控制住自家的公牛,已与殷世荣的公牛,短兵相接。角抵角进行战斗。它们的后腿拼命蹬泥巴!身子往前冲。形势相当严峻。眼看一场恶战难予避免。说时迟,那时快,急中生智的殷世荣,大喊一声:"国国!牵好牛绳!"牛最怕牵绳。因为牛绳是栓住牛鼻子的,只要拉住牛鼻子,再凶猛的牛也会被降服的。这一招真灵!很快就结束了已暴发的战争。从此,小朋友们,再不敢异想天开,把牛当成战马使了。不过,奇怪的是,公牛与母牛相对时,只"吮!吮!"的表示友好,不打架。西辉元的公牛与米捡娃的母牛,就未发生战斗。 影子和小伙伴,在团老壳玩够了,又对溪河发生了兴趣。当然,这是夏天的事。其实小朋友下河洗澡,也是水牛引起的。黄牛不洗澡,可是水牛到了夏天,非洗澡不可!小朋友是有办法的,将牛牵到溪涧,让水牛自己下去洗澡,把拴牛的绳子,在岸边的树桩上一拴就行了。一般水牛洗澡需要老半天,甭可能傻陪着它。在岸边无聊的小朋友,也脱光衣裤下河玩水。溪河水浅滩较多,小朋友只在浅滩戏水,因为大多不会游泳。可是,经常在水里逗留的小朋友,慢慢也会学浮水,能浮水也能游泳。影子平时很羡慕那些在江河中,自由自在游泳的人。现在自己既然已在水中了,何不趁机学会游泳。学游泳,不是想的那么容易!没有毅力始终也学不会。影子暗暗发誓要学会游泳,真学起来,困难不少。不知吞进多少溪水,总是人和水不相关。避开家人反对不说,就是他本人见到水也有些害怕!怕水淹没。不行!誓言要遵循。为了与水合作,影子死劲拉住岸边的水草,站在水中,站不稳怎么办?就双脚在水里跳,跳着跳着!咳!能在水中站稳了;又试着蹬水,先单脚蹬,后双脚蹬。只要用力蹬水,身体就会往水上浮,胆子也就从不断蹬水练出来了。有了胆量蹬水更自然了,站立的身子,试着蹬水的节奏向水面前倾;趁前倾的身子,就抽出一支脚蹬水,另一支脚上下打水,整个身子就扑在水里了。这一过程,手始终拉着水草。抓住水草,潜意识有了保险。就双脚上下打水,奇迹发生了,打水的速度越快,身子就越显得轻。继续双脚打水,身子就浮在水面了。能使身子浮在水面,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尤其才学游泳的人,只要身子向水面前倾,难免不喝进水!鼻子难免不呛水!只要坚持天天练,功天不付有心人,是能学会游泳的。边学边总结是影子学会游泳的成果:第一步,让身子浮在水面;第二步,试着放手,先放一支,后放两支。但是,两支手同时放,头部会下沉,稍不注意,会被呛水或者耳朵进水,尤其呛水会造成大声咳嗽。当然,尽量注意避免呛水。干脆把头埋伏在水里,只要脚不断打水,给身子浮在水面创造了条件;第三步,将头脸露出水面,这步最难。脚打水,手划动,产生前进浮力,关键是手脚并用。如果想省力,将头埋在水里,手不划动,也不会下沉;如果为了换气,手脚并用,头部就能抬起来,趁机换气,头脸露出水面目的达到。埋着头游泳,俗称谜鸭水。第四步,向前游动。按大人说,"狗趴烧式,容易学会"。确实如此,即全身扑在水里,只要两手轮流划动,两脚蹬水,身子就自然前行了。如果单学前进,就采用迷鸭式即可。将头埋在水里,闭眼闭嘴、鼻子暂闭气,手划脚蹬同时并举,肯定能前进。只要学会一种游泳方式,其他游泳方式、游泳姿势,就很容易学了。影子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在整个夏天,学会了游泳。他从狗爬烧发展到各种姿式:什么大排水、老南瓜、绿豆水、朝天游、行船式和蛙式…踩水:埋手踩、举手踩、单手踩、携物踩和带人踩。总之花样甚多。影子及其伙伴,学会游泳后,他们做游戏,从陆地转移到水中。他们在水中,不局限游泳比赛,还搞了一些运动:翻跟斗呀!打水球呀!和打水仗等等。能游泳是人生一大乐事,既能扩大锻炼身体的范围,又能在水中干活。从此,影子能帮肋家庭,在鱼池捞鱼,堰塘摸藕;和二哥西辉尚去江河捕鱼。